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池顧恩怨與軍中舞弊案掛鉤,王雪娥以為趙顧夏結盟能對抗池家,遂臨陣倒戈,一意促成顧夏親事。
顧家琪得知後,備感憤怒,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做三方妥協的犧牲品。她決意找線索,挖掘趙雲繡傷腿真相。她確信,趙雲繡墜馬時,腿沒摔出毛病。
趙雲繡出事的地方在營地外的河灘附近,據說她是想到那兒清洗傷口,不曾想天寒地凍地賠上自己一條腿。顧家琪沿著河床仔細查看,尋找乾涸的血跡。
一個藍布男童無聲無息地現身,瞧著不過四五歲大,沉靜,面善,顧家琪略感放鬆,悄悄放開匕首,笑問道:「你是這個軍營的人嗎?」
對方點點頭,顧家琪又問:「你認識趙小姐?」她仔細地看著他的面孔,不錯過一點痕跡。男童眼裡閃過厭惡的神情,顧家琪有數,再問道,「你看到她在這兒清洗過傷口嗎?就是她摔斷腿那一天。」
男童又點頭,顧家琪不由地用上帶有蠱惑意味的語氣問道:「在哪個地方,你指給我看好不好?」
對方抬手一搖指,顧家琪隨他所指轉身看去,忽覺有異,已然來不及,身後男童出手將她推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倒灌口鼻,顧家琪無意吞了口水,捋開劉海,暗自磨牙陰溝裡翻船。
她划動手腳,覺自己在冷水中游動無礙,抽出匕首,潛伏在冰下,緩緩靠近岸邊那團黑影,伺機拿下對方。
撲通一聲,藍衣小孩自行跳水,河水翻滾,他驚慌地掙扎,嘴裡吐出咕嚕咕嚕的水泡,很快就像石頭一樣沉下去。
顧家琪從驚疑到好笑,不過短短三秒,劃開手腳去救人。
從冰冷的河底抓到人,將他頂到河岸邊,顧家琪爬上岸,藍衫小孩已然溺水暈迷。
顧家琪按住他肚子催他吐水,再以節奏按壓胸腔做人工呼吸,男孩眼皮子動了動,顧家琪左右互拍他臉頰,讓他加速回復意志,問道:「說,誰叫你來的?」
怪小孩看著她,臉先紅了,就是不說話。
顧家琪好氣又好笑,還想說什麼,冷風一吹,她打了個激零,在水中猶不解天冷,此刻,她怕是要凍僵了。
怪小孩驚慌,那眉清目秀的樣子越瞧越眼熟,顧家琪靈光一現,道:「謝天放的兒子?」小孩身體誠實的反應證實了她的推測,「你推我做甚,嗯?你娘還是我乳娘呢。」
小孩的眼神瞬時從害羞變成厭惡,顧家琪有數了,估摸著跟王雪娥的態度有關,她就說這麼小的孩子能跟她有什麼仇,又不是阿富汗伊拉克。她起身,道:「快回家吧,你爹該找你了。」
顧家琪摟著自己的雙臂,哆嗦地向前走,一路阿嚏阿嚏,沒等她走出河灘,整個人就被冷風吹趴下了。暈倒前,顧家琪只來得罵一句日。
謝家小兒將她拖向營區,半道兩人一起暈倒,後兩冰棍為守兵所救。
王雪娥先救顧家琪,施針餵藥,又把謝天放找來幫忙。
看到另一個渾身青硬的小孩,謝天放驚慌失措,他撲向自家兒子探脈,只有心口尚有餘溫,他看向妻子,王雪娥從他的緊張裡看出暗情,恨不得那孩子死了才好,竟敢害阿南。
謝天放不由得發火:「如何就是他做的?」
「那你倒說說,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在這裡,不是他,難道還是阿南推他不成?!」
「他們說是阿南自己去河邊玩,後來又是蹇兒把人拖回來,誰救誰、誰害誰還用得著說嗎?」
王雪娥不甘願地扔出一粒藥丸,用於護住男童心脈,保他一時不死。
「阿南沒事則罷,有事我親自料理他。」
儘管謝天放想先救自己兒子,但王雪娥已放下狠話,他不得不與王雪娥聯手運功為顧家琪驅寒化藥。輪到謝家小孩時,因時機延誤,寒氣入筋骨,若不徹底根治,一生都要與病痛為舞。
兩人都是氣海翻湧,力有未逮。
「這是他自找的!」王雪娥一點都不同情兒子的遭遇。
「師妹!」
王雪娥冷然不語,謝天放也無計可施。
卻在這時,顧照光得信趕來,看謝家小兒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由重念一句:「二弟,你好糊塗。」遂捨半身功力救王謝之子。待他收功,氣息顯見不穩,需得調養數月方能真正無恙。
王雪娥見此,再次悔恨自己當日不夠心狠,一掌斃了那小子也就沒有今日禍事。
「大哥,我……」謝天放眼底有熱淚,心中感激之情,無法用言語表達。顧照光拍拍他的肩,道:「你我兄弟,無須多言。」他看了眼坑頭兩個並排熟睡的小孩,阿南的命也是謝家小兒換來,謝天放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兩人互拍肩,兄弟情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人,您先歇歇。」王雪娥小心翼翼地說道,她生怕顧照光責怪,卻又擔心他的身體。
顧照光知她用情詭道,也不點破,往事已不可追悔,他道:「雪娥,你和天放也歇歇,我等阿南醒了再走。」
