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柳巷,王侯府宅的聚集地,一座巨大的府邸,處於西柳巷的最中間。整座府邸佔地近百畝,巨大的建築層層疊疊,宛若一座座巨大的山峰一樣。整座府邸呈現出一種灰白色,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這種感覺甚至讓人有些喘不過起來。
巨大的府邸,從外面看去安安靜靜,就像普通的院子一般,除了大、雄偉外,沒有一絲奇異之處。但只有對其熟悉的人才深深地知道府邸的裡面是多麼的可怕。十步一崗,五步一樁的皇宮恐怕都沒有它的森嚴。對此,沒有人有過絲毫意見,就連當今陛下甚至還覺得府中的防衛還是有些鬆懈,特地調撥一批隸屬於禁衛軍的虎衛進行外圍的防護,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這是「瑞王府」。
府邸之中,一座偏遠的小院子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做著劇烈的運動,在離他不遠處,一個十三四歲大的侍女站在一旁幫他數著。身上的汗水漸漸地流到腳下,匯成了一窪。但這個少年似乎沒有感到累一般,繼續做著機械般的動作。終於在侍女喊出「一千」的時候,少年停下了動作。
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的侍女趕緊遞過一塊毛巾。輕輕擦了擦手,他有些不滿的搖了搖頭。似乎對於自己剛才並不滿意。一旁的侍女看到他那皺著的眉頭,不由輕笑道:「少爺,你才八歲。」
少年聽到侍女這麼說,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絲迷茫的神情,自言自語到:「真的只有歲嗎?」他這句話說得不倫不類,莫名其妙。但侍女早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也沒感到有什麼驚奇的。在她們眼中,雖然少爺時常有些怪異,但卻對下人是不一般的好。像少爺這種最貴無比的身份,能賞他們這些出身卑賤的人一口飯吃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但少爺卻連打罵他們都不曾有,這讓她們對於這個奇怪的少爺打心眼裡尊敬。
這時,一個僕人從院門外跑進來,來到少年的面前行了一個禮,道:「少爺,大少爺回來了,老爺讓你過去。」
少年微微一愣,旋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我有半年沒見過大哥呢吧。」
侍女呵呵笑道:「大少爺領兵在外,抗擊北寇,實在是一個了不得的大英雄啊。」
少年將毛巾扔到侍女懷中,抓起外衣邊走邊套在身上,嘴中說道:「那我的好好的和我大哥親熱一番。」嘴角處的微笑中閃出一絲壞壞的笑意。這時,正在王府中正堂的一名青年,無來由的打了兩個噴嚏。
在王府的正堂屋子中,一名青年正和一名年過四旬的中年人閒談著,在旁邊還坐著一位婦人,雖然看上去眼角已經有了些許魚尾紋,但仍掩蓋不住她的雍容華貴的氣質,而且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仍是留有餘韻,相必年輕時定是一位楚楚動人的美人。
這中年人自然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瑞王爺了,而那名青年不用說也知道「問父親、母親安」,這時,從門外傳來一聲童音,然後一個少年走了進來。
他對著坐在上首的瑞王爺和王妃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看向那個青年,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飛奔向那名青年,嘴中大喊道:「大哥。」
青年自看到少年走進屋子,剛毅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容,眼神中更是多出一絲溫暖。看到少年向自己奔過來,不由張開雙手一把將其抱起,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被青年一抱,臉上不有現出一絲無奈,但還是甜甜的在青年耳旁說道:「大哥,你再這麼抱著我,柳小姐就又要摔東西了。」青年被少年這麼一說,突然一愣,緊接著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尷尬。此刻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這個弟弟可不是個小孩子,而是一個實打實的「小惡魔」。
從青年懷抱裡出來,少年扯了扯身上弄皺的袍子。將雙眼再次看向青年,這一次在沒有剛才的嬉鬧,而是略微含著一絲淚光,有些深沉的說道:「大哥,你瘦了」。這短短的一句話中卻飽含了一種感情——親情。
少年說完後,屋中竟然一片沉默。許久之後,王妃才開口將這種氣氛打破。她呵呵笑道:「丘兒,今天的功課做得如何,若是讓為娘知道你沒做好,可是要懲罰的。」這少年竟然就是卡丘,也就是瑞王爺的小兒子。
