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聊了整整大半夜,亂七八糟說了很多,覺得她非常的善解人意,往往我才說了半句,她就知道了我的意思,而且在很多事情的觀點上,我們也很相似,我越來越覺得,我們好像很合拍,就連相識多年的朋友也難做到如此默契。
一直聊到天濛濛亮,我都困的不行了,才勉強和他說再見,還約她以後經常聊,可是她說她上網的時間不定,最後給了我一個郵箱地址,要我給她寫信,我答應了。
看著她的頭像變暗,我這才從電腦前站起來,拉開窗簾,在晨曦的照射下,現屋子裡滿是煙霧,昨晚上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只記得剛拆的一包抽完了,又拿了一包……
打開窗子和屋門,我進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沖了沖頭,一陣涼意襲來,這才覺得好多了,拿毛巾一邊擦著頭,一邊站在窗前看外面路上已經開始多起來的車流,忽然覺得,那些痛苦似乎離我已經很遠了……
在北京處理完事情,我接著前往東北,然後是西安,華中,華東……
在西安的時候,我站在賓館窗子前,看著外面林立的並不高的建築,不由又想起周穎,她到底在大西北的哪個地方呢,也許離這裡很遠,也許就在附近,我出來以後,又拜託葉冉和田敏等人,想辦法查一下周穎的新地址,大都沒有查到,市政府那裡也許是周正平交待過了,一點信息也不給透漏,周穎就像一滴水落進大海,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每到一地,聯繫業代,和代理商商談九月校園活動的流程,將整理好的資料交給他們。供他們參考實施,一起坐在飯局上大笑,不住的灌著酒。只不過到了晚上,我都會呆在賓館裡,看「五月芳菲」是否上線,如果上了,就聊一會兒,如果沒有,就給她寫一封信,說說近來工作的趣事什麼的,我覺得和她的關係越來越親切。
這天到了南京,是駿輝公司的操盤手許雲偉和我們公司地業代王天傑一起接我。王天傑以前是在公司工作的,自張強從南京調回公司任渠道處經理後,他從深南掉到南京,他是江蘇人。這樣離家還近些,倒是遂了他回家方便的心意。
因為以前在公司和王天傑就算比較熟悉,塔吊過來不過才三個多月,這一見面倒是格外的熱情。許雲偉和我也不陌生。所以我們三個人嘻嘻哈哈互相開著玩笑,先去酒店開房。
到了酒店,一切手續辦好,他們兩個幫我拎著行李上樓,進了房間,跟到了自己家裡一樣,燒水、洗臉,這是毫無客氣。
等我們坐下。王天傑忽然道:「昨天華龍沒了,你聽說了嗎?」
我愣了一下,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沒了?什麼意思?」
「好像是肝移植以後忽然出現排異反應,沒救過來,所以……」王天傑搖搖頭,情緒有些低沉。
我徹底愣住,怎麼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何華龍那麼強壯的一個兄弟,怎麼說沒有就沒了呢!
其實在我出差之後,就聽說賀華龍有病住進了醫院,說是肝壞死,需要進行肝移植,公司給他支付了一大筆醫療費,這一點蘇雯做的確實很不錯,畢竟讓老闆掏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另外,公司的員工還自給他捐款,大概捐了三四萬元,我還通過張強讓他先幫我捐了一千塊,治療費是足夠了,前幾天說手術完成,還比較順利,張強告訴我,華龍已經能說能笑了,可是這才幾天時間,他就忽然走了?
