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一行已提前知會地方,但因行事保密對外只宣稱協助納糧。安晉言過了晌午才到方州城,還未到黃昏,明瑾便代表楚王從方州郡趕來迎接。
這次明州郡的納糧尚未結束,楚王沒來,也是想向老皇帝表明他忠於職守。劉愈越來越覺得楚王跟那些只會耍手段玩陰謀的皇子和公主沒什麼區別。
楚王對劉愈不信任,劉愈和明瑾也無話可說。明瑾處處都顯得處事圓滑急功近利,一副小人相。
因為安晉言等一行人旅途勞頓,要往化縣也要等第二日。劉愈為了讓唐才和甘茂兩叔侄有所準備,便提前讓瞿竹帶著幾名侍衛前去通知。
「你的傷尚未氣色,明日又要遠行?何等的大事連你自己的安危都不顧?」
聽到劉愈要往化縣的消息,曲寧第一時間過來質問,神色好像是一個大夫面對不聽話的病人。凶,且帶著幾分仁心的關切。
劉愈慚愧一笑道:「曲醫女,在下此行是有公務在身的。」
曲寧以為劉愈早就被楚王甩下,不用在辦什麼差事可以安心養傷。心中不解,徐軒築走上前對她解釋了一下,曲寧這才明白朝廷為何要派戶部尚書前來「協助納糧」。
為了讓曲寧相信劉愈不是出去遊山玩水,徐軒築還找人拿來地瓜來給曲寧吃。曲寧對飲食挑剔,看著地瓜外形醜陋,本不想當小白鼠,擰不過徐軒築還是吃了。品嚐了兩口。才覺得這是好東西。
「徐姐姐。這東西……味道還挺不錯的。」曲寧讚道。
徐軒築歎口氣道:「平常百姓家只是蒸熟了就吃,不像今日這般還料理一番……妹妹慢些吃,還有不少呢。」
曲寧也只是圖個新鮮,在徐軒築面前也沒什麼顧及。當看到劉愈從門外進來,她馬上變成淑女矜持的模樣,不用牙咬而用繩子勒,吃東西也變得細嚼慢咽。
…………
老友前來,晚上劉愈也睡不著。便與韓升品茶下棋。韓升也沒料到劉愈的傷會到連曲寧都醫治不了的地步,安慰幾句,說他只要有鬼腦子日後仍可立身朝堂。
想到當日在長安見到二皇子蘇典的手不能動,又聯想到日後自己會成他那一番模樣,劉愈便覺得有些發愁。也是老友在旁引起了他的愁緒,兩人從品茶到品酒,再到喝的醉醺醺的。當劉愈東倒西歪地回房休息時,徐軒築已經安歇下。
本來攜帶家眷出外公差是一件好事,但前半程趕路後半程受傷,他們夫妻根本沒時間溫存。但因劉愈的傷,彼此的依存倒是增加了不少。更像是患難與共的夫妻。
劉愈脫了外衣剛要上床。突然覺得脖頸發涼,再想動,身子已不聽使喚,跟當日被那蒙面女制服時的感覺一樣。只是這次沒有抵過來的手指,脖頸上涼涼麻麻的,倒似是被針紮了。
本來昏昏欲睡的劉愈登時腦子驚醒。
「咳咳咳。」劉愈能聽到背後傳來的咳嗽聲,是個女人,給人很蒼老的感覺,像是重病在身。
「年輕人,不是很有本事嗎?咳咳,你就再衝一次穴給老身看看。咳咳。」
劉愈心叫一聲不妙,總感覺在那日事發後被人跟蹤,看來並非他的錯覺。這老太婆的封穴手法跟當日的蒙面女如出一轍,且能隔空封穴手段更高明,像是來尋仇的。
「為何不說話?老身的銀針只是令你身子不能動,咳咳,你想叫喊,或是呼救,也由得你來。」
劉愈喉嚨稍微發出「嗯」一聲,果然嗓子沒什麼限制,但他可不敢呼救,不為自己考慮,床上還有徐軒築,現在看徐軒築安睡如善,很可能是著了道被這老太婆提前給制服迷暈了。
「前輩……當日晚輩,只是不小心傷及那位姑娘,還望海涵。」劉愈客客氣氣說道。
「咳咳,你當老身是來為那不爭氣的孽徒尋仇的?」老太婆冷笑一聲道,「技不如人,輸了就輸了。老身前來,就是看看是何等人用何手段衝開老身的封穴之法。」
原來是師徒。劉愈心中更覺不妙,這些跑江湖的嘴裡哪有一句真話,說不報復就不報復了?即便真不是來尋仇的,這老太婆自負無敵的封穴手法被他給破解,還不是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前輩,在下只是無意……啊!」
