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山東大漢,莊默則是山東大漢中的佼佼者,身體粗壯,膀闊腰圓,望之頗為威猛,相比之下,阮進固然也稱得上精壯,卻明顯短小一截,猶如成人和少年之別。不過雙方看著優劣分明,實際交起手來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著實讓眾人大感意外。
黃辰未免二人打出真火導致意外受傷,果斷喊停比鬥。
「阮兄弟拳腳精湛有法度,當是出自名家指點,在下佩服、佩服。」莊默率先抱拳說道。通過一番交手他對阮進的本領有了一定瞭解,因是切磋之故,他自身留有幾分餘地,對方亦未使出全力,總體來說雙方水平處在同一個檔次上,非生死相搏不能決出高下。
阮進抱拳回敬道:「莊兄弟也不差,拳法之剛猛無儔,實為我平生僅見。」
兩人結伴返回酒桌,黃辰起身謂眾手下道:「我誇阮進兄弟你們還不服氣,唆使莊默與他切磋,現在如何,可服氣了?」
「心服口服、心服口服……」陳五笑著回道,隨即扭頭對阮進說道:「阮進兄弟一身的好本事,可惜漁舟上無用武之地,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明珠、明珠暗投,對,明珠暗投。」
阮進聞言臉容笑意潮水般退去,拿起酒碗一口乾下。
黃辰遞給陳五一個讚賞的眼神。
日落時,何盛酒足飯飽,意滿而去,阮進終究沒有留下來,隨何盛一同離去。黃辰立於口澳,目送漁舟披著夕陽的金輝漸行漸遠,身邊趙弘毅說道:「阮進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沒能招攬到他,真是可惜了。」
黃辰洒然一笑道:「確實有點可惜,不過不要緊,阮進心中對漁舟主頗有怨氣,當這股怨氣徹底爆發之時,就是他投奔我之日。」
趙弘毅恍然道:「原來船主心裡早有計算。」
黃辰不置一詞,問道:「第二批三十支鳥銃什麼時候送到?」一個月前他和王豐武、胡寅分了一目老藏銀,王豐武用所得一千兩中的八成訂購一條十丈大海船,預計年底建好交付。胡寅目前威信未立,只能大撒銀子收買人心,暫時顧不上其他。黃辰同樣花八百兩白銀訂購一條十丈大鳥船,又花三百二十兩買下上百支鳥銃,以全面替換三眼銃。黃辰之所以出手如此闊綽,不僅在於他分到一千兩藏銀,還有從林八老船上得到四百兩現銀,貨物折賣集市商販又獲六百兩,合計超過一千兩銀子,即使發給手下一些紅利,猶剩甚多,無慮用度。
趙弘毅回道:「應該就在這兩天。」
「太慢了。」黃辰忍不住搖頭道。
趙弘毅說道:「製作一把精工鳥銃動輒以月計,對方送貨的速度不算慢了。」
黃辰想不通製作一把鳥銃為何會這麼費事,又搖了搖頭,說道:「鳥銃送來後你親自把關,不是良品一律退回去。」
「這個我省得。」
回去的路上,黃辰故意帶著趙弘毅與眾手下拉開一段距離,忽然問道:「聽說莊默最近頻頻去你家拜訪,你們何時交情這麼好了?」
「我亦不知同他何時有了這麼好的交情。」趙弘毅眼中浮出一絲陰霾,語氣難掩不悅。
一見「老好人」動怒,黃辰頓時知道他從旁處聽來的消息可能是真的,「莊默這廝長著豬腦子麼?膽敢窺視趙弘毅的妻子,他以為他是誰?趙弘毅是誰?」黃辰一時啞口無言,兩人一旦鬧崩,不管是從道義上還是利益上,他都會毫不猶豫拋棄莊默。
「他有沒有做出失禮的事?」黃辰行出數步,再度開口,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涼意。
趙弘毅沉聲道:「初時還算規矩,近來有所逾越。」
