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的時候,小婉拿著一張單子給廚房下了食譜,然後便帶著昨天用了一下午時間畫好的圖紙出府。
大清早馬車不太好找,走了兩條街口才遇到一輛,匆匆地去了自己在東城的宅子。張孝正抱著枕頭好睡,被家人叫起來的時候還是睡眼朦朧的,聽說是小婉一早過來,這才戀戀不捨地跟枕頭告別。
「小姐,你有什麼事情派紫鵑姑娘吩咐一聲就行了,這大清早跑出來多危險?」張孝雖然知道小婉也是一身的功夫,卻還是責怪了一句……這長安城大了去了,什麼鳥兒都有可能有,萬一小婉真的出事,他回去如何向夫人交待?
「長安城是天下腳下,能有什麼事情?」對於張孝的謹慎,小婉頗不以為然。
「小姐,鹿鳴春是小姐從那位薛大將軍手裡截過來的,如果他要記恨小姐,很難說不動什麼手腳。」張孝提醒道。
「噢……有這麼嚴重嗎?」小婉猶豫了。
「那可難說,看事的角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小心無大過。」張孝見小婉把話聽進去了,心裡稍稍放心。
「嗯,我會注意的。」
小婉點點頭,將拿來的圖紙向桌子上一鋪,道:「城外莊子裡不是有幾個木匠嗎?讓他們用最短的時間將這兩件傢俱打出來,記住,中間接合的地方務心巧妙、結實,要多琢磨一下花樣,別做得粗俗不堪。對了,要多打兩套。」
張孝為人仔細,聽了一半便對小婉的意圖理解得差不多,在家裡的時候,小婉就是通過他向下面的工廠傳達任務,對於圖紙他還是看得懂的。
捧著那幾幅圖紙反反覆覆地看,一邊看一邊問出了一大堆問題,直到小婉將所有的問題解答完比後,他才滿意的點點頭。
略為想了一下之後,他對小婉道:「小姐,依小人之間,乾脆就正式開始生產傢俱好了,借這個機會一併宣傳了。」
「嗯,你把這圖紙描一份送回去,由木器廠那邊加工出胚料,過來組裝、上漆。」小婉補充道。
「但是,小姐,小人還有一個顧慮。」張孝高興了一會兒,卻又皺起了眉頭。
「什麼顧慮?」小婉問道。
「小姐,傢俱這種商品,做法並不困難,就算能夠風靡一時,卻難以抵擋同行群起倣傚,雖然賺錢但恐怕不能長久。」
小婉笑了,沒想到張孝還能夠想到這一點,居然還沒有生產出來,就考慮外面的跟風和盜版。
「放心,搶佔市場就是搶佔先機,憑我們的人脈、宣傳手段和生產方式,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其他人很難比得上我們。另外,你先在城裡招一批人,將長安城的能工巧匠都捏在自己手裡,這年頭誰掌握了人才,誰就掌握了財富。」小婉說道。
跟風倣傚這種事情,即便是法律健全的現代社會也無法杜絕,何況是這個時代?小婉根本不打算解決盜版的問題,只要在銷售和成本上下功夫,除非是成規模的盜版,否則沒有人能夠比她的製造成本更低。
「是,小姐,五天之內,我就讓人將成品送給小姐。」張孝保證道。
聽到張孝肯定的回答,小婉心裡便是一陣輕鬆……一個好漢三個幫,雖然她多了千餘年的見識,腦袋裡記的東西也不少,但如果沒有一些合適的幫手,只怕在實行的過程中,就會讓她鬱悶死,現在她只需要把握住大致的方向,給張家和自己營造出一個適合的生存空間便行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公主府的熱鬧也一日甚於一日,在平陽公主生日那一天,這種喧騰也就達到了最頂點——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裡,由於公主生病,府裡很長時間都沒聽到歡歌笑語,連府裡的耗子走路時都放勁了腳步,唯恐惹到哪位貓大爺不痛快。現在公主殿下痊癒,生日將近,也算是二喜臨門。
大清早,外面就響起陣陣的爆筆聲,小婉打了個呵欠睜開眼來,卻見窗外僅僅是晨曦初露,長歎聲中起了身來,她知道今天這個日子注定是別想好睡了,幸好……她昨天睡得比較早。
唐朝初期,男尊女卑的思想沒有那麼厲害,尤其是平陽公主,不僅是李淵最疼愛的公主,更在李家皇朝定鼎關中的時候,發揮了莫大的作用,其夫柴紹亦是當世名將,在軍中聲威甚隆。因此,但凡有點兒身份的,只要有時間,都會來湊湊熱鬧?
