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愈總覺得這幾日有些不對勁,行在街上,才驀然想起來是不見了西域或是突厥來的商人。那些穿著異域服飾的商人原本是長安城一道不可或缺的風景,但可能是大順朝與突厥爆發全面衝突的緣故,這些商人在長安城近乎絕跡。
劉愈此行是要去往韓升的府邸。要說韓升認識了也有大半年了,二人引為老友,彼此也算瞭解了一些,但畢竟劉愈不是聯邦調查局的,連韓升的兩個孫女也是剛曉得,韓升的府邸他還是第一次去。根據韓升給的地址,找了半天,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韓府的大門。
這年頭,只有世家門閥才能配得起高大門楣,韓升一介商賈,即便再有錢也只能低調。
「這位公子,你是……」一個門童模樣的少年站在門口。
「在下找韓先生,可是住在這裡?」
少年打量了一下劉愈道:「你就是老爺提到的劉文嚴劉公子吧。請隨我來。」
劉愈隨著少年進了府院,才知道是「別有洞天」。沒想到在長安城這等地方,卻有江南風格的園子,假山亭台,還有花鳥魚塘,沿著曲折的青石小路,遠遠的可以聽到少女的嬌笑聲。
轉過一片假山,兩個玉影在一邊蕩鞦韆,正是韓氏姐妹,身邊還有幾個嬌俏的侍女,本來開心的笑著,見到劉愈,韓氏姐妹屏退了侍女雙雙迎了過來。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韓氏姐妹不但衣飾相同,而且神態舉止也別無二致。
「劉公子,來找我爺爺嗎?」韓氏姐妹一同行禮,其中一人問道。
「正是,婷小姐,沒想到你文靜起來的模樣,較你姐姐也不遜色。」劉愈笑道。
少女臉色登時變了,皺了皺鼻子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妹妹?」
旁邊的韓小藝已經在掩嘴偷笑。看來是韓小婷有意文靜下來想讓劉愈辨不出誰是誰,為難他。
「秘密。」劉愈狡黠地一笑,隨著知客少年繼續往內行去。
本來以為韓升只是過問爆米花的工藝問題,沒想到見到韓升卻直接帶劉愈進了書房,一介商賈之家,韓升的書房裡不但有看似古舊的字畫,書籍更是玲琅滿目,當然,還有棋盤和棋子。
「韓老哥,你帶我來這裡,不是為了爆米花吧?」劉愈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
「其實,有卓兒姑娘的提點,米花工坊那邊已經沒太大問題,只是要重新鑄造幾個爐子,這次請你過來,還是有另一件事要說。」韓升請劉愈坐下,讓下人送來上好的茶。
兩人少有的如此嚴肅的坐下來談事情。
「韓老哥,有話不妨直說,總覺得你眼神怪怪的,跟你說,我身上可沒值錢的東西,別動歪心思。」
韓升笑道:「劉小兄,不知道你對我兩個孫女印象如何?」
劉愈一愣,怎麼就說到他兩個孫女身上去了。
「很好。」劉愈摸不著頭腦,「有事嗎?」
韓升哈哈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這兩個孫女也都十六歲了,到了適婚的年齡,若是劉小兄有意,何不娶了她們?」
即便是劉愈有心有意,也沒想到韓升來的如此爽快。更加令他哭笑不得,自家事自家明。
「韓老哥……你不是開玩笑吧?」
韓升歎道:「要說這兩個孫女我可真捨不得,我也老了,對外也老夫老朽的叫了,再有幾年也入黃土了,總該趁著自己還沒糊塗,給她們尋到好的歸宿。她們姐妹情深,難得找到你這個心誠之人為她們的依靠,將來她們姐妹還可互相照應。」
劉愈苦笑道:「可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跟徐家女是皇上賜婚的,就是我十萬個願意,皇帝那邊一個不允,不但事不成,可能還要治我的罪。」
