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皇帝感慨之情溢於言表,劉愈心說這戲演的有些過了。大風是迎面吹過來的,蘇彥的喊話老皇帝聽的清楚,可在上風向的蘇必,最多只能見這小子拿把刀手舞足蹈,連嘴唇翕動都看不清,更勿談會被他「感召」「回頭是岸」。
蘇必的腳步一步未停,就在台階還剩不到百級,從高可見埋伏的御林軍已蠢蠢欲動,而李糜也終忍不住,一聲令下,一輪箭矢發了出去。
劉愈心說不妙,雖說老皇帝默許了平叛,但畢竟作亂的是他兒子,當年二皇子蘇典害死太子最終也不過被流放,而今皇帝捨得三子死於臣子之手?不過幸好第一輪箭矢下去,倒地的人不多,蘇必被人簇擁著,暫時無生命之虞。
蘇必所帶的叛眾也提起兵器衝上來,蘇彥先前叫嚷的挺歡,現下腿都軟的無法奔逃,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身後小宮女的身上。
李糜率眾從蘇彥身側殺出,從階梯上以居上之勢往下殺奔而去,一時間兩股濁流混雜在一起,形成亂戰。蘇必所率叛眾人數在兩千左右,御林軍與李糜所率之眾也在兩千之數,雙方旗鼓相當,但初交手便判高下,以劉愈之前對玉南門防司衙門那群老爺兵的瞭解,防司內有戰鬥力的兵不足三成,且那群老爺兵更會將散漫之風氣蔓延至全軍,從眾心理作祟,蘇必的叛軍與御林軍的驍勇相比不免相形見絀。
老皇帝似是看不下去,劇烈咳嗽著,何茂請示道:「皇上,是否由臣下護送您往內廷休息?」
「不必了。」老皇帝吐出一口血痰道,「朕能撐得住。」
劉愈相信以老皇帝的眼光定能判斷出,雙方場面雖看似勢均力敵不相伯仲,但御林軍已勝券在握。他不願迴避,以免將事態往更不好的方向發展。人老了就會心慈,尤其在面對血親骨肉時。
一場亂戰只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叛軍一方已漸漸不敵,邊戰邊撤,留下一眾人斷後,蘇必先行帶著一部叛軍往東燁門下退走。李糜所部英勇非常,甚至比御林軍還要出彩,李糜更是身先士卒,尾隨著叛軍殺出宮門而去。
看到叛軍遁去,老皇帝長長舒口氣。
「文嚴,何愛卿,平叛之事就交由你二人全權處置!」老皇帝體力不支,細細吩咐了一番,令何茂率御林軍大部繼續剿滅叛匪,又令劉愈率一部去查抄此次叛亂一干匪首的府邸。
宮內禍亂暫時平定,也有時間令人去往城外傳召長安大營的兵馬入城。
劉愈不解老皇帝為何會急於抄家,或者說這只是尋個理由將他支開,以何茂對皇帝心理的把握,定不會對蘇必趕盡殺絕。想明白這一層,劉愈與何茂一同出了東燁門。東燁門前一場戰事剛罷,又有人來。劉愈遠遠便看到徐軒築的身影,一身甲冑英姿勃發,率領著殿前將軍府幾十名女侍衛前來護駕。
還有兩個身影,一個是四公主蘇碧,另一人是七皇子蘇哲,他們所率的都是家僕,加起來不足百人之數。蘇碧和蘇哲身後還零零散散立著些文臣武將,在聽到皇宮出變故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這是表明堅定護駕的立場。相比而言四皇子蘇壬便態曖昧,一母同胞的皇兄作亂他現下仍不見人,那個只喜歡做戲的五皇子蘇亦也是不瞧面。劉愈在一眾人中尋摸了一下,沒見到老爺子劉兆,心中頓覺不妙,三皇子叛亂,無論如何與三皇子態曖昧的定國侯也該表明立場護駕,以免被秋後算賬。
