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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災雪 文 / 一語不語

    關中經歷了一次幾十年不遇的嚴酷寒冬,冷風夾雜著雪花一直從十月份開始就基本沒停過。大雪成災,加深了這兩年來飽受旱災和兵禍創傷的關中百姓的災難,也令朝廷救災的形勢很嚴峻。長安城天子腳下,受災情況明顯要比城外輕,只要出了長安城,平民的百姓很多都沒熬住大雪壓屋頂。

    關中的災民也是越來越多。

    但在花集安率兵回到關中之後,朝廷已經無力再展開長安城以外關中地區的救災工作,地方的救災只能以地方官府自行解決,朝廷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收買人心和應對軍方叛變。對於朝廷來說,這個寒冬也是很嚴酷的,政治形勢的嚴酷。

    臘月裡,即將新年,長安城內依舊是毫無生氣。只有那些大家富戶的老爺們才會在這樣的天氣到街上去晃悠,小門小戶的百姓基本都是縮在家裡不出來,一般長安城的百姓都有駐藏冬糧過冬的習慣,在寒冬出來討生計的人很少。也正因如此,即便長安城沒有戒嚴,路上也跟戒嚴差不多,街上走著的反而是防司衙門的人居多,當然也有被朝廷僱請來掃雪的壯丁。

    朝廷的七萬大軍在長安城外二百里的地方便駐紮下來,從此那裡便好像成為一座孤島,朝廷想調查裡面的消息難上加難。雖然長安城裡小道消息還是不少,但朝廷察覺這些小道消息基本沒有可信度,都是一些謠傳,朝廷的情報工作開展的很不順利。主要因為朝廷之前負責情報的便是軍方。以劉愈和楊烈為首。現在這個兩個人都已經失蹤,朝廷已經無法利用原本的情報渠道。新建的一些渠道,因為軍方的整肅而瓦解,現在也只有很少的消息能從軍營那邊傳過來,很多情報還是過期或者是無用的。

    本來朝廷以為,花集安要麼叛變,要麼歸順,中間不會拖太長時間。因為花集安軍中肯定會缺糧。缺御寒的物資。但顯然朝廷低估了軍方在調用物資上的手段,雖然軍方將軍營從邊關撤到了關中,但徵調物資上,還是用原本花集安所用的那一套,不通過朝廷直接走地方,朝廷物資緊缺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但地方的軍糧還是能源源不斷運送到軍營中去。雖然朝廷已經給割地都發了公文嚴禁軍糧擅自調用,但收效甚微,地方的官員能分清楚誰現在更強勢,軍方隨時都會篡奪政權。即便是朝廷最後得勝,他們也可說是按照順朝的法規做事。

    那些吃著朝廷俸祿的地方官。心卻是向著利益,而不是朝廷。他們看熱鬧渾水摸魚的心態跟百姓的也基本一樣。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軍方跟朝廷的對峙尚無緩和的跡象,在長安城中,卻出現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亂事。

    災民造反了!

    事情緣起朝廷對賑災的虎頭蛇尾,朝廷在最開始時為收買人心在長安城內大肆發放救災物資,使得最先到長安城內避災的一部分難民得到了應有的物質保障,使得原本在城外的災民大量湧進長安城以獲得朝廷的庇護。

    雖然長安城幾大城門大多時候是封閉的,但朝廷最開始時為了令災民安心,還是選擇開城門接納災民,接納了幾天之後,朝廷便承受不住災民的數量,之後沒再開過城門。可此時通過城門以及水道進入長安城的災民數量已經到了非常龐大的規模,朝廷救了幾天的災,發現物資實在緊張,於是救災的事情便拖延下來,引起了後續災民的不滿。

    災民先是在城內發生了劫搶的事件,後來乾脆組織起來到官府去「請願」,上萬災民坐在京兆府衙門的門口動也不動,不搶劫,也不鬧事,令朝廷分外感覺到不安。

    這一定是有組織的。朝廷馬上召開了幾級的會議,消息一再上報到新皇那裡,蘇彥聽說災民們吃不上飯在城外鬧事,一反常態的沒有心煩意亂,反而是很同情。官員們見到皇帝如此體恤百姓,心中都有些打鼓,他們很清楚現在朝廷拿不出賑災的糧食和物資,誰知道最後蘇彥只是歎口氣道:「其實……朕頭些年也跟他們一樣……」

    官員們面面相覷,皇帝此話何意?「他們」指的又是誰?

