淮北省的官場,或多或少跟於回都有那麼點聯繫,就算是平日裡無往來的,同僚之間又或者是儒官之間互相也會產生惺惺相惜之感。劉愈不喜跟這個李瑛廢話,在心中劉愈早將李瑛歸為於回一類人。
劉愈估算了一下,夏州距離東寧府不遠,夏州的官員基本在天黑前就能趕到東寧府,跟這些人打交道劉愈想想便感覺很累。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快刀斬亂麻,劉愈也作好了準備,誰為儒官求情去查誰!
此次天子出巡,鑾駕身邊所帶文官甚少,加上之前朝廷曾有過蘇典的叛亂,劉愈在清洗了長安城的官場之後很多部門都沒有補充官缺,使得大順朝文官數量跌到了歷史最低點。此次劉愈身邊所帶的官員,基本也都非實權部門的官,以戶部和溝通地方行政的官員居多,沒有擅於刑獄的官員。
劉愈思量了一下,現在適合來主審牛盧和凌徽勾結謀逆案的,只有急於上位的廖明升最為合適。
廖明升跟二人無交情,甚至說是有仇怨,這點不但劉愈清楚,廖明升自己也是很清楚。在這樣背景下,劉愈派他去審案子,那他就會「識相」地把事情鬧大,一條籐蔓越牽連越大,被查的人也會越來越多,這才是劉愈的目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瓦解蘇哲在淮北省官場的勢力。而派其他人去負責,要麼會對儒官有憐憫,要麼會抱著當官者謹小慎微的態度,不肯把事情擴大範圍來查。
想清楚這一點,劉愈馬上讓連乎生去傳廖明升到行宮來。
等連乎生回來時,廖明升很小心地跟在身後,劉愈看連乎生的態度便明白他對小人一樣的廖明升欠缺好感,而之前他又當中喝罵了廖明升。不知覺之間。二人的梁子已經結下,這也為連乎生日後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卑職已將人都送回去,可是千歲還有別的吩咐?」廖明升小心地問劉愈。
「明升來了。」劉愈很客氣地指了指一邊的椅子,廖明升看了看椅子,身子卻未動,「你我之間也不用客氣了。以後本王便直呼你名,你對本王便以王爺相稱便可,這千歲千歲的聽起來不太順耳。」
廖明升很懂事,馬上點頭一笑拱手相稱道:「王爺。」
「這才是嘛,坐。」
廖明升也不再閃避,直接坐在椅子上。不過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拘謹。
「明升對刑獄之事可是擅長?」劉愈突然問了一句。
廖明升盤算著劉愈的目的,口中道:「回王爺,卑職身為一地長官,轄內刑獄之事自然不敢懈怠。王爺可是有棘手的案子要卑職去查?」
「就是昨日發生的謀逆案。」
廖明升身體一震,本來勉強端起來的茶杯也險些拿不穩。倒不是說他沒膽色。只是此案涉及重大,劉愈要追究這案子的動機他也不是十分明確,而他本身又只是個七品的芝麻綠豆官,以為劉愈會讓他幫忙去辦些吃喝玩樂的事,沒料到一上來劉愈就要對他來個「大考」。
「卑職官職卑微,恐怕難以擔當此重任……王爺還是另派更有才能的人來交辦此事。」廖明升起身,躬身像是以推辭的口吻說道。
劉愈知道廖明升心裡肯定不想推辭,甚至躍躍欲試想證明自己。
「明升所言本王也並非未考慮,只是本王身邊無可托付之文臣,難道明升你不想為本王分憂?」
廖明升道:「可是……」
「本王知道明升你擔心什麼。你出身捐官,又沒得什麼好的機遇,到現在只是七品小吏。而此案所牽涉的官員,動輒便是二三品,甚至是曾經朝中的一品大員,要你來查,下面的人肯定多有不服。但刑獄之事,重在一個遵法而行,法大於山,軍令如山。本網給你查此案的權限。就決定讓你徹查,不管你查到誰與此案有牽連,就算他是曾經的王侯將相又如何,你只管按照法度,把案子審結了便可。」
廖明升心中有些激動,劉愈所說的,對於一個急於上位有野心的他來說,實在是有難以言喻的誘惑力。劉愈所提及的是一種很大的權勢,連王侯將相都讓他隨便查,就是朝中那些一品的大員包括刑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也沒這等權力,而劉愈給他這樣的權力,就是看準了他在朝中沒有自己的勢力,做事可以不用顧及後果,雖然辦事的結果可能要得罪一大批人,但只要是符合了劉愈這個攝政王的心意,那他就等於是半隻腳踏進龍門。
