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管事帶著僕役將知情人士押走王雪娥留在大廳裡照料阿南,見她手臂給蔡氏的長指甲抓傷,怒得一掌震碎了黃梨花木桌
顧家琪後知後覺,才記得呼痛
「阿南何必與那貨計較,她在大人心裡連個屁都不是,」王雪娥邊上藥,邊問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人為何如此做,散播這等謠言,難道不知累及爹爹嗎?」
王雪娥心一驚,不經心握緊了小兒的手臂,虛應道:「沒、沒這麼嚴重」
顧家琪也不呼痛,靜靜地看向她王雪娥避之,轉喝旁邊的兒子,道:「你怎不護住阿南?」
「是阿南讓天寶弟弟不要動的姨娘畢竟是爹爹的妾室情急之下出手,已是大錯,怎可再違逆」
王雪娥訕訕,打開食籠拿出糕點:「大人說阿南想得緊,趁熱吃,」她打量小兒臉面「都瘦了,京裡東西吃不慣嗎?」
顧家琪道沒有,招呼謝天寶一塊兒來吃,又把京中趣事揀了些說予她聽
仨人閒聊間,顧照光得信趕回
他見女兒手臂上的繃帶,頭也不回地,吩咐金管事,打發蔡氏回酈山
「爹爹,小弟還很小,」顧家琪才說了一句,就讓顧照光攔下,小心察看女兒傷勢,顧家琪道是姑姑包得嚴實,實則只有一道小劃痕
王雪娥比手勢,反駁道:「這麼長這麼深,還小口子?姑娘家手臂落下疤,未來夫家定要埋汰,怎麼辦」
顧照光果然大怒,根本都不想聽關於蔡氏的任何話
「姑姑說爹爹未用飯,先吃姑姑做的點心」顧家琪送上兩塊糕點,女兒遞的,什麼都好吃顧照光吃得舒心,王雪娥看在眼裡,甜蜜在心底顧家琪再吩咐廚房做酒菜,有這麼一打岔,緊繃的氣氛緩下來
飯用罷,顧家琪送上漱口茶水再開口給蔡氏說情,顧照光不再那麼反感
「爹爹,是阿南有錯在先,」顧家琪不緩不疾地說自己失控打蔡氏的事,顧照光眼皮不抬,道:「阿南是在維護爹爹的名聲,何錯之有」一句壓下女兒的求情辭
顧家琪想了想,又說道:「爹爹,把姨娘送走,外人必然好奇,只道女兒容不下庶母庶弟,趕跑他們」
「阿南多慮,爹送她回酈山,是給父親母親盡孝道」
「爹爹不如將阿南送到酈山,代爹爹盡孝道」顧家琪平平淡淡地說道,「如今局勢難測,爹爹要操心的事多,恐無暇顧及阿南,不若早做安排
顧照光洗手擦臉的動作頓住,王雪娥忙使眼色道:「阿南,快別說了大人幾宿未合眼,又忙諸事,已累了大人先去歇息,我來和阿南說說」
「雪娥,你帶天寶回去,和天放聚聚」
顧照光獨斷此事,他讓僕人送走王雪娥母子,加快度潔面,弄清爽了,抱起女兒,走向內院繡樓,不說別的,但笑問她這幾日在府裡做了什麼
顧家琪一一答了,顧照光聽她彈了兩首琴,做些許指正,便安置女兒休息,重又趕回軍營
當夜無話,第二天清晨,顧府人起時,方知蔡氏母子已被連夜送走
顧家琪暗歎,王雪娥做生意不咋地,論起陰人手段,卻是匪夷所思,無師自通
金管事似知小姐心思,道:「青蘋、青菽讓人遞了信,約莫這兩日便回府」
「這還差不多些,金管家,你記得多多安排她們服侍爹爹這府裡沒有女人主事,只有我一個小孩總不成樣子」
