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作為皇家佛寺,香火鼎盛歷來居長安廟宇之首,佛捨、佛塔、佛像、佛經、佛僧的數量也都是同類廟宇無法比擬,歷代大慈恩寺內成名高僧眾多,他們的舍利也都安放在大雁塔內。
大順朝崇揚佛教,民眾信佛者眾多,即便並非是初一十五,來大慈恩寺燒香拜佛甚至是遊玩的人也絡繹不絕。劉愈並不信教卻對佛家的思想並不牴觸,陪著徐軒築和韓家姐妹到了廟內,看著她們跪在佛前蒲團上虔誠跪拜許願,只在一旁駐足作觀。
佛寺與市井不同,市井以男子當道少能見到女子,來佛寺的卻以婦道人家居多,且一般都是大家閨秀。也與這年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有關,女子一般只是負責料理家務,平日裡沒有工作為寄托,加上本身女子多向善,較易被佛家慈悲種善因得善果的思想所吸引。來寺廟拜佛也成為女兒家的必修課。就連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墨客也都喜歡到佛寺前來擺攤作字畫,又或是裝作解籤的先生來吸引大家閨秀的注意。
佛寺便是這年頭最好的婚介場所,以及,尋外遇之所。
大慈恩寺正殿氣勢恢宏,六座金身的佛像分坐於兩側高台,高直逼四五丈高的大殿屋頂,一座稍小一些正佛擺在正前方,是眾香客的參拜的對象。劉愈四處看了一下,正覺得有些無聊,眼睛從人堆裡看到兩個細瘦的身影,一個是姑娘家打扮,另一個卻是小太監裝扮,正合跪在一個蒲團上,兩個小屁股撅著正一邊磕頭一邊對著佛像念叨著什麼。
看著背影熟悉,等二人拜完了站起身轉過頭,劉愈不禁一笑,正是吳爍拉著她的小姐妹,十四公主小琪兒。
「壞壞壞人哪……」吳爍見到劉愈便手指過來,驚慌失措像是仰天長歎,「哇,菩菩菩薩,你你你騙我。」
「吳姑娘,琪姑娘,好些日子不見。」劉愈迎上前,兩個小丫頭臉上升起敬而遠之的神情。小步子一點點後退。
「完完完完啦!菩菩菩薩也不不靈靈啦,我我剛第第第一個許許願再見見見不到這壞壞人……」
劉愈聽吳爍說話費勁,直接笑著打岔道:「結果一轉身就看到我了是不是?」
吳爍把胳膊一伸,再指了一下劉愈道:「你你你站站住!不不不許再靠前……」
「我又沒非禮你,為何要有如此敵意?」劉愈在離她們兩米多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他提到「非禮」,小琪兒馬上想到當日被他偷看了身體,之後跳了荷花池,之後朦朧間還被他抱上岸,一定是看了又摸了。小臉登時通紅,人也躲到吳爍身後去了。
劉愈臉一沉道:「你們兩個偷跑出皇宮的?一個還扮作小太監。我要告訴你們,我現下可是殿前將軍御林軍右統領,專門負責來抓你們這些偷跑出宮的,回去重重打屁股。」
小琪兒臉上一驚以為是真的,急道:「不要為難小丫,是……是我要出來的,她本就可來去皇宮。」
「哦,不行,她幫你出來,是同犯,罪便是一體的。」劉愈帶著幾分故作而出的陰冷笑容道。
「那……罰我一個人就好。」小琪兒很講義氣,「小丫是幫我,不該受連累。」
吳爍在一旁埋怨道:「傻傻傻琪兒,這這壞人在在濛濛你,你你你看他又沒沒穿侍侍衛服。」
「我堂堂御林軍右統領,有便宜行事的權力,穿不穿侍衛服都能抓你們回去……」劉愈正打趣地說著,突然發覺一個黑影從佛像上搖搖欲墜緊接著落下朝小琪兒頭頂上砸去,劉愈緊忙衝上前將小琪兒撲出去,時間只在轉瞬之間,當劉愈抱著小琪兒躲開,那東西重重地落在地上,眾人驚訝間看過來,地上趴著的卻是一個人,手指動了一下,卻因為脖頸間流出大量的血,一命嗚呼。
「唰!唰!唰!「
蔡迎奴和呂楚兒等侍衛本來無精打采在門前四下打量,此時抽出佩劍衝上來,將掉下死屍的佛像與眾人隔開。呂楚兒嬌喝道:「遠離屍體,任何人不許離開!」
有驚惶的婦人想要逃走,卻被侍衛用劍攔在門前。
