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大街是漢族商舖的集中地,全長若半里,始於城門,終於夜窩子的分野。百度""
第一樓的原址靠近東門,只有數百步的距離,在以前風光的日子裡,由於只她一座是兩層架構,其它均為單層建築,放大有鶴立雞群的雄姿,且是全木構的建築特色,令她成為東門大街有代表性的象徵。
屠奉三在十多名手下的簇擁裡,昂然進入東城門,踏足邊荒集。「連環斧」博驚雷和「惡狐」陰奇傍侍左右,心中也不由生出感觸。
這是他首次踏足邊荒集,邊荒最傳奇的城集,他帶來的將是新的秩序,而他今次是有備而來,沒有人可以抗衡他,任何反對他的勢力均會被徹底摧毀。最後活著的人將要接受新秩序,邊荒集的玩意須照他的方式來進行。
東門大街便如傳聞所說的興旺得教人難以置信,像浴火後的鳳凰,從火燒廢墟裡復活過來,延續淝水之戰前的芒采。唯一的遺憾是見不到東門大街的地標「第一樓」。
博驚雷讚歎道:「真的令人難以相信,尤其當過去十多日每天在馬背上看到的均為荒野廢村、千里無炊的淒涼景況,你更不會相信在這大片荒土的核心處,竟有這麼一個人間勝景。」
另一邊的陰奇笑道:「若不認識博老哥者,還以為邊荒集又多了位愛風花雪月的高門名士。」
屠奉三迎上一對正好奇地朝他打量的眼睛,雙目精芒倏閃,立即嚇得那路人移開目光,加快腳步走了。
事實上早在他們在東門現身之時,已惹得路人側目,在邊荒集人人是老江湖,稍有點眼力者均曉得他們非是一般人物。
屠奉三目光轉投大街前方,一隊三十多輛的驟車隊正聲勢浩蕩地在旁馳過,特長的貨廂空空如也,不是剛卸下貨物便應是趕往接貨。
陰奇湊近屠奉三道:「是漢幫的人,襟頭均繡上漢幫的標誌。」
駕車過的漢幫幫徒,不少朝他們瞧來,顯然也對他們的異乎尋常生出警惕之心,更古怪是屠奉三一行人中,後方的兩個人托著一長丈許,高不過三尺以彩帛緊裹著的物體,益添他們的神秘感。
屠奉三低對騾車隊視若無睹,微笑道:「第一樓開始重建哩!竟惹得這麼多人來看熱鬧,教人意想不到。」
博驚雷欣然道:「當我們坐在第一樓上層喝酒的時候,邊荒集該已臣服在屠爺你腳底之下,完成南郡公統一天下的第一步。」
在一堆堆的木材後,隱見座營帳的頂部,充滿野外的風情,與車水馬龍的東門大街成強烈對比。
陰奇道:「邊荒集現時論實力,以漢幫稱冠,我們就拿他們來開刀,令江海流的如意算盤再打不響。」
屠奉三搖頭道:「邊荒集最有勢力的絕非漢幫,而是看似如一盤散沙的夜窩族,足有三千人之眾,是由沉迷於邊荒集神話的瘋子組成,由『邊荒名士』卓狂生作精神領袖,我們不可小覷他的影響力,事實上他方是邊荒的土皇帝,在邊荒集最自命不凡的人也不敢開罪他。」
博驚雷和陰奇正左顧右盼林立兩街的各式店舖,對每座建築物的本身都非常注意,反而對鋪內賣的是雜貨還是布料漠不關心。
陰奇道:「我們曾仔細調查過這個人,竟沒法查到他來邊荒集前的任何線索,此人肯定大不簡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把整個邊荒集改變過來。」
屠奉三忽然停在一間規模氣魄比附近店舖宏大的布行前,舉頭念出布行的名字,道:「興泰隆布行!就挑這一間。」
背負雙手,邁開步伐,進入鋪內,博驚雷和陰奇跟在其後,餘下者留在門外,封鎖鋪門,只准人出,不許人入。
一個中年人迎上來,見狀皺眉道:「客官是否要買布?」
屠奉三冷冷道:「是買鋪而非買布,誰是這裡的老闆?」
中年漢臉色微變,卻絲毫不懼,先阻止鋪內十多名夥計上來「增援」昂然道:「本人任明幫,祝老大見到我都客氣打招呼,快給我立即離開,多少錢也不賣。」
陰奇移到設於入口旁的掌櫃檯處,從懷內掏出一袋東西,盡傾於檯面,赫然是黃澄澄的金元寶。
屠奉三沒有動怒,從容自若道:「百兩金錠如何?足夠你花霍十年,何用辛辛苦苦在這裡賣布?」
任明幫目光落在堆得像座小金山、耀目生輝的金錠子上,堅決搖頭道:「多少錢也不賣!」
博驚雷取出另一袋金子,傾往小金山上,令小金山誘力倍增,氣勢劇增,獰笑道:「添一百兩,再加上『屠奉三』三個字,任老闆你多活十年,也肯定賺不到這麼多金子和這樣的榮幸。」
任明幫瘦軀劇震,雙目射出恐懼的神色,瞧往屠奉三,嘴唇抖顫,再說不出話來。
