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男裝的司馬旋兒風度翩躚,劉愈立在她身旁馬上被比下去。當劉愈帶著她與隋乂和李糜相會,隋李二人都是一怔,不知道何時劉愈竟然認識了這樣一個白淨的公子哥,正詫異間,劉愈上前低聲一語,二人悻悻然會意,但還是忍不住偷瞄一眼。
「劉兄,你帶她來……似乎不太合場合。」李糜私下裡對劉愈說道。
劉愈也明白他的意思,今天是出來獵艷的,帶一個女子在身旁總歸是不方便,就是讓那柳媚兒來敬杯酒吃個豆腐,被司馬旋兒看在眼裡也有損他們的威風。
這年頭就是如此,明知道官員狎妓,但明面上要顧著面子不說。
「我是叫她來認人的。扮作男子也方便行事,你們要做什麼不用顧著她,儘管自便。回頭我會找人將她送回去。」劉愈道。
李糜面現彆扭之色,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在旁邊旁觀也就罷了,偏偏是司馬旋兒這樣的一代佳人。要是在美女面前落了面子,以後還怎麼抬起頭挺起腰桿去青樓找姑娘?
隋乂湊過頭道:「那真不是柳麗娘。」
「是不是,見了才知道。」
曉花樓是私營的青樓,照理說朝廷的官員不得入內,以前老皇帝在世時朝廷法度嚴謹,那時官員宿娼就難以禁絕,柳麗娘來長安城表演也會鑽空子將場地改在棋樓。現在新皇登基,天下平定一片祥和,禮部和都察院的大臣也未必有工夫來這裡挑刺。
到了曉花樓門口。見到簇擁著的人群。劉愈才真正意識到在歌舞昇平之下娛樂表演的市場到底有多大。開戲園子。或許在娛樂之餘還能為朝廷賺一筆不小的收入。
來看柳媚兒表演,光是入場費就要三兩銀子,這還不算茶資和果盤的費用。進去站著看就要花三兩,這麼冤大頭的事,長安城的官紳和富家人還是趨之若鶩,可見觀眾之熱情。柳麗娘就是一個舞蹈界的傳說,柳媚兒之前的幾場表演也打出名頭,就算柳媚兒沒有柳麗娘的舞姿和風韻。以後再來個柳麗姐柳小娘的,跟柳麗娘沾邊,這生意就好做。
人們還是希望從這些模仿者的舞蹈中,追尋柳麗娘這個傳說的舞姿神韻。
因為李糜和隋乂現在都不能是吃飽了沒事幹的官家公子哥,來曉花樓不用他們親自去買票,手下早已打通好關節,直接預定了上佳的位置來觀賞表演,隋家目前是長安城最大的商賈,隋妤又是商貿司少監,銀子不缺。把銀子打點好。隋乂明擺著說,事後柳媚兒肯定會來「熟絡」一下。至於到底花了多少銀子,這「熟絡」能到什麼程度,就諱莫如深不是劉愈能猜出。
總之今天劉愈帶著司馬旋兒來就是吃白食,看免費表演的。劉愈甚至還抖抖衣兜表示自己沒帶銀子,因為之前他身上所帶的銀子要麼被琪兒和吳爍拿去買零食和小物件,要麼被他送給司馬旋兒當「包養」的月銀,他出來就沒準備花錢。
可是在進門的事後,出了點小岔子。
隋乂雖然提前讓京兆府的人打點好關係,可惜青樓守門的知客並不認得一身平常衣裝的他們,而隋乂顯然也不可能穿著官服戴著官帽出來招搖過市,知客把胳膊一伸,門一攔,冷不丁來一句:「對不起您,客滿!」
說是「客滿」,另一邊還是源源不斷放人進去。
隋乂現在也有了官威,真想一巴掌抽上去,受同僚的氣那叫無奈,現在連個王八龜公都要對他耍橫,怎能不氣?但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要是誰認識他,回頭被人宣揚,堂堂的京兆府尹逛妓院不給錢可就不智了。
「認不認識我?」隋乂氣勢洶洶道,「去京兆府看過審案子沒?」
那知客不屑一笑道:「呦!這位公子說話好生風趣,咱這些小人,沒事去京兆府作甚?要是被官老爺一個看著不順眼,打幾板子,那咱也要受著不是?」
這知客說的也沒錯,社會閒雜人員是不能隨便亂跑的,尤其還是去官家的地界,換做一般的地方官,在審案子的時候見到外面圍觀的人看著不順眼的,就會找衙役抓進去打幾板子,美其名曰整治風氣。京兆府在隋乂當家後,雖然案子審的多,旁觀的人多,但那些旁觀的也僅限於良民,而且相貌不能太「扎眼」,隋乂的辦事風格不像其他官吏,因而他也沒注意這些。
眼看隋乂愈發憤怒,劉愈不想在青樓門口丟人現眼,將隋乂往後一拉,走上前道:「這位仁兄,不妨行個方便!」
「有錢,就有方便。」知客把手一伸,後面藏了一句:沒錢就沒方便!
