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任官文書領到了?」
劉愈這一行有心力交瘁的感覺,到了桌子旁,蘇彥很識趣的站起身讓他坐下。看得出,這蘇彥那迫切的眼神又有事相求,見到他準沒好事,先晾著他。
隋乂笑嘻嘻道:「官領了衙門口也去轉了轉,就是……跟想像中情況不太一樣,原以為衙門口是何等神聖之地,咱當了官往那一站後面衙役跟著,威風八面。去了才發現衙門口沒開門,拉了一個值夜沒換班的衙役一問,說是京兆府過了晌午才開衙。」
劉愈蹙眉道:「怎麼聽著跟青樓似的。」
隋乂憂中帶喜道:「誰說不是。後來我打聽了才知道,原來上一任的京兆府尹和兩個京兆府少尹因為緝盜不利已於半月前革了職,京兆府大小案件都推給四城衙門去辦,我這個京府少尹要把京兆府一肩挑,你說累不累人。」
長安市副市長上任伊始,發現領導全嗝屁了,以副市長行代市長之責?劉愈真不知道是該恭喜他還是替他悲哀,這麼個燙手的山芋誰接了有好?何況隋乂只有一腔從政熱情,根本從無做官經驗。
劉愈看著李糜問道:「你不會去了發現,整個玉南防司衙門就你一個人吧?」
李糜歎口氣道:「那倒不是,人有,不過也不多。這次打突厥從城內八防司衙門抽調了五千兵上前線,玉南門防司被抽調的最多,一下去了八成,留下那二三百號人基本都是老弱病殘,平日裡守守衙門口和校場就行了,連訓練都沒有,要我這個都尉幹嘛?」
長安城的防務分皇宮、內城、外城、城外駐軍四塊。皇宮由御林軍負責,大約有一萬多人;內城兩司和外城六司防務衙門各有一千多兵,分駐各城門周圍,負責一片城牆的防務,玉南門防司衙門是外城六防司衙門之一,負責玉南門及周圍城牆的駐防;城外駐軍分兩營,南長安大營和東水營,各有兵一萬多,實際上這兩營兵也是關中地區的常駐軍。
除此之外就是京兆府的幾百衙役了,如果京城發生什麼亂子,這些衙役雖不起什麼大作用,但集合起來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劉愈最後側過頭看著有些著急的蘇彥問道:「我說好徒兒,你不是又找師傅我跟你一起去長臉吧?」
「還長臉呢,都快鬱悶死我了。」蘇彥一副喪氣道,「眼看著我的那些皇兄弟就要從前線回來了,父皇只把我的身份和府宅還給我,提都沒提給我安排何差事,今日我準備去進宮給他老人家請安,居然被拒之門外,說是父皇不想見我。師傅,你說我父皇是不是又打算對我不管了?」
本來劉愈想說「這事去問你老爹問我有屁用」,不過看蘇彥的緊張勁明白他很在意皇帝對他的看法,稍和緩語氣安慰道:「可能皇上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辦,回頭你再去試試。」
能有什麼要緊事?劉愈想起韓升的提醒,估計皇帝在跟那個神棍國師煉丹求長生之法吧。
人將入土,病急就亂投醫了。
…………
過了晌午,整個棋間也只剩下劉愈和胡軒二人。
胡軒年齡小,這次又沒隨軍出征,沒那些當官的煩惱。此時安靜的對桌而坐,拿著劉愈平日裡看的評書本子,看的入神。
劉愈看了看天色,日暮黃昏,又是一天的無所事事,再看一眼胡軒入神的模樣,覺得這小子有發展成劉愈二號的潛質。
肚子裡只有上午那頓一肚子不滿半肚子嫌餓的食,現在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就在劉愈想找個吃東西的去處,棋樓的夥計送上來兩份名刺。
還有人要請吃宴?劉愈想起今天上午那頓便有些心悸,打開名刺,一個是柳麗娘發來的,還有一個是李遮兒的,都是請他當晚去赴宴。
想來柳麗娘進長安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跟藩王入京是一個時候,因為邊關的戰事,這些藩王都滯留在長安城,柳麗娘居然也沒離開。藩王留長安是皇帝為局勢穩定所考慮的,皇帝可不想在這局勢動盪的時候放這些手握一方軍政大權的人物放回去。
