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這麼大一圈,又是民族大義的,又是國家實力的,又是法治的。最後還不是給自己說清?
杜石和李思君很無語的看著一臉真誠的李牧,心中鬱悶之極。
拋開最後一句話不提,但就李牧這一番關於稅負的長篇大論,是極為震撼的。
其話中的理念,更是與盛世時期的治國方案,不謀暗合。
凡是大戰之後,朝廷必然會採取輕徭役,薄稅賦的政策,刺激國內經濟的繁榮。而等國力繁榮到一定程度,賦稅也自然上去了。
鄭如李牧所言,一張一弛,的卻是如此啊。
而且,他所說的宏觀調控,四個字,更是精準無比的定義了這數千年來的國策。
「慕白此言有理!」
杜石端起酒水抿了一口後,認真點頭道。
李思君點了點頭,認真思索。
「你的意思是,新興的健康商業,在起步時期,應該採用松一點的管理方式。就比如你的香水產業。」說到香水產業,杜石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瞪了李牧一眼後,隨即有好奇詢問道:「那麼,既然松有了,那麼緊又在何處?」
「很簡單啊,不成熟的剛起步的產業,需要鬆一些的管理方式,自然,成熟的產業,就需要緊一些的管理方式了!」見這二位大人已經被自己說服,轉而探討其他的方面,李牧心中鬆了一口氣,心情放鬆下來後,侃侃而談:「譬如說。絲綢布匹成衣店之類的。還有就是青樓妓院和酒樓這些東西!」
此番話一處。一旁的李澤民頓時眼睛一亮,詫異的看著李牧。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是太清楚了。
這長安城,十有**的青樓妓院和酒樓背後,都有齊王的影子。
而且,這些人和身為王府門客的李牧又不一樣。
他們僅僅是齊王控制下的卒子,並未有王府身份。
如此一來,向他們徵稅。豈不是順理成章之事?
慕白這一手,玩兒的漂亮啊。
李澤民心中大樂,看著李牧,眼中滿是讚歎欣賞之色。
杜石聞言,笑瞇瞇的看著李牧,眼中滿是老奸巨猾之色,道:「你小子不厚道啊!」
「大人何出此言啊!」李牧苦笑著,攤開雙手,無辜的說道:「學生可是一片冰心在玉壺啊!」
「一片冰心在玉壺,此句甚好啊!「李思君猛地插了一嘴。好奇的看著李牧道:「是偶的殘局還是全詩?」
杜石黑臉。
哎喲,我得李大人啊。
我們是在聊賦稅的事情,您怎麼……嗯,不過,這句詩的卻是不錯啊。
咳咳,但,雖然不錯,但也不能岔開話題啊!
杜石輕咳一聲,伸手推了推李思君。
李思君這才回過身來,輕咳一聲,擺手道:「你們聊,你們閒聊,詩詞的事情,咱們待會兒再說!」
杜石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來,看著李牧,奸笑道:「厚道不厚道,你小子你心裡清楚!」
「我清楚什麼呀!」李牧攤開手,苦笑道:「我只是給大人您提個意見而已。採納不採納,完全是大人您決斷的!」
「再說了,跟這些產業納稅,不是應該的嗎?大周律也是這麼規定的。」李牧痛心疾首的說了一番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驚訝不已的看著杜石,失聲道:「大人,您可別告訴我,我大周王爺,還有人開妓院的?我的天,這要是傳出去……」
「當然沒有!」杜石正氣凜然的擺手,當場喝道:「絕無此事!」
語氣慷慨,態度堅決,實乃一代剛正不阿的名臣風範,不過,杜老頭眼睛裡那心虛的閃爍之色,卻讓他高大全的形象,差了一個檔次。
「那我就放心了!」李牧深以為然的點頭,長出一口氣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例子,歷史上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前車之鑒,後車之師。我等一定要引以為鑒啊!!」
「不錯!」李思君是諫議大夫,深知這些東西的可怕。當即點頭,表示贊同。
他也知道,長安城那些煙花柳巷的幕後之人。而且,之前也曾提過向這些產業徵稅。不過,後來,因為各方阻力,這個計劃便被無限期的擱淺了。
如今,李牧再次提出了這個計劃,而且冠以了國家存亡,皇室尊嚴的大義。
在這樣的背景下,誰敢再出聲反對?反對就是跟天下人不過去,跟大周過不起,跟皇室過不起,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越想,李思君就越覺得李牧的這個帽子蓋得好。
如此一來,若有人反對此時,那他就是民族敗類,千古罪人。
妙計,真是妙計啊!