廖明升當下跪在地上,叩首道:「卑職願為王爺分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愈滿意點點頭,笑道:「把事辦好就成,至於赴湯蹈火什麼的犯不著,有危險你也小心規避著些,你查別人的老底,別人自然會把你當殺父仇人般看待,本王可不想因此而害了你。」
廖明升抬頭陪笑道:「王爺說的極是。」
「明升你先起來,一會本王讓下面的人把此案的卷宗證言證詞全都交給你。」劉愈好像很和悅地把事說完,突然又將頭湊近了廖明升,一臉冷峻面容指了指廖明升,用命令和脅迫的口吻道,「記得,本王要的是確實的證據,不是屈打成招栽贓誣陷!」
廖明升霎時的驚喜激動過後,態度也變得小心了一些,恭敬回道:「卑職知道如何去做。」
「本王明日就會離開東寧府,到時會給你留下人手,全力配合你來偵辦此事,一會任命你為查案欽差的聖旨就會給你,你有先斬後奏的權力,但切忌輕易不要用。至於淮北省官場,又或者是京城的達官給你施壓,你都一概不需要理會,記住,你只要對本王一人負責便是對大順朝負責。事成之後本王絕不會虧待於你。」
劉愈把話說到這份上,廖明升突然感覺自己熱血沸騰,他沒想到自己區區一個白玉碗就能換來劉愈這般的信任。趕緊叩拜再謝,劉愈再沒多說什麼閒話,只是在臨送鑾駕出城之前以兩個字對他稍作提醒:「楚王。」
劉愈一直到最後才說出這兩個字,廖明升當然明白事關重大。劉愈花這麼大的心思,甚至冒著淮北省一省不安穩的風險來查此案,說到底就是為楚王。而楚王的事在民間也有所流傳,很多人說劉愈是篡楚王位而自立,至於是真是假他廖明升無法去查證,但劉愈這句話也正說明,楚王正在暗中與劉愈對敵,只要他能幫劉愈解除這個心腹大患,那他就是劉愈一朝最大的功臣。
…………
劉愈先送自家的女眷出城,到城南二十里外的驛站去落腳,主要是劉愈考慮城中事情太多,他沒時間兼顧兩邊,不如先讓鑾駕離開這是非之地,而他明日也將南下去完成他使命中的最後一戰。
剛送鑾駕出城不久,負責去夏州拿人的劉定便摔部回來覆命,同時將牽涉到此案的於回等人也從夏州押解回來。
劉定下馬先回報了拿人的情況,之後才面帶憂慮道:「父親大人對十二弟你的安排,似乎很不滿意。」
劉愈撇撇嘴,對遠在百里之外正在為天子鑾駕「開路」的劉兆並不太在意。在事情之前,劉愈為了麻痺牛盧,提前調劉兆去「開路」,而劉愈本身也怕頑固的父親會阻礙他的大計,直到劉兆興沖沖地走了近二百里,才知道原來劉愈派他出去只是一個幌子,劉兆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雖然劉愈現在貴為攝政王,但他嚥不下被兒子利用的這口氣。
「老父那邊回頭我去說,七哥你先押解犯人進城。」劉愈道,「之後七哥你要留在東寧府,可能還要東寧府和夏州城兩邊跑,全力協助一個人來查辦此案。」
劉定驚訝道:「我不用隨鑾駕南下?」
劉愈道:「查案的事也很重要,七哥你可別懈怠。這淮北省危機四伏,說不定你身邊就會有群人來要你的性命。」
劉定咽口唾沫,他是個武夫,還不能完全領會劉愈的意思,但劉愈慎重的模樣已經讓他感覺到自己重任在身。劉愈不找別人單找他來協助,就是看準他是「自家人」。劉定也知道自己除了跟劉愈和劉兆的關係之外,本身沒什麼本事,當不起大用。
等送走天子鑾駕,劉愈再回到城內已經日落,行宮內外都是一片通亮。東寧府也好像從淮北省的第二大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監獄,在東寧府內,被案子牽連的「案犯」就有幾百人之多,而這年頭謀逆案都是要抄家滅族的,那也就意味著,也許在第二天的東寧府,就會多出來幾千個孤魂野鬼。
劉愈沒有著急離開東寧府,就是要在南下之前,對此案有個基本的交待,讓廖明升以及其他協同查案的人知道查案當中一些細節的輕重緩急。
隨後從夏州趕來的淮北省政要都進了城,三台的最高長官也是在進城之後才知道天子鑾駕已經離開東寧府,此時整個東寧府都是臨王劉愈一人在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