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慕容戰就那麼搭著高彥和姚猛肩頭借力,兩腳離地連環踢出,第一腳正中美女刺出的劍尖,另一腳點向她拿劍的手腕,令她難以變招。百度"新文學"雖是猝不及防,仍是從容好看,且頗有點大顯功架的味道。
江文清和王鎮惡都是大行家,看出此女雖來勢洶洶,出手卻是留有餘地,來意並非不善。對她的企圖當然摸不著頭腦,故只是看熱鬧而沒有幫手。何況慕容戰在邊荒集肯定是排前五名的高手之一,可以獨力應付任何事。
美女長劍應腳彈起,她顯然想不到慕容戰有此怪招,反利用雙手的不便來個連消帶打,嬌叱一聲「好」,抽劍後撤,避過玉腕被慕容戰以靴尖點穴的奇招。
慕容戰見狀,「呵呵」長笑,竟就那麼乘勢後翻,雙掌分按高、姚兩人肩頭,先在兩人頭頂上來個倒栽蔥,然後雙掌吐勁,彈離他們肩頭,在空中連續三個後翻,後發先至的趕過了美女,落到她身後,動作行雲流水,便像表演雜耍般充滿娛人娛己的味兒。
美女也是不凡,順勢一個旋身,手中長劍幻出十多道虛虛實實的劍影,朝慕容戰灑去。
慕容戰不但沒有絲毫不悅,且是滿瞼笑意,看來非常享受這忽然而來的比武較量,馬刀出鞘,長笑道:「姑娘不知是哪族的人,芳名是否像人那麼美呢?」
「叮叮叮叮」!
說話間,馬刀與長劍已交擊了十多下,有如驟雨打在窗槁上,錯亂中充滿節奏的感覺。
美女嬌叱道:「打贏我再問!」
高彥湊到姚猛耳旁道:「這娘兒騷勁十足。」
姚猛湊興的大嚷道:「打贏了豈是問名字這簡單,我們慕容當家還要親你的小嘴。」
美女展開新一輪的攻勢,劍法變得飄忽無定,走奇詭的路子,仍不忘應道:「有本領的,人也可以給你。」
江文清聽得淺皺秀眉,這正是胡漢不同之處,胡人作風直率大膽,像這類對答,罕出現在漢人男女身上。
慕容戰只守不攻,守得密如堅城,任對方出動石矢或檑木,仍能逢招化招,履險如夷,神態從容寫意。同時笑道:「那姑娘今晚肯定要陪我一夜哩!」
美女嬌笑道:「戰郎勿要猴急犯錯啊!」倏地翻上慕容戰上方,劍勢驟盛,照頭照臉的向慕容戰灑下來,登時威脅力遽增。
美女喚一聲「戰郎」,實害苦了慕容戰,令他不好意思反守為攻,而攻式不但是他的所長,更是眼前情況最明智的策略,不過他也是了得,展開渾身解數,硬擋她毫無間隙的七劍。
美女再無以為繼,因她正操控主動,要走便走,一個騰翻,落往遠處,且還劍入鞘,嬌笑道:「人家叫朔千黛,慕容戰你若想找我喝酒,我或許會答應呢。我住在小建康的穎河客棧,不要忘記哩!」
接著掠飛而去。
慕容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的歎道:「高少說得對!的確夠風騷。」
這才還刀入鞘。
江文清笑道:「慕容當家心動了!」
慕容戰直待朔千黛的背影消失在樓房後,才轉身朝江文清等人走過去,邊行邊道:「她究竟是誰呢?」
高彥歎道:「不理她是誰,總言之你這傢伙是飛來艷福。嘿!對付娘兒我最在行,你定要打鐵趁熟,說不定今晚便可以入室上床,共渡良宵。」
江文清啐道:「高彥你是狗口長不出象牙,勿要教壞慕容當家。」
姚猛哂道:「哪用高小子教,慕容當家他本身早夠壞哩!哈!」
慕容戰冷哼道:「剛才哪個小子敢喚我作傢伙?」
高彥排眾而出,挺著胸膛向慕容戰道:「是我又如何?你敢和我動手嗎?別忘記我是百毒不侵,打不死的。」
慕容戰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無謂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說罷自己先笑起來,然後高彥、姚猛和江文清都忍不住哄笑起來,洋溢著深摯的友情。
唯獨王鎮惡仍是不苟言笑,忽然道:「這種事是否不時會在邊荒發生?」
眾人先是愕然,接著笑得更厲害了。
王鎮惡的臉紅起來,尷尬的道:「不是你們所想的那個意思。」
江文清嬌喘著道:「不是那個意思,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王鎮惡歎道:「我曉得她是誰。」
眾人終於收束笑聲。
最緊張的是慕容戰,訝道:「她似乎不認識你呢?」
高彥接口道:「她是誰呢?」
王鎮惡回復冷靜,道:「她是柔然族之主丘豆伐可汗的獨生女,我聽過她的名字,想不到她竟來了邊荒集。」
眾人呆瞪著他。