「小姐放心,老爺都有交代」
金管事叫人送早餐給小姐,他自去安排照應物事,不在話下
卻說王雪娥見顧照光一心赴在軍務上,平素不是打發她管後勤經紀事務,就是要她多照顧阿南,議事時又避著她想是那日她無憑無據指責趙夏二人通敵,讓他不快
王雪娥心中苦澀,照料阿南飲食時,不免憂歎
顧家琪問她碰到什麼事,王雪娥也是無人可道,便與小孩說起趙夏二人如何口蜜腹劍,一番做作竟讓大人饒他們怠軍之罪;又說軍中眾人無人知大人辛苦,一意呼應模糊反正在她看來,她的大人千好萬好,沒一處不是;千錯萬錯,全是別人之故
「姑姑,爹爹親信之人,不是調走,就是被派到前頭送死了?」
王雪娥驚訝,道:「阿南如何得知?」她還沒說到呢
顧家琪笑笑,淡然道:「其實,早在家齊哥哥虜獲真波王子消息傳回京城的那一刻起這局就布下了」
在北夷威逼大魏的關頭,身為邊境主將顧照光竟要遠離戰地親自進京解釋原委,這事誰都做得,就不該是一軍之首做;顧照光到六部後,兵部糾纏,內閣不理,公事煩雜,還有私事纏身,如此盤桓三個月,加上戰事、年節前後兩個月,顧照光有大半年時間未進軍都指揮使一應軍務都由軍監代管
軍監與總兵不對盤由來已久,軍監如果分顧照光的軍權,私調他的兵,打亂他的部署,讓他無可用可信之人,那麼,來日戰場,正好斷送性命這是絲毫都不用奇怪的事
那五萬被白白葬送了性命的顧家親兵,已是最好的證明
顧家琪清臉回望她,問道:「姑姑,你知道真正要爹爹死的人是誰了嗎?」
「我,我去殺了那個狗皇帝」王雪娥咬牙怒道
「姑姑,皇帝身邊東廠錦衣衛高手眾多,你一人如何殺得盡就算姑姑能殺得,」顧家琪話鋒一轉,「豈不正好如皇帝所願,說爹爹圖謀不軌,要你以下犯上,這回連借口也省了,全數斬殺顧氏一門」
王雪娥臉色數變,後道:「大人天縱英才,必有法子化解此厄,阿南過慮了」
顧家琪微微笑,道:「阿南相信,爹爹帶兵,親兵如子;眾將同樣敬他愛他,不因敗兵而離心前回,我與哥哥同受傷,眾將恨池小姐歹毒,一意處置,爹爹執意保她,眾將不免心有微辭,落下個爹爹無能管教自己的婆娘的印象;今次,又因她池越溪,爹爹失察,五萬人葬送夷人鐵騎;爹爹殺不得那姦夫,難道殺不得那淫婦嗎?
這樣沒有魄力沒有決斷,為私情所左右的主帥,能得到眾將士的忠心擁戴嗎?
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睡了,只能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不敢吭氣,兩軍臨陣,敵將借此譏笑,又讓將士們如何誓死追隨爹爹?」
顧家琪停下,回望王雪娥,微微逼前兩步,再冷冷地詰問,「現在,姑姑知道散佈皇帝與池越溪的醜事,意味著什麼了麼?」
王雪娥臉色雪白,驚得倒退兩步,她以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囁嚅想解釋,卻又解釋不了
在她心底,聲名掃地的顧照光依然如天神般尊貴不凡;卻不知無心之舉,能害心上人若斯
難道,這就是大人規避她的根結所在?
