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勢把他推到我身後,踏前一步,挺腰揚眉道:「不管大將承認與否,琥珀也已是人皆共知的歸海·雲開大將影妻,小叔便是肯負責,你又讓他如何負責?」
「他要如何對你負責與我無關……」歸海·雲開仰首打了個哈欠,立時酒氣襲人,探手又從床頭櫃上拿起一罈酒,拍開泥封,咕咚灌下一大口,揮手含混不清的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都給滾出去,我……我要休息……」
「怎麼無關?俗話說長兄如父,又有『子不教,父之過。』你沒有教好幼弟,他才會做出這等事來,你這長兄如何能脫得了干係?」我必須以歸海·雲開的妻子身份留下來,否則如何能接近他,幫他站起來,所以就是賴也要賴上他。
歸海·雲開雖被虯結的鬍鬚遮住了大半張臉,但眉眼卻清晰可見,濃眉低壓眸眼深凹,聞我之言雙眸驟然瞇起,醉意消散犀利如箭,冷笑道:「好一張利嘴,你是要賴上我麼,可惜你打錯了主意,我現在已經是個殘廢,嫁給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要搭上一生。」
我平靜的道:「我只知道大將殘了,但卻不知也廢了。」
「嘶……」身後傳來諸人的吸氣聲。
「嫂子……」歸海·月明一貫溫和的語氣中亦有縷惱意,看今天的情形,他似乎極其敬愛歸海·雲開。
「呼」一個酒罈迎面砸來,我忙閃身躲開,我又不是歸海·月明怎肯老實挨打。
「小心!」歸海·月明展臂旋身,把我護到身後,躬身俯首道:「大哥息怒,嫂子年紀小,一時說錯了話,您不要在意……」
「滾!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們!都給我滾……」被說到痛處,歸海·雲開眼泛血絲聲嘶力竭的吼,隨手把能抓到的東西都向我們擲來,一時間滿屋酒罈、茶壺、藥碗、燭台各種什物亂飛。
「小姐,小姐我們先出去。」小六怕我受傷,衝上來往出拉我。
「也好,看這情形也說不了什麼了,嫂子您先回去。」歸海·月明把我護在身後,自己卻不敢躲,一會身上便如同開了染坊似地,酒是藍的,茶是綠的,藥汁是黑褐色的,色彩斑斕液體橫流,污濁異常卻不覺得狼狽,聲音柔和舉止從容,還是芝蘭玉樹般秀雅溫潤。
我今天就是想讓歸海·月明介紹我和歸海·雲開正式認識,雖然沒有想像中的順利,但目的也已經達到,所以便向歸海·月明點點頭,和小六當先退出門去。
「天!」小六小臉皺成一團,泫然若泣的道:「小姐,這可如何是好?這個正牌姑爺不但殘了,還是個酒鬼,又髒又醜脾氣還那樣暴躁,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恨恨的跺腳,繼續道:「難怪歸海家不敢讓他自己去白國迎親,他這個樣子根本就見不得人……」
我歎息,「他以前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允文允武年輕將軍,即使脾氣不太好也絕不可能壞成這個樣子,否則以歸海·月明之人才,不會如此敬畏他,定是腿斷後才性情大變的。」
「可是無論他以前有多麼好,現在也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小姐您打算怎麼辦,不是真要就這麼嫁給他了?」小六急得雙眼圓睜,「不行不行,奴婢就是拚死也不能讓小姐嫁給這樣的人,否則天上的老爺夫人們會怪罪奴婢沒有保護好小姐的。」
「說什麼傻話呢,不是真要嫁給他,而是已經嫁給他了。」我心中感動,安撫的輕拍小六肩膀,「不用擔心,我自有計較,經歷了這麼多事後,你還不相信我嗎?」
小六眼睛一亮,道:「小姐莫非已經想好要怎麼做……」