依言走到王妃的面前,像個小孩子般依偎到王妃的懷中。王妃憐愛的撫摸著卡丘的頭髮,她四十歲才誕下卡丘,而且大兒子又常年領兵在外,自然而然的對這個兒子有些溺愛。不過幸虧這種溺愛並沒有把卡丘慣成一個紈褲子弟,雖然在外面的名聲並不是太好,但在王妃心中,這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只是一個小孩子應有的淘氣罷了。
王爺極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卡丘,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一擺手,說道:「既然今天咱家都聚在一起,就一起吃個飯吧。」然後便讓下人去安排吃飯的事宜去了。
一頓家宴吃下來,可以說是吃的極其舒服、極盡高興。期間,卡丘的大哥洛特講了一些關於自己在軍中的事,期間還提了幾次自己與北方諸國打仗的事情,聽得王妃一陣心驚肉跳,拉著洛特的手上下看了幾遍,生怕身上少了點什麼。
卡丘也充分發揮了他作為一個小孩子應有的覺悟,不停地說著坊間的一些趣聞,逗得王妃和王爺哈哈大笑,就連周圍伺候得下人也偷偷地掩嘴而笑。當然他也免不了被王妃說上幾聲調皮,不過怎麼聽怎麼像是誇獎。
等到飯菜撤下去,王妃很自覺地退了出去。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年代,雖然身為尊貴的王妃,但也免不了俗。
待到王妃離開之後,房間裡只剩下瑞王、卡丘、洛特三人。三人都不說話,一時間又恢復到了剛才的沉默情景。三人都各自坐在椅子上,瑞王半瞇著眼睛,似乎有些困了。卡丘則低著頭,無聊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甲,而洛特則一臉嚴肅的抬著頭,眼睛緊緊注視著——屋頂。
這樣一副奇怪的情景就這樣出現在這間屋子中,出現在父子三人之間。
過了許久,也許是因為年齡大了的緣故,瑞王終於呻吟了一聲,身子動了動。洛特連忙看向自己的父親,卡丘則繼續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甲,動也不動。這一刻,寧靜終於被打破。
瑞王看了一眼卡丘,然後又看向洛特,輕輕地抖了抖眉毛,一道聽不出任何味道的聲音從他的口中說出:「洛特,你知道為什麼陛下找你回京嗎?」
洛特聽到父親的問話,身子猛地一震,嘴巴張了張,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
瑞王額頭皺了皺,淡淡的說道:「這裡就我們父子三人,心裡怎麼想的就說出來。」
洛特的眼睛緊盯著手上的茶杯,心中彷彿在做著激烈的掙扎,嘴唇緊緊的咬著,竟有些發白。瑞王就這樣看著洛特,不說一句話。過了好久,洛特似乎終於下了決心,抬起頭,看著瑞王,一字一句的說道:「內牆出變故了,陛下快」
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又低下了頭。
瑞王沉吟了一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驢唇不對馬嘴的問道:「北喀喇山上的雪化了嗎?」
洛特不明白父親說的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孩兒回來的時候,雪便開始化了。」
瑞王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很滿意洛特的回答,但仔細瞧去,卻在他的微笑中能看出一絲的落寞。雖然並沒有什麼失望包含在其中,但卻暗含著無盡的滄桑。
這時,他將頭轉向還在一旁玩弄手指甲的卡丘,輕聲問道:「你怎麼看?」這問話的口氣,好像卡丘並不是一個小孩子,倒像是他的謀士。
卡丘終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有些高興的看著手中自己剛剛拔出的先前扎進肉中的刺,似乎並沒有聽到父親的問話。待到他看到父親與大哥都在看著自己的時候,才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頓時隱去,變得和瑞王一樣。這讓洛特突然有了一種錯覺,這似乎並不是自己那八歲的弟弟,而是一位胸藏乾坤的智者。
掃了一眼看著他的父親與大哥,卡丘淡淡的道:「君不將君,臣不將臣,家不將家,國不將國。」他這話說的極是隱晦,但瑞王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單純的微笑。
他沒有在理會自己的大兒子,而是繼續問卡丘:「你若是君,將該如何?」
卡丘淡淡笑了笑,說道:「效仿聖祖,始有康乾。」他這兩句話說的莫名其妙,瑞王也不甚知曉。
還未等卡丘解釋,便聽到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王爺,宮中有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