劉愈懷中的小琪兒也有些驚慌失措,本來還在聽劉愈在瞎扯,沒曾想他居然又「非禮」了她一次,不過這次如果沒有這壞人幫忙,那屍體真要將她砸個正著,非死即傷。
劉愈的感覺倒是不錯,懷中的玉人好像是忘了掙扎,等她反應過來時,似乎也沒那麼激烈,嘟著嘴掙脫開便躲到吳爍身後去了。
劉愈上前查看一番,人已死透,頭有發說明並非僧侶,衣著平素像是百姓,只是很健碩,被人割了喉還能撐過一段時間用力爬下佛像,抬頭看了看,不解此人是如何爬到佛像後面,頸間何以會留下鋒利的刀口。
「上面可能有人。」
劉愈的一句話,令徐軒築心生警覺,「唰!」地將一名侍衛的佩劍抽出,一個婦人裝扮的女人手裡拿著劍很像巾幗英雌,劉愈看的一呆,笑道:「為夫假設而已。」
「去報官。」劉愈道對呂楚兒吩咐道,「去京兆府不要去南城衙門,速去速回。」
趁著呂楚兒報官未歸,劉愈繼續死盯著佛像上面,而佛像似有靈性一般,在一滴一滴往下淌血,有人叫道:「快看,佛在泣血!」
這一語令眾香客以為是佛像顯靈,紛紛跪拜,劉愈卻知事情沒那麼簡單。畢竟幾日後這裡便將是皇家祭祀大典的舉行地,偏偏在此時發生命案。死者又並非像是平民。
隋乂辦事效率也算可以,得到呂楚兒的報案便匆忙奔來,到了大慈恩寺內隋乂連同眾衙役都是一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模樣。
「他娘的,真會趕死的時候。」隋乂罵罵咧咧的,看仵作正在驗屍,湊身子靠近劉愈問,「劉兄台,你……真是點背,對這屍體……如何看?」
「我又不是仵作,能怎麼看?你還不趕緊去叫寺裡的和尚出來問話?」
隋乂得到提醒,馬上去詢問寺廟裡的和尚。
圍觀的人越擠越多,劉愈正看著那具屍體發呆,一個聲音從他身側傳來:「劉公子,你說他是因何而死?」
劉愈覺得不對頭,聲音很熟,一側臉,柳麗娘笑盈盈的一身男裝也側過臉看著他。
「十二少,不認得奴家了?回過臉去,不許看!」
那嬌嗔似的聲音令劉愈吸一口涼氣,怎就將她給忘了,上次綁架不成她也該回長安城繼續完成她刺探任務,眼前這人說不定就是她殺的。
「麗娘,好久不見。」劉愈苦笑低聲道。
「不叫人家柳小姐了?這聲麗娘,叫的真是親切。十二少,你還沒回答奴家的問題呢。」
劉愈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現在那些侍衛根本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如果叫喊,柳麗娘說不定就會下毒手。放走他一次不代表著會放他第二次。
「麗娘,別耍我了,我從何而知此人的死因,不會是……麗娘你殺的?」
柳麗娘輕哼一聲道:「十二少是要冤枉奴家殺人嘍?哼!在十二少的眼中,麗娘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柳麗娘似乎很感慨,但也沒再細究,倒好像是默認了人是她殺的。
「說!徐榮現身在何處?」柳麗娘這次語氣少了幾分輕佻,多了幾分嚴厲。
劉愈心中「咯登!」一聲,怪不得柳麗娘會來找他。
「徐榮?麗娘是說徐相爺的兒子工部侍郎徐榮?」
「少裝蒜,你不是新晉的御林軍右統領嗎?你們御林軍秘密拿了人,到底藏在何處?」
果真不愧是搞情報工作的,柳麗娘也不是那麼好糊弄。劉愈心中叫苦。
「麗娘,你可能還有所不知,我這個勞什子的右統領就是個送行事歷的虛官,如果真是他們抓人也不會告訴我藏在哪裡,要不……你去問問我的上司何統領?」
柳麗娘突然臉湊過來,在劉愈的耳邊道:「你這個小壞蛋,早晚讓你老實交代。」言罷一陣香風遁去,劉愈側頭,人已經不見。
這就走了?
劉愈正遲疑間何茂帶著御林軍也匆忙趕來,心說,怪不得柳麗娘要走。
「死的是御林軍的密談。」這是何茂來帶給劉愈的唯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