劉愈突然覺得手臂一痛,受傷的右臂竟然被老太婆捏了起來,劉愈也終於能從眼角餘光中見到這個擅闖者,佝僂著身子拄著枴杖,沒有六十也有七十。
老太婆趁著月光打量了一下他的手臂,道:「衝開穴道令手臂氣脈阻滯,本來這條手臂也算廢了,咳咳,竟還有高人刺你五單之穴,通血化瘀減少疼痛,咳,不易。」突然又將他的手臂放下,喝道,「說,是否那個人教你的?」
劉愈一愣,問道:「哪個人?」
老太婆冷笑道:「咳咳,當日在山上,老身將她困住想讓她留下。未料她不顧我們的情分……逃脫,老身這些年來一直不解何以會被她衝開穴道。咳咳,想來這世間有此高明手段的僅她一人而已。」
劉愈暗凜這個「他」真是不一般,應該跟這老太婆有一腿,不過應該是不想被她束縛毅然決然將這老太婆給甩了。然後這老太婆就開始天南地北的尋找,因愛成恨,發誓要毀掉她深愛但是得不到的東西,又或者要殉情同歸於盡……故事說的通。
劉愈認識的,有這麼卑鄙猥瑣而且還上了年紀的,除了儀表斯文不可能會武功的韓升,再就是……
「前輩,您說的可是吳悠吳老頭?」
劉愈也實在想不到別人,吳悠那副猥瑣樣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夠賤就很符合人物邏輯,劉愈說話還不能太客氣,要說是「吳老頭」,這樣跟那個「他」為敵的老太婆才不會覺得他們是一夥的。
「你說的是吳國師,咳咳,老身有過聽聞,但他年紀上百,且……年輕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愈突然覺得腰眼一麻,然後一股令他悲苦交雜還想大笑一場的感覺貫注到他腦海,難受地令他哇哇大叫,劉愈緊忙求饒道:「前輩,啊,晚輩真不認識那個他,您就放過我。晚輩會盡力幫您將他找出來。」
突然腰眼也不麻了,身體也能動了,劉愈往前趔趄一步扶著桌子,轉過身,老太婆的全貌也落在他眼中。月色暗淡,老太婆的臉也大半隱在陰影之下,但劉愈還是能覺出她臉上的橫皺,沒有六七十年的風霜洗禮,一個女人不會老成這般模樣。脖頸還是發涼,一摸,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奇怪,奇怪。」老太婆喃喃不解道,「被我點住你氣中穴,你雖痛苦但仍可說話,並將其他穴位給衝開。咳咳,難道你身體穴道與常人有異?」
劉愈心說要真是有異也不會這麼痛苦還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上,但人類經過幾百年演化之後,穴道有偏差倒是有可能的。
「前輩,就像您說的,晚輩不過是身體與常人有異,並非是經過那個『他』的提點,再者在下一介朝臣,跟你們俠義道中人並無往來。」
老太婆不再糾纏於這問題,突然問道:「小子,想不想治你的傷?」
劉愈這些天來近乎都對手臂的傷絕望,以為下半輩子要當個殘疾人,聞言道:「自然是想。」
老太婆淫笑道:「只要你答應幫老身做一件事,老身便告知你解氣脈阻滯之法。你也別急著答應,老身所要讓你做的,會令你日後帶來無盡的麻煩。」
劉愈心下為難道:「前輩可否先說出,讓在下考慮一番?」
「不行!咳,答應就答應,不答應,老身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老太婆語氣薄怒道。
劉愈苦笑不已,這哪裡是開條件,根本是強人所難逼人上梁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