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御林軍來說,堅守崗位是本職。即便裝作一般的雜役在門口乘涼也不能擅自離開崗位,動輒都是掉腦袋的處罰。劉愈眼尖,一瞥便瞧見牆上的兩點血跡,心說不妙,應該是有徐翰一黨的同夥來搶人或是殺人滅口,撒開腿便往練舞廳裡跑。
司馬璇兒正練著舞,突然發現劉愈去而復還,還一副慌裡慌張的模樣,停下舞步,正要上前冷言冷語地問詢一番,卻見一道身影如同鬼魅鑽進了練舞廳,一柄長劍正對著劉愈,下一刻,劉愈已經成為那黑色鬼魅身影劫持的獵物。劉愈很慫地將雙手舉過了頭頂。
「十二少,好些日子不見,奴家甚是想念。」
熟悉的香風,熟悉的強勢做派,每次相逢劉愈都覺得被柳麗娘吃定了,這次直接刀劍架在脖子上,劉愈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作為一個優秀諜報人員柳麗娘的身手。她不僅僅是個體若無骨隨風擺柳的傾城舞孃,還是一個會動刀子的武林高手,當然這高手是相對絲毫不懂武功的劉愈而言。
柳麗娘的一番話是近乎咬著劉愈的耳朵說的,因為這番話在旁人面前說出來太過親暱,就好像老情人一敘別情,有司馬璇兒在場,即便是臉皮厚如柳麗娘,這些話也是不會說給外人聽的。
司馬璇兒臉上露出驚駭之色,身子後退兩步,卻因門口這面被堵,無路可逃。
「快走。」劉愈面現難色,「再不走你恐怕要成甕中之鱉。」
劉愈的話也是低聲說的,一個被綁架的勸綁架的走,這話也是不便被司馬璇兒聽到。
刀架在脖子上,兩人你言我語還是竊竊之語,在司馬璇兒眼中看來很詫異,甚至有些搞不清楚這是不是一場鬧劇。司馬璇兒逐漸退至牆角,從理性而言,她並未大喊大叫,不至引起刺客的凶蠻殺人滅口。
柳麗娘突然喝一聲道:「你嚇唬我?快說,那些人是否被你們秘密關押在此?」
劉愈心說果然是為那些口舌招疣非要說徐翰跟淮王勾結的官員來的,對於淮王來說,殺人滅口是斷絕此事的最佳之法。可惜這秘密監牢是外鬆內緊的佈防,百名刺客以下進來插翅也難飛,劉愈實在不想看著柳麗娘做刀下鬼或是被擒住生不如死。
「人是在這裡,不過此地埋伏有侍衛十人,弓箭手九十名,暗樁密哨也在五十人以上,都是一等一的御林軍高手。南窗出去,那邊防守薄弱,下面有個狗洞鑽出去,或可逃得性命。」
柳麗娘一愣,沒想到劉愈說的會如此詳細,心中還是有幾分不信,以為劉愈在虛張聲勢。不過外面馬上傳來一陣嘈雜聲,柳麗娘帶來的人也不少,一切都該悄無聲息地刺殺,若有了動靜那意味著事情敗露,不由令她不信劉愈所言屬實。」你讓我鑽狗洞?」柳麗娘冷笑,不過再次壓低聲音道,「快說那些人藏在教坊何處,處決了那些人,奴家自會放你一條生路。」
此刻外面埋伏的弓箭手已從各暗樁露出了猙獰的面孔,打鬥聲變得激烈起來,柳麗娘也終於明白劉愈的告誡並非是危言聳聽。
「奴家帶人而來,卻一人全身而退,日後還如何取信於王爺。」
柳麗娘作勢要提劍出去拚命。劉愈一把拉住柳麗娘,急道:「都什麼時候了,想成為我的階下囚讓我折磨你?快走,記得狗洞是在後牆根,跳出窗戶往右走,若真沒找到也別力敵,我在窗口等著你過來劫持,到時再想辦法送你走。」
柳麗娘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對她不屑一顧的劉家十二少說的話,聽到如此動人的言語,再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會心動,此時一隊侍衛發現劉愈被劫持已往舞廳這面殺過來。柳麗娘權衡左右,還是覺得以保命為優先,遵從劉愈的話從舞廳的窗口跳了出去。
劉愈到窗口那邊,看著柳麗娘從狗洞出去,這才放下心來。歌舞教坊的那邊靠著南山,從狗洞出去是一片桃林,進入樹叢想追也難。
