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即將正式登基,而各藩王也要奉詔入長安城。
長安局勢不明,先是淮王稱病,之後定王、靖王和蜀王也以不同的理由表示不能入京,四個割據地方與朝廷對抗的藩王雖然名義上未與朝廷交惡,但實際已在公開跟新皇叫板。
四家藩王統一的都是以世子為使,入京朝賀。一方面給新皇面子派了朝賀的使節,一方面又挾制於朝廷,帶著一種威嚇,兒子在長安城有三長兩短,老子就能公然造反。
在劉愈看來,維護皇權至上的戰爭早晚都會打響,且愈發臨近。
八月十八下午曲寧奉旨去過相國府,回來後便被皇帝傳召到雅前殿問話,而劉愈也落座在旁。
「袁相身體有恙,開了藥方要悉心調理,怕是要輟朝半月。」曲寧直接回復道。
劉愈沒想到袁博朗還真的病了,要說曲寧也算個耿直的女人,醫術也是上乘,當初他用桔子捉弄不成反被諷還記憶猶新,想來袁博朗沒病不會被她診斷為有病。
「不知袁相到底是何病症?」劉愈追問道。
曲寧瞪了劉愈一眼,像是在說「以為人人像你一般」,口上卻淡然道:「老人病。」
說什麼老人病,那還是沒病找病,躺在床上一哼哼,說是病就是病。上了年紀裝起病來容易,號脈什麼的也白搭。
蘇彥有些無助地看著劉愈道:「劉統領,你說若是沒有袁相在場,那設立左相的事……如何是好?」
有曲寧在旁,即便蘇彥很希望得到劉愈的幫助,也要保持君王的儀態。但他的問題還是將他內心沒底氣的毛病給暴露出來。
「那就請皇上下旨,定下明日商定設立左相之事,不容有失。」
袁博朗不能來,劉愈更覺得不能罷手,如果右相生病朝廷就變得令不能行,未免顯得朝廷對右相過於倚重。皇帝將態度明確了,袁博朗愛來不來,反正設立左相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誰知到了第二日,情況還是出乎劉愈的預料。不但袁博朗因病輟朝,很多大臣也請了病假,有的直接遞交上來養老請辭的奏本。擺明了文官要聯合起來造反,不讓劉愈消停。
蘇碧看著空蕩蕩的六台衙門議事廳,瞅了劉愈一眼道:「劉大統領,看來你得罪的人真不少。」
「是嗎?」劉愈摸了摸鼻子,「敢問信竹君殿下一句,大順朝設立朝議制度的第一原則是什麼?」
「有事必議。」蘇碧回道。
劉愈咄咄逼人道:「那好,既然有事必議,那是否要因某些臣子告假而廢止?」
蘇碧心裡明知道劉愈是想不經朝議而達到他的一些目的,但她還是說不出反對的聲音:「那就開議吧。」
袁博朗以及一眾擁躉告假,事情也就變得簡單的多,不用蘇彥說什麼,只要劉愈一個人就能將所有的內容一次性說完,也沒有反對的聲音,議事廳一片詳和友好的氛圍,設立左相的事便在如此輕鬆的環境下達成「共識」——
藍和重新啟用,直接任為左相。而左相之下輔助官員的構成,將由藍和自己來提交名單。
原本朝廷就怕分派和黨同伐異,現在劉愈卻推波助瀾,讓臣子們互相結黨來攻訐。隨著原本徐翰一黨的重新復甦,在朝廷中中立的勢力不得不尋找靠山來避禍,朝廷的文官格局將更加涇渭分明。
要過午時的朝議剛到午時就圓滿結束,與會的幾個大臣從六台衙門走出來,臉上都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苦笑。而劉愈正要去雅前殿面見在那裡等候消息的藍和,蘇碧卻走過來直接攔住了劉愈的去路。
「你到底是何意思?」蘇碧上來口氣就很沖,在剛才的朝議上,她已經盡力在壓抑心中的怒火,任由劉愈在朝議上唱獨角戲。
現在戲唱完,而作為盟友,蘇碧也必須將劉愈的意圖徹底搞明白。
劉愈不明所以地一笑道:「信竹君殿下這是何意?在下……不太明白。」
「裝什麼傻。你以為光靠姓隋的跟姓藍的結個親家,你就能控制得住藍和之流?還是你覺得藍和等人是匡扶社稷的能臣義士?將藍和推出來,只會讓文臣斗的不可開交,對你我和朝廷都無半絲好處。」
劉愈不置可否地一笑,目光看著遠處,道:「在下只是想提醒信竹君殿下您一句,如今新皇登基,你我最大的敵人並不在長安城內,而是在……」話說了一半,卻又停了。
蘇碧微微愣道:「你是說那些藩王?」
劉愈還是沒有回答蘇碧的問題,繼續道:「而今長安城,大致只是保持一種平衡即可,在這種平衡之下,哪怕是官員們在朝堂上對罵,甚而是動手掐架,只要不蔓延至宮牆之外,對你我都無壞處。而他們有了敵對的目標,也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朝堂爭鬥上,你我所受的攻訐也會減少。」
