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顯來說,這個差事並不意外。他跟吳悠商量時討論過女皇的心理,知道此時不爭便是爭,只要你出力又不居功,那麼女皇賞罰分明,卻也還會給你應有的獎勵。
見著李顯得了這差事,李賢自然是眼熱加氣悶,他在這裡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一幕,不但給李顯做了墊腳石,而且還惹惱了武則天,但事已至此卻也無法,只能怨毒的瞪了李顯之後便作罷。
李顯心中得意,但是也不敢顯露半分,下朝之後辭了一堆圍著他準備攀交情的人,直奔武則天的寢宮,去那裡推辭去了。
待得了通傳,李顯進去一見到武則天,二話不說的先是嚎叫著,「求母親恕孩兒一命。」
武則天先前在朝堂上既得了面子又稱了心意,心情正好,見著李顯哭的這般可憐,當下嚇了一跳,命人扶他起來問道,「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麼?什麼叫饒你一命有朕在,誰敢要你的命。」
李顯站了起來,抽抽嗒嗒的拿著袖子抹著眼淚,「兒子知道母親這是體恤我,給了我這令人眼饞的差事,可我本領低微,讓我想主意,我絞盡腦汁的或許還能湊合想出一個歪點子,可讓我做事這哪兒成,地部、春部、冬部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既不懂得科舉又不懂得經濟,我萬一耽誤了工程那是萬死也莫辭的,所以還是請母親免了我把著差事給其它人吧。」
武則天在朝堂上說讓李顯主管,本來是一時衝動。罷朝之後仔細想想有些後悔,正想要把這權利收回來給其他人,可是這會兒聽著李顯哭訴滿朝沒幾個人相熟的,忽然主意就定了,打算就讓李顯去辦。
這年頭,皇帝不怕你不認識人,就怕你認識太多人。
「起來。為這點小事就哭成這樣,像個什麼樣子。你是皇子,只是去監督各部做事而已。難不成他們還敢讓你蓋房子搬木頭的?」武則天瞪了他一眼,然後語氣卻轉為親切,「你不會不要緊。只要你手下的屬官懂得門道就行,凡是交由他們處置,你只管監督他們不要偷奸耍滑就夠了。」
「可是,」李顯仍然一臉的猶豫,小聲的說,「兒臣沒有屬官啊。」
武則天這才想起一件事來,她這兒子早就被她抹成了光桿司令,這會兒卻是一個用的上的人才都沒有。
「這樣吧,朕給你一道手令,你去六部則一二得力的人作為下屬使用。」武則天知道理論上自己該讓李顯出宮開府才對。親王有了自己的幕僚,行事自然會方便很多,可依著她的個性卻怎麼可能放權,於是便假裝不知道這點,隻字不提讓李顯開府之事。只讓他迅個人臨時湊合著用。
「多謝母親,若是這樣的話,我才稍微有了點信心。」李顯千恩萬謝的叩首道,一副感激涕零劫後餘生的樣子,讓仔細觀察他有否不滿的武則天放了心,以為李顯也沒想到要出宮開府之事。吩咐上官婉兒寫了一道手令之後,便又商討了下何時開工,便放李顯離開了。
李顯回到自己的處所時,一直緊繃的神情才鬆了下來,腳步虛浮的進門了,然後就看到吳悠正窩在門邊等候,一見著他來趕緊蹦起來扶著他,趁著上台階的時候小聲問,「事可成了?」
「成了一半。」李顯小聲的回到,等進了書房,關上門窗,四下無人之後,才將著殿上發生的事情一一給吳悠講來,然後一邊猛灌著水一邊嘮叨,「猛然問話的時候可真嚇死孤了,還以為一不小心咱們又得被扔回房州呢,可沒想到卻是順利的不可思議。不過母親也忒小氣了,我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她也絲毫不提讓我開府的事情。」
「飯要一口口吃,咱們肚量小,吃的太多會撐死。」吳悠對著這個結果很滿意,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紙條,「我這裡有份名單,是先前從狄公那裡討來的,說都是一批終於李唐的臣子。不過狄公離廄遠,不清楚這裡的動向,我這個月已經暗中摸底了一番,他們的官職和能力在上面都有標明,你看看有哪些人是這次咱們能用到的,都拎出來試試。」
「我就知道你果真有準備。」李顯聞言大喜,將著手令捲好放在了桌上,開始跟吳悠研究名單上的人選。
他也是離京數年,對著朝中人事變動一無所知,先前武則天說給他手令讓他挑人,他差點就蹦起來了,幸好想著吳悠的叮囑,所以堅持在武則天面前不管武則天說什麼都感恩戴德,才算是應付了過去,可是拿著手令回來的路上,也是捏了一把汗。