要提醒已然不及。
「五駙馬,劉將軍,聖體可無恙?」蘇碧見到劉愈和何茂,急忙問。
何茂恭敬道:「請四公主寬心,宮內亂事現已平息,皇上先行回寢宮休息。命我等繼續剿滅叛匪。」
蘇哲道:「本殿與你們同去剿滅叛匪!」
劉愈心說這蘇哲不愧得老皇帝賞識,才帶了十幾個蝦兵蟹將來就敢請纓出戰,相比蘇碧要謹慎許多,說要留下進宮護駕。劉愈心中歎一句,女人還是喜歡做表面工夫不務實際,料想蘇碧也不是笨人,能區分平叛和護駕在最終功勞上的區別,此時她選擇留在宮中多半是為柴葫蘆著想,此時柴錦一身很不合身的盔甲立在蘇碧身後,正朝劉愈點頭打招呼。
目標太大,容易當箭靶。劉愈此時也無心理會他。
蘇哲隨何茂而去,蘇碧也帶人進了東燁門,其餘文武大臣各有選擇,選擇留下護駕的多。徐軒築下馬上前,有些幽怨地看著劉愈道:「原來夫君兩日未歸是為今日之亂事。」
「那夫人是護駕還是平叛?」
徐軒築白他一眼道:「你我夫妻,自然是夫君去何處,妾身隨往。」
劉愈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心說去抄個家也用不上太多人,自己所帶的一百多御林軍夠用,不過夫妻同心做事也有憑靠。正要出發,便見隋乂帶著一票衣衫不整臨時拼湊出來的京兆府衙役一路喊著號子小跑趕來。
「他娘的,其他的宮門都給封了,就東燁門還開著。」隋乂跑的氣喘吁吁,抱怨著,「劉兄台,我來的不遲?」
「遲不遲的不好說,與我同去抄家!」
要抄家找衙差最合適,這等事他們最有經驗。大致清點了一下,隋乂帶的衙差有近二百人,一時間抄家的隊伍近四百之數,浩浩蕩蕩。劉愈第一個選擇了馮成遞的府邸直奔而往。
馮府門前一片狼藉,府內像是被人哄搶過,應該是從宮內逃出的逃兵遷怒於馮成遞,來馮府搗亂。劉愈還未等入內,先行來探的御林軍侍衛便來報:「馮氏自斃於堂前。」
劉愈進了馮府院子,便見到馮成嫻服毒自盡的身體在火把照亮下一片漆黑,劉愈此行前來也是為令她閉口,免得他挑唆三皇子造反之事敗露,沒想到卻被她自行了斷,應是為避免遭亂軍侮辱而自盡。心中慨歎,畢竟今日之局算是他一步步逼出來的,馮成嫻只是被他當槍使。
人心不足蛇吞象。
御林軍侍衛再報:「府內婢僕全都逃去,請右統領示下,是否全城緝捕。」
劉愈真想破口而罵,此時哪還有工夫去緝捕一些丫鬟和僕從,其餘幾家還等著去查抄。晚了就未必能見到人。當下領隊伍往其餘幾個隨三皇子叛亂的防司衙門官員家宅而去。今日主旋律是平叛,至於徐翰那邊要等叛亂結束後再處置,免得狗急跳牆再惹事端。
其餘幾家查抄的還算順利,只是在查抄一戶姓秦的校尉的府邸發生難事,秦家乃是長安城大戶,秦家在朝中為官為臣的眾多,犯事的校尉在家族中本就無足輕重,如今卻因他連累到一家人,府裡上下牴觸之心很重,隱隱有反抗之舉。
隋家以往在隋乂做官前就曾受秦家欺壓,仇家相見分外眼紅,隋乂以往只能低聲下氣,如今時移世易,當即抽出一把刀將那嘀咕不休的秦家老家主按倒在地,刀架在脖頸上,叫道:「謀逆作亂乃是誅三族之罪,如今只是抄家還如此多閒言廢語,再吵,本官現就將你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