屠奉三像作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轉身吩咐門外的手下道:「成交,你們把牌匾拆下來,換上我們的,再準備開張典禮,第一炮最重要,不可以馬虎了事。」
祝老大氣沖沖的走入漢幫總壇北院上賓館的廳堂,江文清正和「銅人」直破天在吃早點,並在研究邊荒集的形勢。
祝老大在兩人對面坐下,一口氣把情況說出來,苦笑道:「我不是不想忍一時之氣,可是燕飛實在欺人太甚,若我屈服,我祝天雲的威信將蕩然無存。」
江文清仍是男裝打扮,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點頭道:「祝叔叔處理得很好,沒有當場與燕飛撕破面皮,讓我們至少在正午前仍可動腦筋想辦法。」
直破天笑道:「到時讓我先摸摸他底子,若他並不如想像般難吃得住,索性送他歸西,一了百了。」
江文清淡淡道:「幹掉燕飛尚有劉裕,謝玄已對我們大江幫非常不滿,在南方他是唯一不懼怕南郡公的人。若他封殺我們的生意,南郡公亦只能袖手旁觀,爹絕不願見到出現這般的情況。」
祝老大歎道:「可是燕飛已把納地租的事攬了上身,等若公然與我漢幫為敵,不殺他何以立威。」
江文清風目生寒,搖頭道:「祝叔叔這著棋不是不好,時間上卻不適合,會給燕飛抓著來收買人心。」
她雖說得頗為婉轉,卻是在責怪祝老大的不智,同時也把祝老大決意硬拚的唯一理由壓下去。
既然是錯誤,當然只該設法補救,而不是一錯再錯。
祝老大臉露不悅神色,卻沒再說下去。
江文清舉盎淺呷一口茶,漫不經意的道:「聽說郝長亨今早在燕飛營地露臉,祝叔叔沒見著他嗎?」
祝老大為之愕然,想不到她消息靈通如斯,他亦非蓄意隱瞞,只是待商量妥如何應付燕飛,然後提出此事。
祝老大點頭道:「他是紅子春帶來的,對我還相當客氣,表示只為做生意才到邊荒集來。」
直破天冷笑道:「相信他的人從來不會有好收場。郝長亨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們最清楚。」
祝老大不忿道:「我真的不明白,現時邊荒集以我們實力最強,區區一個燕飛,任他三頭六臂,只要我們盡傾全力,又有你們從旁協助,他豈能溜出我的五指關。雖說謝玄手握兵權,可是他與司馬氏勢如水火,豈能全無顧忌?若我們畏首畏尾,首先便要把邊荒集得來不易的成果賠出去。」
江文清微笑放下茶盎,道:「祝叔叔切勿動氣,否則郝長亨會正中下懷。我們現在正因是樹大招風,故成為眾矢之的。郝長亨最擅長合縱連橫的手段,祝叔叔有沒有把握同時應付各幫會山頭的明槍或暗箭呢?」
祝老大微一錯愕,露出深思的神色。
直破天語重心長的道:「論智計武功,大小姐均令人沒得話說,局內人有時反不及局外人看得清楚。今次我們來前幫主曾有指示,一切須重新部署,否則我們將會成為第一個被淘汰出局的犧牲者。」
江文清倏地起立,移到祝老大旁的椅子坐下,扯扯他衣袖柔聲道:「祝叔叔啊!我們是從整個天下形勢去考慮,現在大江幫和漢幫是榮辱與共,絕不會不為祝叔叔書想。祝叔叔可知有人以花妖的手法姦殺羯幫老大的女兒嗎?」
祝老大被她像小女兒般癡纏軟語,勾起對她兒時的回憶。心中怨氣早不翼而飛,聽到最後一句話,失聲道:「什麼?」
江文清道:「祝叔叔離去後長哈力行便抵營地報上噩耗,此事發生於昨晚,當時他的女兒在船上過夜,同船的羯幫好手無一倖免。慕容戰、紅子春、費正昌、夏侯亭和呼雷方還因此留下在營帳與燕飛密議呢。」
祝老大變色的臉容仍未回復過來,駭然道:「花妖竟然厲害至此?」
江文清道:「若他不是如此厲害,也不能肆虐施暴多年,無人能制。」
祝老大沉吟道:「會否是有人假借花妖的手法行事,事實上另有目的?」
直破天歎道:「像花妖那種恐怕可怕的手段,不是人人學得來的。他比禽獸更要凶殘,人性泯滅。我們剛才正在討論此事,看來花妖確已潛入邊荒集來。」
祝老大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漢幫幫眾大部份女眷均留在南方,但仍有女眷居於邊荒集,特別是有職級的幫員,他本身便有兩名妾侍在這裡。
此事既可以發生於武功高強的幫會龍頭的女兒身上,正顯示花妖不懼怕邊荒集任何人,而邊荒集每一位女性均有可能成為他下一個目標。