「勢利眼!」李糜罵了一句,掏了掏身上,沒帶錢。
然後劉愈和李糜都看著隋乂,以前出來吃喝都是隋乂一人買單。隋乂無奈道:「我也沒帶。」
劉愈沒好氣道:「不帶銀子,還這麼興致勃勃地請我們來?」
隋乂愁容滿面道:「來這麼一趟,花銷不小,總不能讓我堂堂朝廷一品大員懷揣那麼沉的銀子來不是?誰知道我所托非人,現在人卻沒影了!」
劉愈想想也是,來曉花樓看知名舞女的表演,還要上好的位置吃喝茶點樣樣齊全,事後還要柳媚兒親自答謝,不花上百兩銀子過不去。百兩銀子七八斤重,隋乂肯定不會親自動手。
這也正體現了銀票的好用。商貿司在劉愈的授意下,已經由隋妤牽頭辦理此事,銀票的小樣已經在商貿司直營的一些店舖中開始試用。
「那怎麼辦?」李糜一臉無奈,三個朝廷大員,一個侯爺,一個封疆大吏,一個長安城的最高治安長官,居然在青樓門口因為無錢光顧乾瞪眼,以後被人知道還不成笑柄?
這時一旁的司馬旋兒為難道:「要不,由……在下,出了這銀子。」
「這怎麼行?」
隋乂馬上反對,本來還只是笑柄,要真是要被一個女子請他們光顧青樓,以後風月場他也沒臉再來。
三人被逼得沒法,劉愈心說只好來絕招,劉愈將隨行的侍衛全都叫過來,一吩咐,侍衛們當下將刀劍全都拔出鞘。
「衙門辦案!」
侍衛一聲冷喝,原本熱鬧喧囂的曉花樓門口登時鴉雀無聲,本來還有人以為是有人瞎搗亂,但看清楚這些人手上的兵器,還有那進退有素的做派,一看就知道是正規軍人出身。
二十幾個侍衛,直接將曉花樓門口給封了起來,緊接著一隊侍衛衝進裡面,馬上曉花樓裡面也是絲聲不聞。隋乂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劉愈走過去笑著跟那知客解釋道:「這位是京兆府尹隋乂隋府尹,以後記著點!」
劉愈不說別人,專把隋乂挑出來說,一來是「長安市長」的官銜大,對平頭百姓震懾力強,更重要的是以後被人說,也只會說他隋乂,跟李糜和劉愈無關。隋乂馬上發現了這細微的區別,正要反駁,劉愈對他低聲道:「怕什麼,不是說了嗎,來辦案的。」
李糜幫腔道:「對對,你是來辦案的!」
這就是典型的假公濟私,沒錢進門光顧,就借口辦案,省了門票錢。隋乂是罪首,而劉愈吩咐侍衛辦事就是同犯,平頭百姓見到拿武器的就是官差,至於到底是哪個衙門的他們無從知曉。
亮出身份,曉花樓的管事馬上迎出來,一邊賠罪一邊按照迎接衙門中人的禮節恭迎。
本來京兆府那邊的人已經來打過招呼付了錢,說是京兆府尹會來「密查長安城風氣」,這些風月場的當家人自然明白這「視察」到底是何意,迎接方面不會慢待,只是沒想到京兆府尹來的這麼早,又沒回京兆府將負責聯絡的人帶上,這才發生點小誤會。小誤會之後,大誤會起來了,事也緊接著鬧大。
好端端的表演,橫生枝節。
京兆府辦差,對於一些只是來看表演的普通富家子弟來說惹不起,那就要識相地走開,三兩入門的銀子也置之不理。能勞動京兆府尹級別的官吏來辦差,事肯定不小,事不關己,誰敢留在這自觸霉頭?
隋乂一行四人進門,原本廳裡的觀眾從後門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隋乂冷冷的目光一掃全都噤若寒蟬。這些留下的心說銀子也付了,不能說來個朝廷大員就錯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嚇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他們也就冒險一試。但見到隋乂,他們還是沒了這底氣。
曉花樓的一些有資歷的老鴇是認得隋乂的,畢竟以前隋乂是這裡的常客,不但認得隋乂,連劉愈和李糜她們也認得。沒事的時候她們也曾吹噓過,來這裡的隋公子如何如何,以前跟哪個姑娘又如何如何,能從青樓的風流客一躍成為朝廷大員,青樓的女子也覺得臉上有面子。
沒想到,今天這些讓她們引以為傲的三位公子哥,功成名就之後回來「重溫舊夢」,還是以這麼一種令人尷尬的方式。
隋乂也不往樓上走,直接當廳一站,喝到:「叫那個名叫柳媚兒的出來,本官收到線報,說她是朝廷欽犯,本官親自前來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