這就是陽謀,讓人無話可說的陽謀啊!
一時間,李思君激動的手都在顫抖。
杜石嘴角抽了抽,無語的看著李思君。
您老人家,到底是哪邊的?
李思君乾咳一聲,移開了目光。
杜石滿頭黑線,低著頭只顧著喝茶。
李牧趁勝追擊,語氣中充滿了痛心疾首的感慨:「哎,擁有著如初龐大利潤的產業,竟然一直都在偷稅,怪不得我大周國力空虛啊!商人太奸猾,官員不作為啊!」
是說你自己吧!
杜石狠狠地瞪了,一臉假惺惺之色的李牧,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揍這小子一頓。
丫也太無恥了吧。
自己發現了坑,然後不動聲色的繞過去。結果反手一把,把別人褪下了坑。
齊王殿下啊,你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竟然惹上了這麼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
沉吟了良久之後,杜石端起酒盞,灌下了最後一杯酒,深吸一口氣,然後將腹中的火辣酒氣吐出來,像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一樣,沉聲道:「既如此,那老夫這就回去,寫奏章,明日就向陛下請奏此事!」
雖然明知李牧這個陽謀之極,是借力打力。
但他不得不承認,李牧的這個計策是切中了要害。
不管,就是置黎民百姓與水火不顧,置天下存亡於不顧。
反之,管呢,雖然說,有可能會得罪齊王。但,這也是為了他好,為了皇室好,為了大周社稷好。
在這樣大大的好處下,那點負面影響已經不足為論了。
「算我一個!」李思君面無表情的站起來,沉聲說道。
杜石看著李思君,笑著點了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呢?」
衛虎眼睛裡滿是茫然,看著這二老一少,聊的熱火朝天,撓撓頭,不解的問道。
「商量你家二小子,逛青樓的事情呢!」杜石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你,你說什麼?」衛虎愣了一下,然後暴怒著站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老夫前些天還看到他了呢?」杜石年輕的時候,是長安城有名的風流才子。與房玄三人,並稱長安四君子。煙花柳巷之地,是他經常眷顧的地方。如今雖然已經年邁,但這老貨,卻依然不改風流本性。即便是當著別人的面,他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承認自己逛青樓的事情。而且還很得意。
「媽的,這個王八蛋!」衛虎氣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拍著桌子道;「剛剛結婚,就往青樓跑,老子還納悶了,怎麼這都幾個月了,兒媳婦的肚皮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這小子把糧食都撒在外邊了!」
衛虎氣的原地打轉,走了幾步後,揮揮袖子道:「不行,老夫得回去教訓教訓那小子,你們繼續吃喝,老夫先回去了!」
說完,直接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太壞了吧!」等衛虎離去後,李牧一臉詭笑,看著杜石,壓低聲音道。
「哪兒壞了?」杜石哼了一聲,若無其事的道:「老夫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說完,杜石轉過頭,陰測測的看著李牧,冷笑道:「沒你壞!」
被人算計了一把,而且還無法反抗,心裡終是不爽。
杜石哼哼笑著,不動聲色的損了李牧一把。
「我本純良,奈何大人逼良為娼啊!」李牧苦笑著搖搖頭,然後長歎一聲,站起來,背著手,舉目望著深邃夜空。
一副楚國屈大人被人冤枉的時候,那據實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摸樣。
杜石嘴角抽了抽,無力的坐下來,背靠著椅子,長歎一聲。
無恥啊!
李思君羞愧的低著頭,咕嘟咕嘟的喝著茶。
夜半,月當空。
寒風吹來,房間裡,燭火閃爍,昏暗不明。
三人肅穆,一人偷笑。
偷笑的是李澤民,他忍得很辛苦,心裡很暢快。
……
翌日,早朝上,杜石和李思君聯手發力,將一張關於青樓妓院納入徵稅範疇的奏折成呈遞到了皇帝面前。
鬚髮皆白,不怒自威的皇帝,打開奏折看了一眼後,微微點頭。隨後,他瞇著眼睛,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下面,臉色微變的齊王。
然後拿起硃筆,大筆一揮。
一個准字,躍然呈現於奏折之上。
隨後,大內總管昭告天下。
站在下面最千百的齊王低著頭,臉色鐵青,拳頭緊握。
轉過頭,看著站在一旁,面不改色的李澤民,咬牙切齒,眼中仇恨之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