劉愈說話間從懷裡拿出一份奏本遞給蘇碧道:「否則,上面所說的事早晚會變成事實。」
「這是什麼?」
「信竹君殿下看過就知道。」
蘇碧好奇地打開奏本,竟然是袁博朗的一份奏本,上面陳述了將先皇子嗣就藩的必要性。說白了,就是讓蘇彥的一眾兄弟姐妹到各自的封地而不繼續留在長安城,而蘇碧也是涉及人之一。
「這個死老頭,用心真是狠毒。又是禮節,又是法典的,說這麼多大天的話,說到底還不是想將本宮一人趕出長安城!?」蘇碧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咬牙切齒地看完,語氣上也不給袁博朗再留情面,將奏本甩給了劉愈,「你說的沒錯,不給這幫腦子裡灌漿糊的文臣一點事做,他就想著如何耍手段對付你我!」
本來蘇碧還對設立左相的事情有所不滿,但在看過袁博朗的奏本之後,態度徹底轉變。對於蘇碧來說,即便當皇帝的不是她,她也壓根沒想過離開長安城到自己的封地去。那般等於將自己的命運徹底掌握在旁人手上。
搞定了蘇碧這面,剩下的就是讓藍和能更快地重整在朝堂上的勢力。
徐翰倒台已有幾個月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長安城的文官格局已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僅僅只有左相和他的幾個幕僚之臣,也達不到跟右相勢力抗衡的地步。這就需要劉愈在後面做推手。
雅前殿裡,藍和對新皇是恭恭敬敬唯唯諾諾的模樣,畢竟新皇能重新啟用他這個將死的老臣已是莫大的恩典,在對新皇的態度上,他必須要作出完全忠心的模樣。至於藍和心中真實的想法劉愈猜不出,他也沒必要去理會。
蘇彥這也是第一次起用如此高官銜的大臣,很多環節上他也不懂,有些勉勵的話還需要劉愈在旁代天子說幾句回幾句。而藍和所提幾個重要的副手,基本也都是之前右相徐翰一派的,不過卻加上兩個人,一個是李遮兒的父親李延年,另一個是藍家的乘龍快婿隋乂。
這是藍和的提議人選,並未坐實。隋乂那邊劉愈肯定不會放他去左相府,京兆府尹的官階看似低,沒有涉及到權力核心,但劉愈需要一個人來控制長安城的局勢和治安,京兆府尹和總防司衙門統領都是劉愈安插在長安城行政和防務上的重要棋子,動一都不得。
至於李延年,雖然名義上已經是劉愈的岳丈,但這個老岳丈為了家族的復興顯然無所不用其極,甚至要利用女兒來交換。之前攀附右相不成現在又來攀附左相,連基本的原則他都顧不上,藍和會在人選上提及這個閒官一樣的禮部侍郎,主要還是看在劉愈的面子上,李延年在攀附藍和的時候已經將他和劉愈的姻親關係說的明白。
「藍愛卿,那就由你回去列一份詳細的名單。」蘇彥說話時又看了劉愈一眼,「明日呈奏本朕看。」
藍和恭敬地下跪行禮,將忠臣的禮節做的十足。蘇彥緊忙扶起來,又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話,還親自送藍和出了門口,可說是相當的給面子。藍和又是感激涕零一番。
整個過程劉愈在旁看在眼裡,都覺得好像一場戲,蘇彥雖然只是個新手,跟一個老戲子演對手戲或有能力上的欠缺,但畢竟他是皇帝,在這場表忠心的戲上他是主導,只要他的態度明確,戲碼上就顯得不那麼重要。
「師傅,跟這個人說話,真是頭疼。說了半天,又好像什麼都沒說一樣。」
送走了藍和,蘇彥坐回炕上,有幾分無奈地說道。
「慢慢你就習慣了,人有百樣,而朝臣更是各有不同。強老頭屬於耿直的那種,死腦筋。而這個藍和,就屬於特別圓滑的,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他說那些你只要信一成就足夠了,尤其是那些拍馬屁的話,你就當他自己在放屁。」
難得劉愈說句粗俗的話,蘇彥聽了咧開嘴笑笑。
招待完藍和,劉愈也要離去,蘇彥有些說不出口,但見劉愈要走,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傅,那天……那三個妃子……怎生處置?」
「妃子是你的,這還來問我?」劉愈努了努嘴,道,「看哪個不錯的,想共處一下,就找吳公公,他會替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