「劉兄,你要赴哪邊的美人約?」胡軒帶著一臉促狹的笑問道。
劉愈瞥他一眼道:「小孩子家家,操這麼些閒心幹嘛?」
窗外,老遠便聽到隋乂的聲音。隋乂、李糜結伴而來,一同出現在棋樓外街上。這次他們不但是二人結伴,還帶來了前一個月近乎朝夕相對的齊方和張無諸。
齊方和張無諸也同為回京受賞,因為他們不用去邊關奪邵武關,這次也算是第一批的受賞人員,不但官階有提升,一個正四品的都尉一個從四品的副都尉,還每人有近百畝地的賞賜。
「劉參佐,您老可算是不知道啊,一下子百畝地,那可是俺老張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地,一點不摻水的。昨日剛頒賞,今天就帶著把地給領到手了,真他娘的這輩子沒這麼爽過。」
張無諸是個粗人,說話也沒什麼顧及,見到劉愈就好像幾百年沒說過話,一股腦說個沒完。相反齊方就要有涵養的多,進了門也不多言語。
「朝廷給你們分了什麼差事?」劉愈問道。
齊方道:「朝廷今日派兵部尚書去頒旨,說是可留任京城,以都尉和副都尉侯配,再者可以到外地領一郡之兵。我和張兄弟在長安城都有親眷,尤其是我,母親年事高無人照顧,所以便選擇留在京城。具體職務尚未落實。」
「嗯,留在長安也好。齊兄不是正好也可成家立室?」劉愈見到齊方總覺得有些親切,回想起來,見到他第一面的時候就由他聯想到過他的姐姐劉玨。要是撮合他們一下也挺好,就看齊方幹不幹了。
「不過有句話要提醒你們。」劉愈道,「不管你們日後派了什麼職位,盡量不要與朝中當權的人物走的太近,尤其是那些皇子公主。」
「哦?」張無諸很訝異道,「九皇子也不行?」
劉愈點頭道:「即便是九皇子你們也要避諱,畢竟你們是外派的軍職,與李糜和隋乂不同,這次留京估摸著也會分派到城外兩大營任差,外將不能與各勢力有任何瓜葛,雖不成規矩,但也算是小弟我忠言相告。」
齊方和張無諸點頭應允。
正事說完,隋乂又開始嚷嚷要去風花雪月了。現在的隋乂可說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整個長安城都落他管轄了。不過現在曉花樓已經跟他們無緣了,畢竟已是官員,去私營的青樓犯禁。聽聞劉愈被李遮兒和柳麗娘同時邀請,隋乂又開始動花花心思。
這時候,帶著幾分趕路疲憊的柴錦急匆匆出現在眾人面前。見到他,房間裡至少有一半人笑容僵直了。
柴錦與齊方和張無諸一一見禮,然後問道:「劉兄,幾位,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去一個……最好你別去的地方。」隋乂眨眨眼笑道。
見柴錦一臉的不解,劉愈解釋道:「葫蘆,我們今晚還是要去藏雲坊,就是昨日我們去過的那地方。」
柴錦有些興奮道:「那我與你們一起啊。」
「這藏雲坊你還是別去了,昨日四公主的反應你也看到了,如果這次你再隨我們去,恐怕不止我們要被四公主責怪,連你也會傷她的心。」劉愈勸解著,雖然今天四公主沒對昨晚的事發難,但他還是識趣之人。
柴錦一臉的失望,就在隋乂和李糜以為趕走了這瘟神,突然,一個嬌脆而中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誰說駙馬今日不能一同去藏雲坊?今日,本宮還要陪他一同去呢。」
一身儒服的四公主蘇碧,好像一個風流不羈文采翩翩的書生,手拿一把折扇,巧笑嫣然出現在眾人面前。而她的身後,還隨著一名同樣是女扮男裝的俏面後生,一身的勁裝顯得幾分剛強。
一剛一柔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