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午時,劉愈從校場出來往家裡走,路上便聽聞到徐榮失蹤案坊間流傳的最新進展。
有的說徐榮是被妖魔附了身,徐老相爺正找道士開壇做法;有的說徐榮的屍體在城外被找到,屍體只剩下半面身子,好像是被野狗豺狼的咬過……劉愈不得不佩服群眾的想像力,一個個繪聲繪色的都可以去說評書了。直到路過棋樓,見到韓升,韓升也將皇帝的指示傳達下來。
這指示說白了就四個字總結,「按兵不動」。這也是劉愈早就料到的,徐榮雖是條大魚,但相較於更大的鯊魚他只是條小蝦米,皇帝若想動手昨晚就會動了。很多魚沒浮上水面之前,皇帝還是選擇繼續調查。韓升還帶來了徐榮案的情況,徐翰帶著楊延遷兒子沒找到,倒是將御林軍哨探故意放出去的「徐榮失蹤與各藩王有關」的消息調查出來,徐翰開始還想藏著掖著,不過這次查案動用了近乎全城的衙門,風還是透到了皇帝那裡,皇帝震怒,責令各藩王在京中府邸閉門謝客,直到祭祀大典結束。
劉愈心說這又是皇帝玩的手段,令各藩王閉門謝客,就能減少他們與大臣之間的聯繫,聯繫一不緊密有些大臣就會坐不住。不過皇帝還有更高明的手段,居然下旨以楊延遷為首的都察院調查朝中大臣誰與此案有關,雖沒說是查內奸,但實際山干的活跟韓升秘密做的一樣。一石激起千層浪。
劉愈不是笨人,他明知徐榮是個出頭鳥,而背後與淮王聯繫緊密的絕對是他父親徐翰,徐翰當年年資尚淺雖為右相卻被左相李仲純壓的死死的,於是他才借淮王之力剷除了政敵位極人臣。而「老光棍」楊延遷又是他的人,與淮王有勾結那也是十有**。讓一群是反賊的人調查誰是反賊,那還不是跟瘋狗一樣見人就咬?
水本來不混,被老皇帝給攪渾了。
劉愈回到殿前將軍府,門口除了兩個把守的侍衛不見人影,卻遠遠傳來一陣嬉笑聲。聲音好像是從韓家姐妹的小樓方向傳來的。劉愈繞過院子走過去,還沒靠近便聽到一大堆嘰嘰喳喳的聲音,一個渾厚的傻大姐在給圍坐在韓家姐妹小樓下的一眾小姐妹講故事,韓家姐妹也推開門搬張凳子坐在門口細細聆聽:
「……那時俺扛著鋤頭實在是太累了,俺娘又沒給俺送飯上來,大日頭曬著,俺就想在田埂邊上歇息歇息,那傢伙,出來時候也沒個動靜,一陣怪風吹過,俺就覺得背後涼颼颼的,轉過頭一看真是嚇了俺一條,一條吊睛白額大虎,那傢伙……眼睛有這麼大……」
徐菜花比劃了一下,比車尾燈還大。
「菜花姐,眼睛沒這麼大吧?要是眼睛這麼大,身子不是有幾丈長?」呂楚兒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提出異議。
「誰說不是。那身子簡直跟小山坳子一般,抬起頭都看不到它那白乎乎的大額……」
劉愈實在聽不了這麼誇張的故事,走上前,訕訕道:「那個……打斷一下,你們將軍人呢?」
見到劉愈,一群侍衛起身恭敬地行禮叫了聲「姑爺」,呂楚兒道:「將軍正在後院學習女紅呢。」
「學女紅?」劉愈一笑,徐軒築拿慣了刀劍何時拿過針線,「你們繼續說那個……打虎的故事,藝兒婷兒,跟我一起過去看看你們軒築姐姐去!」
韓小藝和韓小婷顯然還沒聽夠徐菜花的故事,臉上有些不樂,卻還是牽著手走過來,呂楚兒在旁起哄道:「姑爺,聽說您挺有學問的,就給我們講個故事唄?」
「講故事?」
劉愈本來也能講,無非名著,三國和水滸傳不能說,歷史背景不同,跟她們講講金瓶梅本來不錯,可這些小女兵臉皮一個比一個薄,講完若出了事就大為不妙。難道講西遊記?劉愈不自覺打個寒顫,他愈發覺得這些小女兵本就是西遊記裡蜘蛛精投胎的,專纏人的那種。