「我、我去殺了她們,」王雪娥聲音苦苦,好像被情人拋棄一樣可憐無助
顧家琪阻止道:「姑姑,人,是殺不光的;爹爹也不喜歡」
王雪娥便道那割人舌頭
顧家琪微微搖頭,直接指點道:「用些藥讓她們有口難言,再散播消息,說她們犯口業,人人敬鬼神,自會害怕住口比殺人割舌要有效」
王雪娥道好法子,便自去辦
七八天後,宣同兩地的佛寺前,多增馬車,城裡凡是有點身份的女子,均披頭紗,佩胡花香囊,到佛前告罪據說她們同犯一種惡疾,口嘴生瘡,發惡臭,藥石無效,受遊方郎中指點,她們冒犯了菩薩座前首善信徒,佛祖在懲罰她們
也有人是不信的,但一想起那夜半窗邊飄過的白衣人,銀光閃閃的飛劍,摸摸自己的喉嚨,尚餘命,已是那恐怖女子手下留情,心知自己得罪何事,老實吃齋念佛去了
再聰明些的人,想起這恐怖女子手段,卻奈何不得池越溪,可想而知那位姦夫如何位高權重,還敢流傳那似是而非的醜聞麼,無處不在的朝庭鷹爪可不是吃素的,鹹閉口不言
城中變故自然瞞不過顧照光,他找人問了下,王雪娥老實承認自己所為,並供出共犯顧家琪被帶到父親前頭,聽女兒親口坦承,顧照光不由喝道:「胡鬧」
「爹爹,阿南不是小孩子了阿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顧照光深深歎息,道:「阿南,你無須憂心這些,爹爹自會顧你周全」
「那爹爹可想出法子讓皇帝陛下忘記八年前的事?」
顧照光神色寂然,慨然抱起女兒,貼貼她的額頭,跨馬到城外,望著塞外碧空長天,青黃草原,久久不語
他忽然說起當年事的真相,不同與他向景帝所說,而是整個酈山侯府的選擇
「前文德太子猝死,先皇亦壽元不永,朝員為儲君人選多番爭執瑞王與景王素有薄名,支持眾廣為父與瑞王多年好友,知他脾性,剛愎自用,對待異己者殘酷不仁,翻臉無情;為蕃王者,無妨;為帝大不妥」
「此時,蓮兒,也就是你哥哥的母親,推薦景王她自幼熟識景王,知他胸懷大略,有治世經緯之心,為父曾暗中觀其面相,景王有帝王氣象因此,為父向先帝保薦景王」
這些事,發生在他發現景王與李香蓮私通之前
當宮中傳出儲君人選,瑞王遂舉兵叛亂,顧照光奉命鎮壓,昔日好友反目成仇,沙場兵刃相見其後,顧照光凱旋歸京受嘉勉,偶然發現李貴妃與官中宦官密謀毒殺先太子真相
顧照光必須與李氏一族決裂
這時候,瑞王為報復顧照光背叛兄弟友情,與宮人構陷,讓他與准太子妃池越溪成好事,旨在讓景王與顧照光生嫌隙,即便當時不除,日後成為帝的景王也會舉刀殺
顧照光明知他計惡毒,但為日後,遂將計就計,於是,有了他酒醉誤入東宮選妃閣,亂宮闈的事
「你母親也是可憐人,她與景王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鳳冠霞帔都已穿上身,只待封後,卻硬生生叫你爹爹給毀了,是你爹對她不起」
這世上有什麼誰對不起誰的,池越溪不及劉皇后有手段,輸了後位賠上愛情就該怨自己無能,只有輸不起的人才將失敗歸罪他人
顧家琪對池大小姐沒興趣,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做糾纏,她道:「原來是瑞王的詭計,我猜爹爹也不會不顧家裡人,做出那樣不合情理的事」
「阿南如此相信爹爹,倒叫為父汗顏」顧照光歎息,雙目遠望天際,低語道,「為父曾經感激瑞王,讓為父有機會一償夙願」
「嗯,碰到喜歡的東西卻求不得,是挺難受的;有人送上來,即便是毒藥也吞了,阿南明白的」
顧照光輕笑,按揉了下女兒的小腦袋,道:「人小鬼大」見天邊墨藍的雲吞沒橘子紅的霞彩,他調轉馬頭,帶女兒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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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舊事詳情,參看番外
今天是本月最後一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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