慕容戰皺眉道:「你究竟是誰?竟清楚遠在北塞的柔然人。」
姚猛吁一口氣道:「竟然是柔然族的公主,我的娘!在大草原柔然族是唯一有實力和拓跋族爭雄的部落。」
江文清仔細地打量王鎮惡,道:「王兄究竟是誰?」
王鎮惡頹然道:「我的爺爺是王猛,本來我打算永遠不說出來,可是我被你們之間的真誠感動了,再不願被你們猜疑,還想跟你們做朋友。」
眾人都不能置信的呆瞪著他。
王鎮惡竟是王猛之孫,說到王猛,不論南人北人、胡人漢族,誰敢不敬服?沒有他,苻堅肯定沒法統一北方,如果他尚在世,淝水之戰的結果將不是眼前的情況。
如果依眼前的速,日以繼夜的趕路,三天後的清晨,燕飛將可以抵達邊荒集。
他生出像鳥兒般飛翔的動人感覺,雖然他沒有離開地面,體內真氣運行不休,有點似不費勁力的,甚至不用他花精神去觀察地面的情況,他的身體會自然地作出最適當的對應,如有神助。
當他心中不起一念,便似進入了禪靜的狀態,心靈和**分了開來,各自管各自的事。這究竟屬什麼境界?
如果破空而去等如變成大羅金仙,那他現在至少該算個地仙。
忽然間,他心底裹浮現安玉晴的花容,她美麗神秘、深邃迷人的眸子似在凝望著他,如此保持了一段時間才模糊起來,逐漸消去。
燕飛心中大訝,自從宋悲風處曉得她已返家後,他罕有想起她,偶然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浮光掠影,不像初識時她獨特的眸神似鑄刻在心版上,不時浮現,那時每當想起她,心中都有難以形容的感覺。到與紀千千相戀後,他的心被紀千千佔據,容納安玉晴的空間愈來愈少。
但他並沒有騙自己,對安玉晴,他是極有好感的。
為何她的形象會如此強烈地浮現心中呢?倏地他有了答案,曉得安玉晴回來了,正在找尋他,令他生出感應。
真奇怪!為何自己只對女子生出感應?先是紀千千,後是安玉晴。
孫恩和尼惠暉該是例外,因為他們都具有深厚的道法,精通精神之術。
讓他與紀千千和安玉晴聯繫起來的,會否是男女間的情意,形成陰陽互引的情況?
他又想起另一個問題。直到這刻,他仍沒有向任何人說出仙門的秘密,但他可以向安玉晴這心佩原本的擁有者,隱瞞這驚天動地、堪稱人世間最終極的秘密嗎?
唉!
他是辦不到的。
只是在她似是與世無爭、不著人間險惡的明眸注視下,他已不忍心向她說謊;不忍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忽然間,他開始有點明白她。
安玉晴在她父親自幼熏陶下,潛心修道,如果不是因為任青媞盜走心佩,可能她永遠不會出山。當三佩合一,爆開龐大的地坑,令她心神受到巨大的衝擊和震撼。那時她或許仍未能掌握究竟是什麼一回事,故拋開一切,立即趕回家中,向乃父安世清問個究竟。
現在她又回來了。
如果他燕飛能練成仙門訣,而她又想親身體會成仙成道的滋味,不怕冒險,他會毫不猶豫為她開啟仙門,讓她投身那神秘莫測的空間去,看看其內究竟真是洞天福地?還是修羅地獄?
同時他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事後回想起來,仙門的開啟眨眼即逝,接著便是能毀滅一切的大爆炸,縱使以他燕飛之能,恐怕亦未能在爆炸前及時從仙門逃離這人間世。但爆炸並沒有真的毀滅一切,他和孫恩都活了下來,尼惠暉則是一息尚存,還可以說幾句臨終遺言。原因在他們三人均具備「仙門功法」。尼惠暉只因受重創在先,故抵受不住。
若他的猜測是對的,要穿越仙門,必須能抵得住太陽真火和太陰真水相激的駭人能量。只有練成這兩種極端相反、分別代表至陽至陰的功法,才有望破空而去。當時的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明顯不足,故被爆炸力震往遠方,差點沒命。現在的他或許好一點,卻自問仍沒法抵得住那駭人能量的衝擊。
所以儘管他肯成人之美,把安玉晴送進仙門仍是沒有可能的事。徐非安玉晴練成了仙門訣。但這談何容易。
燕飛暗歎一口氣。
初時他還有一種天真的想法,以為當他和紀千千厭倦了這人世,不想面對生老病死之時,可攜手登上仙籍,做一對神仙眷侶,到現在用心去想這件事,方感到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的。
他是否注定要永遠局限在這個清醒的夢裡呢?