「我找個時間敲打敲打他,若他就此收斂便罷,若依然如故……」說到這裡黃辰面露殺氣,斬釘截鐵道:「我會親手處決他!」
趙弘毅抱拳道:「多謝船主。」
黃辰暗暗搖頭,拋開身份不提,如果是王豐武、胡寅等人定會拒絕他的好意,親自處理莊默,趙弘毅性格實在軟了點。黃辰歎道:「此事應該由你直接告訴我才對,到頭來我卻是從別處聽來。」
趙弘毅苦笑道:「些許小事豈敢麻煩船主?而且這到底不是什麼好事,委實難以啟齒。」
黃辰恨鐵不成鋼道:「不說也沒什麼,可你處理問題太過優柔寡斷,男子漢大丈夫,何來那許多顧慮?就算你帶領手下人馬打斷莊默手腳,我頂多表面上申斥你一頓,心裡則必站在你這邊。」
「……」趙弘毅無言以對,這種事他連想都沒想過。當然他沒把黃辰的話當真,真發生了,黃辰絕不會像說的這般輕鬆。
黃辰眺望一眼天邊雲霞,謂趙弘毅道:「趙大哥,還記得去年我初得八槳船,招攬你時說過的話麼,我說過,絕不會滿足於區區八槳小船,到了今年必當再添一兩條大船,那時趙大哥心中肯定以為我在說大話吧?如今我麾下戰船五艘,健兒數百,亦闖出一番名頭,回頭再看所謂大話,如何?我還說過,我年紀雖小志向卻高,今日我再放一句豪言,週三老活不過兩年!大陳山困不住我,浙江、福建同樣困不住我!」
趙弘毅一臉震驚,兩年殺掉週三老?浙江、福建都困不住?黃辰小小年紀怎有如此大志向?
黃辰繼續道:「趙大哥,你聽懂我的意思了麼。我心有目的,不會原地踏步,亦不會緩慢行進,而是將一路疾馳,中間有人離開,但也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目前你的地位僅居我之下,才幹從來不是你的問題,你欠缺的是魄力,若你不能做出改變,很快便會被人取代。」
趙弘毅只覺得口乾舌燥,意亂如麻。
黃辰最後拍了拍趙弘毅的肩膀:「趙大哥,我能說的就這麼多。」
「……」
翌日黃辰派人將莊默叫到家中來,不明就裡的莊默踏進客廳門檻,正待打招呼,猛然看見黃辰身旁的茶桌放著手銃,村寨裡誰不知道手銃是黃辰心愛之物,平時藏於衣內,輕易不肯示人,今日這般亮出,是何意義?莊默不傻,馬上猜到了因由。
黃辰面色如常的喝一口茶,指著空座道:「坐。知道我為何找你麼。」
莊默一張麻臉強裝鎮定道:「船主莫非是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
黃辰不語,又抿了一口茶,而後突然說道:「你流落到此是因為女人吧。」
莊默瞳孔猛地一陣收縮,第一反應是黃辰調查了自己的底細,第二反應是黃辰在詐自己,無奈發現時為時已晚。
黃辰啞然失笑道:「看樣子你似乎沒吃夠教訓啊,又想犯病了。」
「船主……」
莊默剛開口,黃辰驀然拿起輪燧手槍,淡金色的槍身,黑洞洞的槍口,殺機畢現!
「砰!」
莊默身子立時僵住,等他意識到鉛彈並未打在他的身上,而是從頭側飛過,先是一陣狂喜,繼而暴怒不已,血紅雙目死死盯著黃辰,內心不住吶喊殺了他!殺了他!想害自己的人全部都要死!然而他身體就像壓了一座大山,寸步難進。
黃辰神情自若的放下槍,淡淡說道:「差點死掉的滋味不好受吧?記住這次教訓,再有下回,你會真的死掉。」接著又笑道:「說實話你的反應讓我有些意外。」
「……」莊默渾身顫抖,既怒且懼。
黃辰揮手下逐客令道:「槍也放了,話也說了,我想你也明白了,沒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莊默失魂落魄的從前門離開,王豐武和十數名銃兵、槍兵旋而從後堂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