送禮的人前幾日就絡繹不絕,今天天還沒亮,迎客的爆竹就已炸響,小婉清楚的很,不折騰到天黑,只怕這些爆竹是再也不會停了。
懶洋洋的起身,只見洗漱用具、清水,甚至早點也都準備好了,屋子裡一片寂靜,紫鵑和雪雁二人想來一定是跑出去看熱鬧了。
院門口傳來騰騰的腳步聲,小婉抬頭看去,卻是雪雁急急火火地跑回來,老遠都招呼道:「小姐,小姐——」
小婉失笑道:「幹什麼那麼急?難道前院還走了水不成?」
這話有些不恭,不過小婉在這方面一向大大咧咧的,雖然公開場合很注意,但私下裡說一說還是無妨的。
雪雁吐了吐舌頭,道:「別說,廚房裡還真是差點兒走了水,幸虧發現得及時,一桶水撲滅了,否則今天可就是個大不吉利。」
毒舌啊!
小婉嚇了一跳,不敢再亂說話,問道:「什麼事跑得那麼急?」
「哎呀,」雪雁拍了拍頭,「瞧我這記性,雯姑讓我喊你過去,說是忙不過來了。」
忙不過來?
公主府別的事物不知道多少,就是不缺人,除了公府府原本的一些侍從外,還有她以往軍中的女兵,哪裡沒人手?
心裡嘀咕著,跟著雪雁去了壽堂……所謂缺少人手,其實就是公主身旁少了一個跟班的。不過,小婉的身份比較特殊——臨時女官、裴夫人的義女、兩位少爺的西席,因而她也有了一席座位。
公主殿下的生日……尤其是這個生日還有著死裡逃生的喻義,當然不可能是草率為之,雖然駙馬爺在外領軍作戰,但場面還是要做的,李淵甚至特地放大假,給群臣們祝壽賀生的時間。
作為皇帝,他並沒有親自到場,而是備了一份重禮,由太子李建成代表送過來,齊王李元吉尚在返京途中,秦王李世民和趙王李元霸也在戰場上,能來的不過是李淵幾個尚幼的兒女,也是滿堂的熱鬧。
其餘的客人主要是一些夠得上品流的命女及宮員……小婉坐在平陽公主一側沒有注意到,在堂上的那些酒桌之間,還有一位她見過一面的客人——薛萬徹。
薛萬徹是跟著太子李建成過來的,雖然他也是一位將軍,只可惜大唐朝官員太多,他這個將軍……說實在的,在這種場合,他還真上不了堂面。
不過,他在堂上看得很清楚,當小婉站在平陽公主身旁的時候,他便認了出來,當時他還以為小婉不過是公主府的女官或者侍女,但看到她在平陽公主旁邊有坐位的時候,便知道小婉的身份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尤其是太子李建成對小婉也是和顏悅色的,這就更令他驚訝了。
這時,一個侍女過來為他的桌上添酒,被他喊住問道:「女官,那位坐在公主殿下身旁的女官是什麼人?我怎麼覺得有些面生?」
侍女撇撇嘴……面生,我看你想混個臉熟才是!
雖然公主府的人不必顧忌太多,但能夠過來慶生的人,都是大有來頭的,也犯不著得罪,便答道:「婉小姐是兩位郎君的老師,公主上次得病就是她給治好的,而且還是盧國公夫人的義女,你可不要亂打主義喔!」說完,輕笑一聲,娉婷而去,留下一個惹人遐思的背影。
「我呸!」
薛萬徹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那個侍女誤會了,不禁呸了一聲,但他旋即想起一件事,他交待侄子給小婉一點兒顏色看看,現在顯然是不合適,如果繼續做下去,恐怕太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見鬼!希望那小子現在沒有動手!」這個時候不能離開,薛萬徹也只能希望侄子這次能夠行動慢一些。
在眾賓客賀壽完畢,開始觥籌交錯之際,小婉見平陽公主的興致比較高昂,便向柴氏兄弟遞了個眼色。
柴氏兄弟立即起身來到平陽公主面前,祝壽的吉利話當然要說,然後柴哲威道:「娘,為了祝賀您的生日,孩兒和弟弟各寫了一張字,給母親賀壽。」
「哦?」
平陽公主眉頭一光,大為動意,旋即對旁邊的長孫無垢道:「無垢,自從讓小婉教這兩個小調皮以來,不僅課業大為長進,據說字也寫得越來越好了。」
長孫無垢笑道:「哲威和令武兩兄弟從小聰明伶俐,夏先生教得用心,當然會進步了,只不知寫得是什麼?」
當母親的,最受聽別人誇讚自己的孩子,平陽公主眉眼帶笑,道:「且把你們的字拿出來看看,是否入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