    官員們雖然有足夠的政治覺悟,但顯然對新皇過去的事跡瞭解不多。那些都是天子的秘聞,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很危險,官員們在新皇登基之後還是很識相的沒有去詳細打聽。他們當然不知道現在的蘇彥正在懷念以往的冬天,沒飯吃沒冬衣穿的時候跑到棋樓去蹭飯吃,在棋樓還有火爐,晚上他甚至就在棋樓的棋間裡過夜。

    「感覺好久了!」

    蘇彥緬懷了一陣,抬起頭,發現包括蘇碧在內的朝臣都在打量他。他這才從過去回到現實,心中大感安慰,現在已經是皇帝了,不用再在寒冬裡到街上去受凍。他也慶幸這個嚴酷的寒冬沒有早來兩年,不然說不定他已經成為長安城大街小巷裡一具凍死的殭屍,今日就不會坐在這裡聽朝臣們的奏報。

    「我師傅……武義侯有消息了嗎?」

    蘇彥剛問出口,一旁的蘇碧「嗯嗯」清了兩聲嗓子,蘇彥這才記起蘇碧不允許他再在公開場合提及劉文嚴。可蘇彥還是忍不住會想起劉愈,以前只要有麻煩,有他師傅在,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就好像在兩年前的冬天,他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坐在這裡當皇帝一樣,那時他只是夢想著自己有一間大屋,可以在裡面跟一堆人賭錢。現在大屋有了,但聚賭的夢想看來是沒法實現了,眼前這些大臣怎會跟他賭呢?

    蘇碧見蘇彥愣在那裡不說話,而下面的大臣也不敢說話,只好打破沉寂問道:「皇上,這些到官府鬧事的人如何處置?」

    蘇彥歎口氣道:「處置,還是算了罷。他們也是我大順朝的子民,以前師傅說過,有頭髮誰想當癩痢,就好像現在的他們,有屋有衣有飯吃,誰願意大冬天跑衙門門口坐著?朕現在坐在火爐前都感覺有些冷呢,何況是他們……」

    蘇碧頗為無奈,今天這皇帝是怎麼了,叨叨起還沒個完了。平日裡看他還是挺精神的,皇帝是越干越出色,恩威並重,又不貪圖享樂,對民間的事也很關心,經常派人出去打探風土人情,如果能解決了今日的困窘,將來說不定他會是一個千古留名的聖君。但今天的蘇彥卻在婆婆媽媽,三句話兩句話當中都要提及他那個師傅。

    蘇碧緊忙打斷蘇彥的嘮叨,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能滿足了那些災民的願望,還是滿足了。這樣他們就會回去。」

    下面的官員馬上回道:「可是陛下,朝廷實在沒有錢糧了。」

    蘇彥聞聲,語氣突然從軟弱無力變得中干:「沒有不會湊嗎?你們這些傢伙,平日裡貪了多少,從手指頭縫露出點災民們不就夠了?」

    皇帝這一喝,下面的大臣老老實實全都跪在地上。他們終於知道皇帝為何要叨叨那麼多廢話,原來就是為了最後這一通發作。「皇上龍體保重。」官員們戰戰兢兢勸說。

    其實蘇彥並不是有意發作,他也只是有感而發,以前他沒飯吃的時候,也會抱怨那些貪官污吏,誰曾想,一轉眼他自己成了這些貪官污吏的頭了,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蛀蟲。

    蘇彥語氣和緩下來,道:「你們起來,跪著有何用,災民還不是照樣沒飯吃?一會等韓老先生過來,說不定他會有好消息。」

    韓升現在已經貴為右相,但蘇彥還是習慣稱呼他「老先生」,這是一份發自心底的尊重。這些日子,如果沒有韓升和隋妤的斡旋,朝廷也不會從一些細節上摳出糧食來救災,一場大雪就把朝廷給打回原形。

    朝廷正在為救災煩心之時,此時城中的災民也在進行著他們的「非暴力不合作」,此時的京兆府也很緊張,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守秩序的「刁民」,來鬧事,居然往那一坐,什麼都不說不幹,就好像坐在自家熱炕頭上,他們會不會是準備麻痺官府,選擇在適當的時機衝擊官府?

    京兆府的官員也是多慮了,最終這些災民也沒任何要鬧事的跡象。坐了一整天,他們已經自行回去,中間發生一點變故,有個年老的老婦人,身體扛不住,等起身的時候已經發現凍僵了,屍體已經涼了很久。百姓們還是沒有鬧事,本來在白天出來,以為能共同進退,他們也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一起回去。

    「走嘍,走嘍。」百姓中間有個老先生模樣的人,用濃重關中口音喊道,「等到了上面,一定要給額們托夢哦,告訴額們恁在天國過的好不好?」

    所有的百姓都隨著他的手指,望著天空,神態莊嚴而肅穆。同時也帶著幾分希冀,就好像天上藏著他們所理想的國度,而那個死去的老婦人,已經先行到這個國度為他們探路去了。

    京兆府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天國」的概念,死了不應該去地府報到嗎?難道是去天上?天上還有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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