事情發生的過程被司馬璇兒看的清楚,只是二人的對話大多是低聲進行,她根本不知在說什麼,但可以瞧出一些端倪,二人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敵對,從沒有綁架的和被綁架的咬著耳朵說半晌悄悄話。
「右統領,此番共十九名刺客,除一人逃竄,剩餘十六死三傷。」
發生了來刺殺囚犯之事,這個秘密監牢也不再秘密。連日來都藏身在歌舞教坊的侍衛通通現身,將歌舞教坊裡外都把守住。歌舞教坊的舞女和教習都被阻在內院之外,他們也搞不明白為何這一向太平的歌舞教坊會發生如此慘烈的命案。
劉愈已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歌舞教坊,身份從最開始的畫師,到之後少監於莫和教習軒姨的朋友,沒人對他的來來去去過問過。歌舞教坊來往之人品流複雜,像劉愈這樣一個閒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而此時他卻是一身便裝,一群御林軍侍衛都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活捉的三個刺客被捆縛著拖到院子裡,身上都掛著彩。
劉愈走上前,打量了一番這幾個刺客,對著其中一個看起來年輕應該歷練不多的問道:「你們是何人派來?」
話剛問出口,那年輕人嘴角浮現冷笑,「呸!」一聲,嘴角見了血,登時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一命嗚呼。侍衛上前檢查了一番,原來是咬破口中的毒囊。
「呀哈!」劉愈頗為意外,這年輕的一股腦的熱血上湧,說死就死了。還真是願意獻身。
驟然見到有人死,圍觀的歌舞教坊中人有的已慘叫起來,場面有些失控,御林軍侍衛盡力維持著秩序。劉愈瞥了一眼旁邊兩個刺客問:「你們兩個怎麼不死?」
話音剛落,其中一個便咬破了毒囊,步了前一個的後塵。劉愈盯著最後一個上了年紀,應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道:「上有高堂,下有妻兒,想活命老實交待。」
那中年刺客悲歎一句道:「高堂妻兒都在主人之手,我活他們便無活路。」
話說完,也自盡而亡。
那些侍衛也沒料到這些刺客如此決絕,都用請示的目光瞧著劉愈。劉愈也沒話可說,心中感慨一番這些權力爭鬥者,非要踩在旁人相藉的屍體往上爬。不免又想到柳麗娘,不知她是否也被淮王劫持了家人,逼她做一些違反本願的事。
來的刺客,除了柳麗娘脫身,其餘的都成為亡魂。劉愈心想著柳麗娘回去了一定會受到懷疑,帶著一批人來只她一個人脫身,總是解釋不清。只是沒有擔心,相反劉愈還有些期待,期待著柳麗娘是否會撥亂反正從此不再與他為敵。若是日後閒暇了能看她穿著比基尼一樣的衣服跳一段熱舞,也不失為人間一大樂事。
可惜只是想想而已,敵人終究還是敵人。
過了小半個時辰,何茂才急匆匆趕來,劉愈交待了一番,何茂要寫奏折上奏給皇帝。
處理完這件事,劉愈便想早些回府,不暈血的人也看不得流血,劉愈正埋怨著呂楚兒等一班侍衛不盡責令自己身處險境,司馬璇兒快步跟上來,道:「劉將軍,請留步。」經過這一番波折,她也終於知道劉愈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劉愈打量著急趕上前的司馬璇兒,問道:「亍蘭小姐有事?」
司馬璇兒看了一眼呂楚兒等人,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愈讓呂楚兒等人去牽馬,等只剩下他和司馬璇兒二人,司馬璇兒道:「劫持你的……可否就是柳麗娘?」
只一句話,劉愈就有種要殺人滅口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