江文清、慕容戰、高彥、姚猛四人進入說書館,卓狂生仍和劉穆之在說話。
慕容戰向卓狂生打個眼色,示意卓狂生支開劉穆之。卓狂生心中猶豫時,劉穆之已識趣的告辭離開。
江文清等像來聽書似的在卓狂生四周坐下,高彥卻神氣的走到說書檯去,嚷道:「又有說書的好材料,就名之為『王猛孫落泊邊荒集』如何?」
江文清等為之莞爾。
卓狂生則一頭霧水道:「誰是王猛孫?」
江文清等忍不住齊聲大笑。
高彥找到糗他的機會,豈肯放過,罵道:「讓我當頭棒喝你這自誇的說書王,王猛就是一手令苻堅統一北方的王猛,孫是指王猛的孫,便是我們的貴客王鎮惡,只有王猛才敢為自己的孫子取這麼一個霸道的名字,明白嗎?」
卓狂生一臉不相信的神色,哂道:「人家隨口說你便相信,如果談寶那活寶說自是秦始皇的一百零代後人,只是後來改了姓。你是否又相信呢?他娘的!且讓我想想我的曾高祖該是哪個有名的人。」
今次反倒沒有人發笑。
卓狂生訝然掃視眾人,奇道:「你們不是都像高小子般全信了罷?」
江文清道:「王鎮惡絕不似說謊的人,他心裡的失落亦不是可裝出來的。」
慕容戰道:「王鎮惡是那種天生的英雄人物。不過我們也要防敵人派臥底混進我們邊荒集來,王鎮惡此人的來歷,便由老卓你去驗證其真偽,如他真是王猛之孫,當有一個動人的經歷,也如高小子所說的,是說書的好材料。只有老卓你有資格和耐性,從他的故事作出正確的判斷。」
卓狂生不解道:「為何要查他底細,你們想招賢嗎?」
江文清道:「我們最想知道他是否可靠,是不是一個可造之材?你說得對!現在我們最需要人才。」
慕容戰接口道:「我們剛接到老屠從建康傳來的急信,極須援手,且要成立一支子弟兵,以對付孫恩。」
卓狂生愕然道:「際此慕容垂大軍即來的時刻,我們哪還有餘力去理邊荒集以外的事?」
高彥色變道:「不要嚇我,慕容垂不是忙著統一北方嗎?只是個拓跋珪足令他沒法兼顧我們。」
卓狂生歎道:「原本我想也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可是經劉穆之提點後,卻感到慕容垂定會先毀掉我們,去了後顧之憂,方會發兵討伐拓跋珪。」
姚猛訝道:「劉穆之怎會比我們清楚慕容垂的事?」
卓狂生道:「劉穆之絕非平凡之輩,他曾周遊各地,見識廣博。四川毛家,便因任他作主簿,致財力日厚,招致譙縱的顧忌,派干歸刺殺毛璩。這是個人才。」
慕容戰歎道:「我們的安樂日子太短暫了,忽然又危機臨頭,但建康方面的事又不能袖手不理。」
姚猛道:「慕容垂會否來對付我們,仍是未知之數,劉爺的事我們當然要理哩!」
江文清道:「劉爺的要求只是一支二千人組成的精銳戰船隊,該不會影響我們的實力。」
眾人都感到江文清對支持劉裕和屠奉三已下了決定,要說派遣一個二千人的部隊和戰船,竟不影響邊荒集的戰力,是沒有可能的。
但他們都體諒江文清的心情,沒有人說破她。
卓狂生道:「看來必須舉行窩會,以決定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慕容戰道:「鐘樓議會就在今晚舉行如何?」
卓狂生皺眉道:「姬大少到了南面察看一個新的礦脈,要後天早上才回來。老紅和二撇仍在壽陽回邊荒集的觀光船上,議會最快只可以在後天舉行。」
江文清道:「如此便待人齊後,立即舉行議會。」
卓狂生點頭道:「有這兩天時間,足可讓我弄清楚王鎮惡和劉穆之兩人的底細,這兩人一武一文,可令我們實力大增。」
慕容戰同意道:「多兩天也好,拓跋珪和慕容寶之戰該有結果傳來了。如果戰況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慕容寶竟然大破拓跋珪,那我們就什麼都不要想,全體往南方投靠劉爺算了。」
卓狂生笑道:「我去你的娘!怎可能發生這種事。我們邊荒集的氣運正如日中天,什麼困難都能應付。說不定劉、王兩人正是上天差遣來助我們的天兵神將。」
眾人都默然不語,沒有人附和他,只感心情沉重,如被萬斤重石壓著,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