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巽是個好脾氣的人,這個吳悠在當初幫李顯擇婿的時候就就已經注意到了,所以對著這一幫子紈褲他選擇對讓而不是挽著袖子幹架,吳悠是一點都不奇怪。
但可惜這世界識趣的人總是那麼少,紈褲什麼的就跟趕來送經驗的小怪一樣,有時候你高抬貴手的放過了他,他還偏要過來蹭點血皮的什麼博存在感,讓人覺得不拿了這經驗對不起蒼天對不起大地對不起父老鄉親更對不起自己。
裴巽喝的有點高,走路不免打躥躥,於是他要下樓,自然吳悠得扶著他,兩人剛走到樓梯口,那當頭的少年卻是一把推了裴巽一把,差點將著兩人掀滾在地。
「哎呦,這才幾天,連腿都軟了,可見伺候郡主真是伺候的賣力啊。怎麼,這次郡主又賞了你什麼?瞧著郡馬似乎比郡主在外頭帶回去的那幾個小白臉使喚起來要更得力些?」那堆人一看裴巽這樣子便知道他是來借酒澆愁的,所以笑得更加起勁兒了。
將著裴巽跟著義安郡主的男寵比,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吳悠下意識的就過去看了看裴巽的臉色,見著他果然漲的面皮通紅,兩隻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一來,牙齒咬得咯作響,但還是沒動手。
到底是性子有些太綿軟了。吳悠心中略有些遺憾的想,這大家公子,不是紈褲便是軟蛋,想要找上那麼幾個有勇有謀又知進退的,的確不容易。
雖然覺得裴巽性格太懦弱。但是轉頭看看那幫子紈褲,去是覺得這種人總比愛招事的好。瞧瞧這堆人,難道你爹沒告訴你達人莫打臉,背後敲悶磚麼。在這公眾場合笑得這麼大聲,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沒內涵啊。吳悠吐槽著想,卻是扶了裴巽起來,對著那幾位彎腰作揖。「幾位小郎君請了,郡主命我送郡馬回家,還勞諸位借個道。」
吳悠這次出門是公事。所以穿著官府,綠油油的錦袍把他弄的像是把上好的小蔥一樣,幸好他人長得精神。要不然除了慘綠慘綠之外真沒其它好形容了。(:,最快更新)
那些人聽著吳悠說話,先是一愣,而後眼珠子往著吳悠身上一掃,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郡馬果然春風得意,竟然已經混到要與綠袍小郎官同席飲酒的地步了。唉,要早知道你這也,我們哥幾個就早點來,也免得你寒磣的讓大傢伙兒看著心涼了。」
他們這般,自然是笑話吳悠的位卑了。
吳悠現在的職位是上陽宮農圃監。要說低還真不低。唐朝入仕作官,有三個大門坎兒。一是要入流,流內為官,流外為吏;二是要進五品;三是要進三品。六品以下的散位都叫「郎」,所以又稱為「郎官」。原則上講。作官謹慎無誤,沒有超人的政績,正六品就算是到頭兒了。五品以上為「大夫」,五品以上的官,沒有在外作過州、縣官的人和很多其它的人,根本就不許作。又有嚴格的人數限制,而且要出類拔萃,考核優異,皇帝特別恩眷器重才能授予。至於三品以上的官,因為地位高,聲望遠,不輕易授人。除了宰相和各部門長官以外,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名譽官,而沒有實權,常常授給歷朝元老,以示恩寵。
上陽宮農圃監,這個官是正經的正八品下,按著吳悠的年紀和資歷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下面比他低的還有六檔呢。他一個白身,進宮混了不到一年,也沒立下什麼大功勞,能升的這麼快明顯是有粗腿撐著。要知道正正經經的科舉考試,秀才上上第才是正八品上,明經上上第為從八品下,而進士考試獲甲等的為從九品上,以下類推。考書學和算學的,則在九品之下。他這一下卻是騎在許多讀書人頭上,只比秀才低了那麼丁點兒。
不過他這官說白了,就是負責上陽宮裡頭蔬菜生長的,整一個高級菜農,品級高是因為他是皇帝家的菜農。官銜不比人家低,但是前途跟人家卻是沒得比的。一個從九品的進士,將來是有可能做到宰相的,到時候但是一個菜農,咳,拚死了大約也就是做個總管,從蔬菜管道花木而已。
那幫紈褲既然連裴巽都敢笑話作弄,肯定家裡頭都有幾位紫袍大員,再不濟也是緋袍金魚袋,所以像是吳悠這種穿著綠袍的小人物還不夠人家眼睛皮子夾一下的,正常情況下跟人說話的資格都沒有,與他同飲那是自降身份,所以當下嘲笑裴巽笑得更加用力了。