「我不會講什麼故事,以後有了故事再說吧。」
直到劉愈帶著韓家姐妹離開院子,遠遠的還能聽到徐菜花說他的打虎經歷,不過故事還是糾結在眼睛是這麼大還是那麼大的問題上。
韓家姐妹明顯有些惶惶不安地跟在劉愈身後。
自從劉愈與徐軒築成婚,韓家姐妹變得內斂不少,雖然她們早就預見到分丈夫寵愛都要落人後的命運,但驟然到來還是有些不適。劉愈盡可能讓她們感受到自己是關心她們的,更重要的是,每次韓家姐妹去給徐軒築請安,徐軒築都會拉著兩個小妮子說很久的話,很是親暱,徐軒築也在學著做一個稱職的大姐。
不過韓家姐妹還是不太領情,稍稍有些敵意,她們也很不解為何這個看似很和善的大姐姐不像外人所傳的那般凶神惡煞。
「這些日子忙,沒時間帶你們出去玩,今天吃過午飯帶你們去大慈恩寺燒香拜佛如何?」劉愈見兩個小妮子悶悶不樂,說道。
「好啊。」兩個小妮子的眼睛近乎同時有了光彩。
「不過能要聽話,不許亂跑,也不許沒規矩,這次是與你們軒築姐姐一同前去。」
聽到與徐軒築同去,兩個小妮子又變得有些不太樂意。但劉愈也不能由著她們,本來就是去過家庭日,增進一下感情的,這也是徐軒築的請求,她也想去燒香拜佛感謝神恩賜了她一個好夫君,同時也希望能祝願一家人平安。
到了後院呂楚兒所指的房間,劉愈推開門,徐軒築應該是針線活不到家,本來就拿針不穩,被這突如其來的開門聲一驚,又扎到了指頭。
「夫君?兩位妹妹……都怪你們,又不小心扎破手指了。」徐軒築似有埋怨道。
旁邊立著的教女紅的婆子是徐軒築從禮部請來的,見到劉愈先是行禮,後道:「兩位將軍,時候不早了,老身也要回去了。改日再來教徐將軍鴛鴦針法。」
見老婆子離開,劉愈笑道:「看,你針線活不好連師傅都不想教你了。」
徐軒築似乎很不想在兩個妹妹面前落面子,偏偏劉愈還如此說,但她也明白劉愈的苦心,讓韓氏姐妹看到她軟弱的一面會增加不少的親切度。劉愈又笑道:「藝兒,聽你祖父說你的針法不錯,以後也多來教教你軒築姐姐。」
「嗯。」韓小藝還是有些放不開,點了下頭,頭低下卻沒再抬起來。
劉愈肚子有些餓,可惜家裡廚房被燒了,飯菜只能暫時從外面買回來,不過好在隋妤上心,每日中午都會找人送來,可說是非常豐盛。一家人正要一起坐著吃一頓飯,徐軒築也央求著再說說當日在戰場的事,呂楚兒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衝進門來。
「沒個規矩。」徐軒築放下筷子埋怨道,「發生何事?」
「將軍,姑爺,大事不好了,外面……打起來了。」呂楚兒苦著臉道。
劉愈瞥了呂楚兒一眼道:「打起來你不會勸架?誰和誰打起來了?」
「要勸架也要看是對誰啊,也不知從哪來了個人,在門口嚷嚷著要見什麼先生,菜花姐說了他幾句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菜花姐上去就將那人給掄起來了!」
「掄起來了?」劉愈這一驚可不小。
飯也顧不上吃,一家人緊忙到了前院門口,只見在一眾女兵和幾個抬著禮物的小廝目瞪口呆下,徐菜花將某個紈褲大少在頭頂上像條輕布一樣轉著圈的掄。而這人明顯已經七暈八素的連喊求饒也不會了。正是王虎。
劉愈不禁一笑,看來這徐菜花還真當王虎是只「吊睛白額虎」給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