沒想到吳悠卻是早就擬好了名單,這卻是好辦多了。
在吳悠的指點下,李顯挑了一批年輕官微卻又充滿志向的年輕人。因為他們這番卻是為著將來出宮做準備,吳悠說的也沒錯,他現在要人沒人,若是開府之後隨便塞一批湊數的,以後想要踢人出來卻是麻煩,那不如先用各種手段考察清楚目標對像,到時候直接要人,君臣相得也容易些。
「這個人是一定要的?我聽說過他的脾氣又臭又硬,咱麼這次做的事情,他恐怕未必會聽話吧。」指到某個人名字時,李顯猶豫了下對吳悠抱怨道。吳悠探頭過去,看著那上面赫然的寫著「宋瓃」兩個字,當下斬釘截鐵的說,「一定要,此人是大才,咱們此舉是小事,可殿下若能收服此人,將來絕對是一大助力。」
開元盛世的締造者之一,絕對是唐中期頂尖的政治家,雖然現在還是個不得志的小文官,脾氣又臭又硬,得罪了不少人,可若是收服了他,早點磨合,那麼李顯後面一定會少走許多彎路。
吳悠明顯的知道自己的弱項,同時也明白要在李顯心目中保持份量,那就必須少出錯,給他造成一種只要自己說就一定是對得的印象,這樣才能讓他對自己盲從。
可是人畢竟不是神仙,總有出錯的時候,所以為了減少錯誤,他必須把工作分攤出去,自己不擅長的地方就不要裝專家的指手畫腳,將專業的事情留給專業人士來做。
李顯聽著吳悠這麼強調,點了點頭,卻是將著人名都記在了心裡,然後打算第二天去要人。
「還有,若是陛下問你這人選是怎麼挑出來的,你千萬別說是精挑細選的,直說是抓鬮抓出來的就好。」臨走之前,吳悠想到一折子,又叮囑道。
「抓鬮?這個,也太荒唐了吧。」李顯都覺得有些接受無能,自己今天好不容易刷了把智慧值,這挑人的法子傳出去,卻恐怕讓朝野對他糊塗程度有個更新的認識了。
「就是越荒唐越好,外鬆內緊,咱們自己做什麼自己心裡有數就好,至於外人,現在什麼風評對我們都是無效的。」吳悠點了點頭強調道。
他不知道這名單上的人才現在有幾個入了武則天的眼,若是她不注意還好,若是注意,肯定要疑心李顯的用意,所以這時也只能裝傻避禍了。
「好吧,那孤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李顯揉了揉臉,只覺得自己裝呆裝的太多,好像整個人臉都呆了起來。
李顯第二天上朝,到武則天那裡去要人時,果然武則天在看到名單時有些意外,問了他一句為何要選這些人。李顯裝做尷尬的樣子,被追問再三才說,反正誰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所以拿著官員的名單,回去跟老婆孩子扔骰子玩樂時選出了一些。
他這話一出,朝野上大部分人都紛紛搖頭,暗道英王真是昏庸到無可救藥了,可武則天卻是哈哈一笑,吩咐各司按照李顯的名單放人,組成一個臨時的部門來制定章程制度,準備多頭並進。
有人,有事情,要辦公,自然就要場所了。幸好西苑十六宮房子眾多,撥一間給李顯當做辦公場所不是難事,於是武則天也就沒當回事,可誰知道幾天之後卻發現事情比想像的要麻煩的多,李顯的那幫手下經常一討論討論到半夜,嚴重影響到了宮中的管理條例,而且一幫子男人在這宮女堆裡頭,白天還好,晚上卻也的確是有些不方便。
這還不是問題,很快武則天也發現李顯黏人的過分,每天不管有了什麼雞零狗碎的進展爭執,都跑來稟告武則天,而且一說一兩個時辰,鬧得武則天一個頭兩個大,若是幫著李顯解決麻煩的話,那她一天就真的什麼都別干,專心給兒子擦屁股了。
「以後你不必所有的事情都來問朕的意見,一般小事你可以集合幕僚商量自決。」在第六天晚上了還不得安生之後,武則天終於鬆了口,揉了揉腦袋無力的對著李顯放權,而且讓他把辦公地點移到宮外,「朕給你在立得坊撥一處地方,你就在那裡辦公吧,別驚擾的宮中不得安生了。」
「謝母親。」李顯見到目的基本達成,頓時心中暗樂,臉上卻仍然擺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不過即便是離了宮,兒臣有了疑慮不解之處,怕是還要來請教母親的。」
「不必了。」武則天現在是一聽到他開腔就頭疼,一口回絕道,看著李顯受傷的表情意識到自己太冷漠,於是便改口補充道,「你的擔子重,等著工期開工恐怕也沒多少時間浪費,所以還是不必親自來了,有事情讓人寫了折子呈上來就好。」
「是。」李顯畢恭畢敬的回答道,等出了飛仙殿的門,才大大的鬆了口氣,想著自己現在與自由就只差一步之遙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