我正猶豫要否實言相告,就見一個老僕人端著個食盤走過來,看見我們明顯的一愣,彎腰點頭道:「老奴見過大奶奶。」
我詫異,「你認識我?」
那老僕人道:「當然,大奶奶那夜和家主來看大爺時候見過,只是大奶奶沒留意到老奴罷了。」
我點頭,聽他一說倒是隱隱約約有點印象,當時遠遠的好像見到有個老蒼頭站院子的另一頭。我們急著進屋去見歸海·雲開,所以沒有在意,想必就是這個老僕人了。
那老僕躬身道:「大奶奶您這是要回去麼?您請走好。」
我看他手中的托盤上是些清粥小菜,卻微微發出苦澀的氣味,不覺狐疑問道:「這食物是給大將吃的麼,為何聞著有絲苦味?」
那老僕苦著臉道:「是給大將吃的,聞著苦那是因為這些都是藥膳,醫師說斷骨須得好好調理,大將卻不肯喝藥,只好偷偷在飯菜中放些補藥。」
我詫異的道:「聞著都苦,難道大將吃不出來麼?」
那老僕人搖頭道:「大將自腿斷後便開始酗酒,酒味比藥膳味大得多,都掩蓋掉了,而且一天難得吃幾口飯,有時候兩三天都不進食,所以一直並不曾察覺。」
我想起方才見到的歸海·雲開那瘦骨嶙峋的胸膛,不禁微微皺眉,怪不得瘦成那樣,原來是都不吃飯的。不過看這些泛著苦味的藥膳,就是我也沒有食慾。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有了要從那裡開始幫助歸海·雲開重新振作的切入點。
「老人家,謝謝您,您去送飯。」我歡喜的向那老僕展顏一笑,大步走向前一進房舍。
歸海·雲開那麼瘦弱,就是真做成假肢,他也沒體力練習走路,現在當務之急是調養好他的身體,然後才能開展現我的後續計劃。
「小姐,怎麼了?」小六個子嬌小,跟不上我大步流星的腳步,氣喘吁吁的一溜小跑,「您突然走這麼快幹嘛,這是要去那裡?」
「去小廚房,看看新來的廚師都能做什麼食物。」我頭也不回的提裙疾走,走向位於第一進西側的小廚房。
七色地廣人稀,歸海家小廚房也足有百平大小,靠窗一溜鍋灶,大鍋蒸籠齊全,中間兩排案板,兩個幫廚婆子正在和面做點心,大廚則在調製什麼餡料,地下還有兩個粗使婆子在摘菜洗菜。
我沒想到小廚中會有這麼多人,一腳跨進門來不由愣住。
「大奶奶好。」幾個婆子忙紛紛施禮。
「大奶奶您怎麼來了?是不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您讓丫頭們來告訴一聲就行了,何需親自來。」大廚名叫粱祥,大家都叫他祥叔,是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矮胖男子,因為一直是聽雲台的廚師,所以我嫁過來後雖然用男廚不太方便,但為了照顧病中的歸海·雲開也並沒有換。好在七色的男女之防沒有中國古代嚴格,而藍國因為臨近荒荻女族更加開放些,聽說藍國的上門女婿(男子嫁入女家)要遠遠多於其餘六國,女子在外幹活養家也是平常事,並不會引起什麼側目。
我微笑擺手道:「大家不用多禮,我不是因為想吃什麼東西來的,只是隨便走走熟悉下環境。」這裡人多口雜,大家又都不知道歸海·雲開已經殘廢了,我自然不能實言相告。
接下來我又問了問大廚歸海·雲開平時喜歡吃什麼,大廚服侍了歸海·雲開七年,當然很瞭解歸海?雲開的喜好,一番談話下來我心中已經有數。這期間大廚帶著幾分「哀怨」的說不知為何歸海·雲開好久沒讓小廚房做食物了,只有個歸海·雲開的朋友在後院養病,每天為他做些藥膳即可,近來閒得難受,好在我嫁來了,他又可以大展身手,說我想吃什麼竟管吩咐便是,他沒有不會做的。雖然有點自吹自擂,但熱情足夠,我還是比較滿意。
~~~~(>_<)~~~~鋪墊情節寫得我頭痛,原來宅斗如此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