裴巽被他們一笑話,也才意識到這件事來。他先前只看著吳悠是跟著李裹兒一起來的,便下意識的把著他當成岳父家裡頭得力的人對待了,再加上他先前又說的那邪頗有道理,隱隱的覺得他應該很是有兄量,所以也不曾怠慢,更不覺得與吳悠對飲有什麼不妥的。眼下被人嘲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舉止的失當,不過他也不是那種過橋抽板的人,所以吳悠將著他扶起來之後,他拉了拉吳悠的衣袖,卻是叮囑道,「他們幾個說話向來如此,你別介意,那人是建昌王之子武昌昶,我們惹不起,還是快走吧。」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吳悠愣了愣,但是洛陽城內如此囂張的,又是姓武,身份不言而喻,肯定是武則天的娘家人。
只不過這小子來找裴巽的茬,未免有些太沒道理了。吳悠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件幾乎被他遺忘的小事。原來問題的癥結還是出現在聯姻這碼子事上。
李顯最初是打算把女兒們都嫁給武家的,雖然武則天的兩個哥哥都被殺了,但是撥拉下來,武家現在封王的人卻仍然不少。隨便統計了一下,就有申王武審思,襄王武再思,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建昌郡王武攸寧,千乘郡王武攸暨。而這些人,每個人都是很有幾個兒子,李顯就算是一家一個也不夠分。
還別說,這位就打算是一家一個的。
後來被吳悠一說,他自己也意識到這做法有些不對頭,剛好武家先前應承的也都打了退堂鼓,所以他乾脆把這事情推給了武則天,在武則天的安排下,李顯的女兒們中,除了長女新都郡主嫁給了武延暉,也就是武士擭的次子武元爽的次子武承業的長子之外,其它沒有一個落到武家的。
武延暉是武則天二哥的次子的兒子,因著武承業本身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也不是什麼聰明人,所以是武家罕見的沒有封王的侄子,在跟孫女挑女婿的時候,武則天或許是小內疚了一下,出於補償心理,就讓著這個不怎麼出眾的侄孫當了郡馬。這個其實挺合吳悠的心理的,既跟著武家拉上了關係,卻也不用招惹那幾個禍頭子。
武承嗣也好,武三思也好,將來都是要下狠手對付的,這會兒把女兒嫁過去,多半將來還得考慮公主二嫁的事情,麻煩不說,拆散人家小兩口也不是什麼積德的事情,所以能免就免了。
只是這一吃大歡喜的婚事,在著有些人眼裡就不那麼爽了。尤其是當紅的武承嗣和武三思,那簡直是豈有此理,憑什麼那個鄉巴佬的兒子都可以娶皇女,我家的兒子就不可以娶可武則天不是省油的燈,早在剛拿定主意之時便將著幾個侄子叫去罵了一頓,指責了他們的不識好歹,堂而皇之的將著悔婚的責任推給他們,然後火速的敲定了婚事。
武家兄弟幾個,皇帝是不敢怪的,只能怪著搶了自家兒媳婦的人,而其中裴巽又倒了大霉,因為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寧連接三個王爺到裴家提親都遭到了拒絕,所以新仇舊恨就都招到他頭上了。
要說裴家據婚也不算奇怪,武家雖然是外戚,現在在女皇的提拔下又都封了王,但是在世家眼中仍然是泥巴腿子。世家擇婿向來都挑剔,時人都是以「中進士,娶五姓女」為一個成功男人的終極標準的,這幾家的女兒是寧肯養在家裡當老姑娘也不會隨意許人,薛家的門第雖然比五姓稍微低了一點,但是卻是最有潛力的世家,更是珍惜羽毛,怎麼可能跟武家這種一沒有底蘊、二沒有才氣、三沒有能力的家族聯姻了,所以不管誰來說,都是客客氣氣的迎接進門,再客客氣氣的送出門。
武家兄弟幾個都不是什麼大氣的人,指望他們一笑泯恩仇那是天方夜譚,你看不起我,我就給你添堵,整不死你噁心死你。在這種家教的影響下,武家的小輩們見著了這幾個熱乎乎新出爐的親戚,那也是能整就整了。
裴巽遇到武家子弟,純粹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所以一直忍耐忍讓,當他們的叫囂是在放屁,可是他好脾氣,卻不代表吳悠就能跟他一起忍。
這幫紈褲,實在是太欠指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