「不試試如何知道呢?我又不給兩個孫女求什麼名分,只要你能悉心待她們,將來別欺負她們便好。」韓升突然對著門口那邊道,「婷兒、藝兒,在外面偷聽吧?何不進來?」
兩個羞答答的少女牽著手,從門口進來,挪步到前,低著頭,顯然已經知道韓升在跟劉愈談她們的婚事。
韓升笑問:「婷兒,藝兒,你們對這樁婚事可是願意?」
韓小婷拉了姐姐的手一下,韓小藝道:「一切全憑爺爺做主。」
韓升轉而看著劉愈,笑道:「劉小兄,你可看到我這兩個孫女的態度了,我的心可通明著,兩日來這兩個小丫頭連練舞的心思都沒,幾句話便會提到你。若是你不想辜負了她們,這就回去跟老侯爺說說,讓他差人過來提親。」
「找我父親?」
劉愈一驚,這事跟劉兆說了不跟自觸眉頭一樣?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之間不必媒妁了,但規矩還是要講的,即便娶個妾侍,也是要知會老侯爺不是?」韓升笑道,「不過你放心,我相信侯爺是通情達理之人,你們成了婚,這韓家的產業便是嫁妝,不會令你吃虧。」
…………
好事。天大的好事,好事還成雙了呢。
沒想到居然有兩個如此嬌美的雙生姐妹肯嫁給自己當妾,嫁妝還是韓老頭的產業。
可是一想到要去跟父親說,劉愈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劉兆性格嚴謹,一副軍人作派,根本不會講什麼情面。更不會為了給他區區的十二兒子娶妾去公然開罪皇帝。一邊是美人情義,一邊是頑固的老父親,左右為難。
劉愈回到侯府已經是黃昏。剛要到正堂那邊試探一下父親的口風,卻見劉兆穿著一身鎧甲從外歸來,身後還帶著幾個衛兵,通常只有要出外校場練兵他才會如此裝束。
「愈兒,是你?」劉兆見到劉愈,說話也算平和,「何事找為父?」
劉愈看到劉兆這威風凜凜的模樣,話有些說不出口。
「我……想娶妾。」劉愈支吾道。
「你說什麼?」劉兆眉頭驟然鎖起來,語氣也變得嚴厲。
「我想娶妾。」劉愈又重複了一遍。
「你個混賬東西,知不知道是誰給你賜的婚?這是多大的面子?你居然說要娶妾?我真想一棍子抽死你這畜生!」
找不到棍子,劉兆居然端起刀柄往劉愈身上招呼過來,劉愈閃開一步,眼神中也多了一股怨氣。雖說這劉愈跟劉兆有血緣之親,但他對劉兆可說半點好感都欠奉,這次當著他士兵的面居然就罵他畜生,還要打他,絲毫不給情面。
回到房裡,劉愈越想越氣憤,一介庶子已經在侯府裡受盡白眼,而今被人包辦婚姻不說,還被老父如此對待。真還不如離開侯府,單獨去闖一番事業。
一夜都睡的不安穩,他也在想如何在這世界上謀生。
第二日一清早,劉愈溜躂完了正在吃早餐,卻見劉府的劉五急匆匆來找到劉愈,低聲道:「十二少爺,老爺叫您回去,說是有事情要說。」
劉愈沒想到自己在這也會被劉五找到,就好像被他跟蹤了一樣。
父親找?找他回去幹嘛?難道昨日罵的不夠,今天再當著全家的面狠狠的罵一次?
劉愈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父子再談不攏,他便直接要離開侯府。
回到府上,此時各個院裡的大多還都沒起,劉愈進了正堂,也只有父親劉兆一個人,劉兆看著正堂上掛著的「定國將軍」的御賜匾額,久久不說話。
「父親大人不知有何教誨?」劉愈行個禮問道。
劉兆轉過身,神色中不是憤然,相反有些難以琢磨的表情,好像是帶著幾分費解。
「今晨皇上突然召見為父,還以為是為突厥犯境之事,沒想到皇上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問到你,還說體念你無法盡快與徐將軍成婚,特允許你先行娶妾。」
不但劉兆費解,連劉愈聽了都差點以為這大早晨的還沒睡醒,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