謝天放再露感激神情,顧照光笑笑,說他們兄弟倆也長久未有閒時說話,一起坐下來談談也好。不久,謝家小兒因有內力,底子也比人好,他先醒來。謝天放要兒子給顧照光磕頭謝恩,謝家小兒把頭磕得咚咚響,用力拜謝。
顧照光挺滿意這孩子懂事,氣度沉穩,道:「天放,這小子養得好。」
謝天放自得,教導兒子:「那是顧伯伯的女兒,以後你要像哥哥一樣保護她。」
「不要。」謝家小兒駁了父親的意願,他恩怨分明地說道,「顧伯伯人好,我一定會報答的。但是伯伯的女兒,她搶走我娘,還叫我娘害人,就算她救了我,我絕不會原諒她。」
王雪娥用力一拍桌,眼神狠厲,陰側側地問道:「是你推她下水的?」
「是!」謝家小兒敢做敢當,一口就認了罪。王雪娥怒起劈掌,謝天放攔得她一次,攔不住第二次;虧得這時有顧照光在,他出手叫住王雪娥,道:「小孩子家,你好好與他說。」
「我當沒生過!罔顧恩義,與畜生何異!」
王雪娥心裡要多恨有多恨,她看向謝天放,後者氣弱,微微放開手,謝家小兒見父母如此,只覺此處無他容身之處,大哭向外跑。
顧照光攔下孩子,謝家小兒只管踢鬧,頑劣不聽,王雪娥再度出手,謝家小兒驚恐一噎,幾欲閉氣。「雪娥!」顧照光難得放重話。
「爹爹,姑姑。」顧家琪驚醒了,睜眼坐起來。
顧照光露了個笑臉,讓女兒稍等,他把謝家小兒交予謝天放,道:「二弟,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他還小,也難免想歪,你和雪娥好好教,啊,別又打又殺的。」
謝天放微微斜過身,沒有接孩子,道:「大哥,我沒教好他,我對不起你,這忘恩負義的、任由你處置。」
「二弟!」顧照光急喝,謝天放卻是衝出門,不再理會,王雪娥也不認這個對恩人之女下手的歹毒孩子,笑對顧家琪說,她燉了冰糖燕窩雪蛤膏,要去盛一碗,也走了。
謝家小兒落淚滾滾,顧家琪問道:「爹爹,他哭什麼?」
顧照光抱著傷心欲絕的謝家子坐下,給女兒解釋,說因為王雪娥要照顧她,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導致謝家小兒打小沒有娘親照料,一時想錯,才推她下水。
「可他後來跳河來救阿南啦。」顧家琪露齒一笑,「爹爹,他還不算是壞小孩。」
顧照光滿意地摸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問道:「那阿南可以原諒小哥哥嗎?」
「阿南沒怪他。」
顧照光說一聲好,讓兩小孩呆一處說說話,他去把人找回來。仨人進屋後,王雪娥堅決不認,沒劈死人還是有顧照光壓著;謝天放只道,不管是與非,兒子既然做了那樣的事,就再不是他謝家人,死活不管。
江湖兒女,講究的就是倆字:恩,義。
顧照光說也說不通,顧家琪看向眼紅鼻頭紅的小子,道:「噯,你爹媽不要你了,要不要做我弟弟吶?」
「誰要做你弟弟,」謝家小兒怒氣沖沖地喊道,「因為你,我娘才不要我,現在我爹也不要我了,哼,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推我下水,這事有違江湖道義,你爹娘當然要生氣,你可不能胡亂栽贓哦。」
謝家小兒不語,顧家琪誘哄道:「吶,要是做了我弟弟,你不用做壞事,就能天天見到你娘,吃她做的紅豆餅蓮子羹,你爹也不會生氣,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你說真的?」謝家小兒看看她,又看向雙親神情,再看顧伯伯,屋子裡大概就這伯伯是能主持公道的,他小聲問道,「可以嗎?」
顧照光微笑,讚賞女兒想的好辦法,王謝夫婦已然不管兒子,自然不反對義結金蘭的提議。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顧念慈今與、」顧家琪停下來,問道,「你叫什麼?」
謝家小兒又傷懷了,他爹說要他娘給取名字,他娘一直沒消息,至今還是個無名娃。顧家琪看向顧照光,後者略微沉吟,道:「上家下寶,取家中珍寶之意。可好?」
謝天寶連磕三個響頭,遂與顧家琪繼續結拜,輪到排位時,顧家琪說叫她姐姐,謝天寶道他年長一月半,就是哥哥。
顧家琪定定地看著他,謝天寶囁嚅地退縮了,仨個大人哈哈笑起來,顧照光念了句女兒調皮,不好欺負小哥哥。謝天寶開心不到一刻,顧家琪撇嘴道:「我已經有哥哥了。少的是弟弟。」
謝天寶委屈地讓步:「那我做弟弟。」
顧家琪臉露笑意,兩人正式結拜,顧家琪隨性灑脫,謝天寶性情隨其父,沉著安靜,逼急了才有話,很是遷讓本應是妹妹的小南,改小名是他唯一的堅持。
新姐弟很快就親親熱熱地同吃一碗雪蛤膏,絲毫不見陌生,感情好得像同胞同胎生,顧照光道這是天意,王雪娥見顧家琪並不排斥謝天寶,這才默認;謝天放內心真實全寫在眼眉間的笑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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