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還是一片黃色耀眼塵沙密佈的荒漠戈壁灘景況,進入樓蘭,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綠色,就好像一大片綠洲從天而降。一條寬闊的河流從北邊流過來直往西南方而去,河兩岸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
在西域,灌木都很少,樹是極為少見的。
高聳的土丘是樓蘭國用以邊境戰爭預警的烽火台,土丘之下,成片的樹木結成樹叢,再沿著路走,樹叢彙集成鬱鬱蔥蔥的樹林,一眼望不到頭。這景象,就好像突然從死亡的沙漠之海走到了熱帶雨林。
劉愈對樓蘭國早就有所耳聞,主要因樓蘭在歷史上西域中的盛名,曾經繁華的國度也是在一夜之間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給歷史留下了遺憾。如果不是劉愈確定自己不是看花眼,他真的會以為自己回到中原。
另一個世界的樓蘭,跟中原王朝有很深的淵源,中原王朝也曾多次派使節前往這裡,對樓蘭國的政權更替產生了不小的影響。但在這世界裡,樓蘭與中原之間間隔著向北擴張的吐蕃,樓蘭的一切對於中原王朝來說都是陌生的。
與龜茲和月氏形成鮮明的對比,樓蘭國氣候更加適宜人類生存。
「那是我們的多魯河。」切突策馬在前,英姿不凡,挺起胸膛就好像在介紹她的驕傲,指著蜿蜒河流給騎馬隨在她身後的劉愈,「多魯,也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孔雀,你也可以叫她孔雀河!多魯河是我們樓蘭國最長的河流。也是我們的母親河,孕育了我們樓蘭近一半的人口。」
劉愈看這條河要比在龜茲和鐵勒邊境見過的那條要清澈寬闊許多。這樣的清水適合澆灌農田,自然也能供人飲用。一條河就好像匍匐前進的蛇,進入樹林中消失不見。地面上不再是黃沙隔壁,而是綠草如茵,再往下走村莊也多了起來。
雖然還是土坯的房子,但房梁和房頂都用上了結實的樹幹,建築風格跟中原一樣,如果不是劉愈知道這裡距離中原數千里。他真會把這裡當成是中原腹地平原的小村莊。村莊大多是緣河而建,村外白色一片,劉愈知道那是牧民放養的羊群,雖然樓蘭國的氣候很適合農耕,但西域人還是習慣了放牧,與其他國家不同,樓蘭國牧民放牧不需要逐水草。從遊牧生活變成了定居生活。這樣的生活也更加穩定和安逸。
「那河裡的水能喝嗎?」
跟劉愈同騎一匹馬,雙手從後攬住劉愈腰的緹木爾好奇問道。
劉愈一笑道:「你沒聽她說,這是她們的母親河,既然是母親的乳汁哪有不能喝的道理?」
「哦。」
緹木爾微微點頭,切突則側過頭打量了劉愈一眼,覺得本來一件很正經的事從這個使節口中說出來就不那麼正經了。
在回到樓蘭之前。切突認為劉愈肯定會在路上鬧事,沒想到昨日還在月氏呼風喚雨的中原使節,在被人強迫著踏入樓蘭國境之後出奇的平靜。路上連話都不多說,倒是對沿途的風景好像很感興趣,不時地眺目張望。
他會不會是想觀察地形準備伺機逃跑?
切突更加小心了。她不但要防止劉愈逃跑,還要防備隨行的烏拉爾搗亂。在進入本國境內後。她馬上在沿途的軍營徵調了護送的士兵,一行隊伍也從最開始的四十多人擴大到二百多人。
「切突小姐。」劉愈突然出言詢問,「你們國家有多少人口?找這麼多人隨行,我怕影響你們國家下一代的生育,你還是叫他們回家陪媳婦生孩子去!請放心,在下答應來,就不會逃走。」
切突瞥了劉愈一眼,心說信你才怪。
「不用使節您擔心,我們國家有人口二十萬,找百十個士兵護送不在話下。」
「吹牛!」劉愈撇撇嘴不屑道,「我看你們國家有兩萬人就不錯了!」
本來劉愈也的確是這麼認為的,畢竟西域國家都是小國,就算是月氏也最多三五萬人口,樓蘭人口數目應該相仿。但一路下來,見到沿途的城鎮和村莊,劉愈也不得不對樓蘭國的實力做出重新的估計。樓蘭的林木植被並非只有河岸邊的一點點,在樓蘭國所行的第一個白天,一行所路過的成片的樹林就有好幾處,而這一路下來,村莊也近乎沒斷過。
樹木連著草原,草原和草原之間以河流相隔,在草原上有搭帳篷聚居在一起的樓蘭人,而更多的樓蘭人在林地旁以土和樹木搭建固定的房屋。
走了一整天,依舊沒看到樓蘭國的城市,就在劉愈以為要在野外露營,遠遠的南方好像有一塊巨大的鏡子波光粼粼。
「那是什麼?」劉愈還沒問出來,緹木爾已經指著遠處問道。
切突臉上一笑,道:「那是我們的卡亞海,卡亞,在我們樓蘭語言中是耳朵的意思。」
「耳朵海?」劉愈稍稍一想,「羅布泊?哈,我對這個……耳朵海聞名已久,本來以為沒機會能看到,今天真是三生有幸。」
切突對劉愈的興奮很不解,難道這個中原的使節也知道在他們樓蘭有這樣一個湖?