江文清分析道:「危險和機會隨花妖的來臨同時出現,我們須顯出領袖幫會的風範,把失去的民心爭取回來。」
祝老大精神一振,對江文清生出佩服之心。
江文清續道:「花妖已於一夜間成為邊荒集的公敵,我們可搶在鐘樓議會前重金懸賞,誰能揭破花妖的身份者可得百兩黃金,成功擒殺花妖者則得千金。同時公佈永遠撤消地租之事,以顯示我們與集人同甘苦的意向。」
祝老大點頭道:「此法確是可行,外敵當前,我便暫時撇下與燕飛的紛爭,別人只會說我祝天雲懂得大體,而不會笑我怕了燕飛。」
直破天待要說話,胡沛神色凝重的來到,報告道:「興泰隆的任明幫求見幫主。」
祝老大不耐煩的道:「告訴他我今天沒有空。」
漢幫的軍師胡沛沉聲道:「幫主怎都要撥空一見,他說鋪子給屠奉三以二百兩金子強買去了!」
江文清、直破天和祝老大聽得面面相覷,愕然以對。
劉裕首先揭帳而出。比對起她以前華裳麗服,任青媞現在的荊釵裙布猶顯得她清麗脫俗,橫看豎看也不像心狠手辣的妖女。
任青媞盈盈立於離客帳三丈許處,美麗的大眼睛深深地看著他,見他現身即毫不吝嗇地奉上甜甜的笑容,還他娘的帶點天真純潔的味道,看得劉裕心頭火發,舊恨新仇,同湧心頭。
四名北騎聯的戰士守在兩旁,後方還有七、名武士,人人如臨大敵。
人的名兒,樹的影子。只是「逍遙帝后」四字已足教人提高警覺,步步驚心。
劉裕直覺感到任青媞在觀察他有否被任遙的逍遙氣所傷,仍後患未除,哈哈一笑,舉步朝她走過去,喝道:「其他人退開!」
眾北騎聯武士均為久經戰陣之輩,見狀哪還不知劉裕要出刀子,立即往四外散開。
任青媞立即黛眉輕蹙,「呵喲」一聲嬌呼道:「劉爺想破壞邊荒集的規矩嗎?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嘛!」
此時燕飛、慕容戰、紅子春等已緊隨劉裕身後出帳,見到劉裕手按刀把,大步朝任青媞走過去,均感意外,想不到一向予人冷靜機智的劉裕忽然變得如此悍勇逼人。
「鏘!」
厚背刀出鞘,隨著劉裕加速的步伐,往任青媞劃去。
任青媞嬌叱一聲,一對翠袖揚上半空,化作萬千袖影,旋身一匝,倏忽間已截著劉裕。
勁氣刀風呼嘯而起,在眨幾眼的高速下,任青媞以衣袖連接劉裕快逾閃電的刀,看得人人眼花繚亂,既驚歎劉裕狂猛的刀法,又懍懼任青媞的精微袖法。
劉裕終於領教到「逍遙帝后」的真功夫,他純憑手的感覺隨意變化,著著強攻,但仍是招招給她封死,有如遇上銅牆鐵壁,無隙可尋,更不能把她迫退半步。最可恨是她仍未亮出兵器,只從此點看,自己最少遜她半籌。
不過任青媞亦露出訝色,顯然對劉裕刀法精進至此,大感意外。
劉裕見好就收,他為人實際,不會白花氣力,收刀疾退,回到燕飛身旁,長笑道:「任後不是要來告訴我們,任教主是決定要做縮頭烏龜!」
燕飛心中叫妙,他一眼便看穿劉裕攻不破妖女的袖陣,可是劉裕進退合宜,使人感到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裡,只是因對方是代表任遙來說話,所以暫且放過她。
任青媞露出沒好氣的神情,卻又充滿誘惑的味兒,目光落在燕飛旁的紀千千嬌軀上。甜甜的笑道:「原來我的燕爺另結新歡,還是秦淮河的首席美女,難怪會指使劉爺來行兇滅口哩!」
燕飛心中暗恨,妖女終是妖女,甫開口便是挑撥離間,既惹起別人對他的嫉忌,更說得自己和她似是有曖昧的關係,一石數鳥,用心不良。
果然慕容戰等均現出不自然的神色,反是紀千千仍是笑吟吟地打量著任青媞,絲毫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劉裕發覺郝長亨仍留在帳內,心中有數,啞然笑道:「鬼魅妖孽,人人得而誅之,有話快說,我們沒有時間聽你的胡言亂語。」
任青媞白他一眼,接著美目一掃,登時令初認識她者生出魂銷意軟的迷人感覺。這才盯著燕飛道:「燕爺明鑒,敝教主因有急事趕返建康,昨夜來找你又碰巧燕爺外出未返,只好把決戰推遲一個月,到時再約期領教。人家要說的胡言就是這麼多,燕爺請好好保重身體。再見哩!」
說罷施施然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