我覺得心裡忽然冰涼之極,竟然打了一個冷戰,手也有些抖,我真的不敢相信,賀華龍其實和我同歲,比我僅僅大一個多月,我上個月過生日時,他在廣州,還專門給我打電話來,說過一段回公司時,要我補請他,我當時還笑著說,乾脆咱們倆互相請得了,可是,這次客是永遠也請不成了。
王天傑和許雲偉看我臉色不太好,兩人都沒有說話,許雲偉站起來去倒茶,王天傑則給我遞了一根煙,我接過點燃,想了想,摸出手機給張強打電話。
張強這幾天一直守著他,對華龍的情況最清楚,聽到我詢問,他的聲音很無奈、很悲傷,給我簡單說了一下,華龍住院不到半個月動的手術,換了肝,但手術後第三天,忽然出現排異反應,結果沒有搶救過來,就那麼去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今天稍晚,就要把他送往火葬場了。
賀華龍以前是當兵出身,轉業後沒多久,就到公司工作了,他一直塌實肯幹,所以被委任市場份額最大地華南大區經理一職,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業績一直不錯,只可惜他以前談了一個廣州本地的女孩,半年後結婚,但是那個女孩比他小好幾歲,也許很多方面都不懂事,兩人婚後鬧的越來越厲害,結婚不到半年,兩人又離婚。
受此打擊,賀華龍開始嗜酒,加上工作中本來就少不了酒,他更是來者不拒,每次都不少喝,就連他晚上自己回去,都要在喝上一些,才能睡去,據別的在他那裡住過的兄弟們說,他的床下全是酒瓶,密密麻麻,看起來蔚為壯觀。別看他平日裡和我們都是談笑風生,但他的內心裡卻是痛苦不堪……
長期的長期和糟糕的心情,使他肝功能衰竭造成肝壞死,雖然做了手術,但還是沒能挽救他年輕的生命,想想看,一個鮮活的面孔,前不久還在你身邊,一臉燦爛的笑容,和你一起端著酒碰杯,和你開著玩笑,忽然間,就這麼消失了,你如何能夠接受!
「華龍這麼一去,真是苦了他一家人,他剛剛在廣州買了房子,付的,把他父母接了來,還有他姐姐,也準備過來開個小飯店,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可華龍這麼一去,全家的頂樑柱沒了……」張強深深的歎口氣,又說道:「是我給華龍擦的身子,穿的衣服,他全家都在一邊哭,還有他的前妻,也來了,可能是後悔莫及吧,趴在華龍身邊都哭死過去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我聽著他們哭,我心裡真不是味道……我……」張強說不下去了,聲音變得有些嗚咽。
「謝謝你,張強,兄弟一場,你夠義氣,一會兒我給你卡上再打點錢,你幫我交給他家人吧,別的我也做不了什麼了,只可惜最後連面都沒能見上一次,我們還說好了,等他回公司,互相請客呢,可是……」我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又說了一句「辛苦你了兄弟,就這樣吧,」就趕忙掛了電話。
「哎,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他才二十多歲,媽的,我一想到這個,後背就冷颼颼的,」王天傑看我打完了電話,在一邊歎息道。
「以後,還是少喝酒吧,我聽你們說著,心裡也瘆的慌,雖然我沒見過這哥們,可還是覺得心裡難受。」許雲偉聽了這麼一會兒,被屋子裡低沉的氣氛所感染,也不有感慨起來。
「華龍這兄弟,不光是喝酒的事兒,心情也是個大問題,」王天傑應該也清楚一些賀華龍的事情,對許雲偉簡單說了一下,聽的許雲偉不住搖頭歎氣。
「人這一輩子,才這麼幾十年,要是一直心情不好,那可真是件痛苦的事兒!」許雲偉也點燃一支煙,坐在床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屋子裡沉默了一陣,還是王天傑先開了口:「行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先去吃飯吧,這馬上就六點了。」
「對,走吧,劉經理,吳總還在公司等著咱們呢!」許雲偉站了起來。
我點點頭,跟他們一起出去,晚上這頓飯沒有要白酒,只是拿了兩瓶啤酒,隨便吃了點東西,我就說路上太累,謝絕了吳總安排的洗浴節目,獨自回到了酒店。
先打開電腦收了一下公司的郵件,看看沒有什麼事情,除了會兒神,回憶著以前和賀華龍在一起的情景,有時候他週末會回來,和我們一起去打球,可能是因為他在部隊待過吧,籃球打的很是不錯,而且他的體力相當好,我們都累得不想動了,他還在那裡跳躍、投籃,根本沒有疲倦的意思,我忽然想到,也許他那時也是想藉著疲憊,趕走心裡的痛楚?
我不由打開郵箱,給「五月芳菲」寫了一封信,簡單說了華龍的事情,當身邊一個鮮活的生命忽然逝去,我才感到,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看起來很頑強,但實際上就彷彿一張紙,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突然,就可能會立即被水打濕,被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