劉愈不止隨口說說,他竟然還真的駕馬往湖水的方向奔去,切突緊忙讓人將劉愈給攔了下來,見劉愈一臉不悅,切突道:「如果使節想去卡亞海拜訪,小女子也當隨從,不過正事要緊,以後肯定有機會。」
劉愈很掃興,這羅布泊可是西域的第一大湖,在這年代應該不比青海湖小,以後想看也沒機會看。見切突很堅決,劉愈也只好作罷,心中卻替樓蘭人感覺悲哀,據劉愈所知,樓蘭國的滅國也跟羅布泊水域面積驟降有關。切突不識相,他也就懶得提醒了。
一行晚上在一個小城鎮邊上的軍營歇宿,劉愈人在樓蘭知道逃也無路,便準備逆來順受順道來樓蘭國逛逛。可切突卻如臨大敵,晚上在劉愈的住所外安排了大量士兵看守,務求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樓蘭人不睡床,用一張蓆子鋪在乾草上就是一個臥榻,劉愈和緹木爾兩個人擠一張蓆子,緹木爾早早就睡著,而劉愈則到了半夜還是睜著眼不犯困。
快到半夜,劉愈還依舊點著羊脂燭,門口傳來敲門聲和切突的詢問聲:「使節可睡下?」
半夜來肯定沒好事,劉愈知道現在切突肯定不是來找他「獻身」的,冷淡回聲:「睡了!」
話音剛落,切突便推門進來,一臉淡笑走到蓆子前,蹲下身對劉愈行了一禮。
緹木爾依舊熟睡,劉愈坐在蓆子上指了指地面:「請坐!」
切突明顯能感覺到劉愈的冷淡,一笑道:「使節不必客氣,明日我們就要到樓蘭城,有些事想跟使節你說清楚。」
劉愈蹙眉看著一本正經的切突,心說進個城還需要囑咐?難不成樓蘭的女王要出來迎接,他還要下去行大禮不成?
「本使在西域也走了不少地方,規矩就不用切突小姐來教了。」
切突道:「不是說規矩,其實……就是怕明天使節進了城不習慣我們樓蘭人的風俗。」
見切突臉上的扭捏,劉愈心中很好奇,難道樓蘭人明天會往他身上潑水揚沙子?劉愈自信道:「本使走南闖北,獨特的風俗也見的不少,切突小姐未免太杞人憂天。」
切突這才點頭,沒再細說:「那就請使節多多包容。」
等切突走後,劉愈琢磨了一下,這樓蘭國肯定有什麼令人接受不了的待客風俗,又或者是切突故意提前知會了樓蘭城那邊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劉愈自問心理素質過硬,一點小小的刁難還是足以承受的。
可到了第二天中午,一行進入繁華熱鬧好似長安城的樓蘭城,劉愈還是很慚愧自己沒招架住樓蘭人的風俗,或者說是樓蘭百姓的熱情。
劉愈隨著切突步行進城,樓蘭城百姓早前就收到消息順朝使節會來,迎接的隊伍從城門外一直排到皇宮,人們爭相出來一睹天朝大國使節的風采,更有無數的少女拿著鮮花編織成的花環來給劉愈獻,一個個熱情無比,撲上來就很親暱的又抓又捏就好像一個小粉絲,劉愈一雙眼睛不夠用,面前真是美色當前目不暇接。劉愈堆著一臉無害的笑容,剛要伸手要佔點小便宜,切突面含笑容將劉愈隔開,道:「只許看……」
劉愈悻悻然,這切突說話明顯帶著後半截:「……不許摸。」
聲音很嘈雜,歡呼聲和少女的嬌笑聲讓劉愈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也有男子會過來給劉愈行禮,很多人會說漢語,都是些問候的話,好像在說什麼天神保佑的話。劉愈也不知道樓蘭人信仰的是什麼神。少女們還是不斷會把「花圈」給他獻過來,劉愈大聲對切突道:「我們中原人有句話,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憑什麼她們就可以摸我?」
開始上來的少女還挺規矩,到後面好不容易擠過來的,動手那簡直就是「掐」了,走了一路劉愈也被掐了一路,到了皇宮門口,劉愈感覺胳膊和腰間火辣辣的疼。更有甚者,靠近不過來就遠遠朝劉愈的腦袋上擲花圈,劉愈感覺自己就好像是投壺的壺口,扔中的歡呼雀躍,不過仍不准的多,砸在劉愈臉上和肩膀上的花圈不絕。
「你們樓蘭國的女子都是外柔內韌,一個個看著嬌滴滴的,下手還真他娘的狠。」劉愈一邊罵罵咧咧對引路的切突抱怨著,一邊隨她走到皇宮門口,這時樓蘭國的文武官也迎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