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邊荒傳說

龍騰世紀 第 二 章 動人眼睛 文 / 黃易

    在離地五丈的高空,燕飛再噴出小口鮮血,他今晚是第三受傷,且每次都憑特異的功法強壓下去,今晚如能僥倖逃生,肯定需要一段頗長的時間才可復元。百度"天360118"

    可是他卻別無選擇,任遙的魔功非常霸道,而目下他的衣袂破風聲已在後方傳來,愈追愈近。燕飛猛提一口真氣,運行全身經脈,一頭撞入一棵參天巨樹茂密的枝葉裡,落足巨樹近頂的橫桿上,蝶戀花指著正橫空而來,一身皇帝打扮,狀若從地府鑽出來向他討命的冥皇任遙。

    換過其他人,縱知逃生機會微之又微,仍會盡一切努力,希望憑著領先的優勢,深入密林為生命逃亡。可是燕飛卻非是尋常人,際此在戰略形勢佔有上風的當兒,卻立下死志,誓死反撲。對他來說,高手爭鋒,勝敗並不是只由劍法或功力高低所決定,戰略和意志同樣重要。撇開生死,任遙實是最佳的練劍對手。

    劍氣撲臉而來,隨著任遙的臨近,眼前儘是點點芒光,只要他功力差少許,根本不知真正的御龍劍由那一個方向角攻來,既不知其所攻,當然不知何所守。燕飛卻是心中叫好。

    任遙是不得不採取惑敵的戰略,因為燕飛背靠堅實的樹幹,而任遙則是凌空攻來,若正面硬拚,由於任遙無處著力,吃虧的肯定是他。所以任遙得施盡渾身解數,務要教燕飛應接不暇,窮於應付,淪為被動,不能採取進攻招數,還要守得吃力。

    燕飛眼前的點點劍芒,從枝葉叢間迎頭蓋面的灑射而來,其主人任遙便像消失在劍芒後,顯露出任遙的真功夫。

    燕飛閉上眼睛,日月麗天**全力施展,心神靜如止水,感官提升至極限,只從任遙摩擦枝葉的衣袂聲,他幾可用耳朵把任遙的位置以人形在腦海裡描述出來。

    更重要是他掌握到任遙表面看來聲勢洶洶,事實上卻只是要爭取立足之點,如讓他取得借力點,那時燕飛將優勢盡失。

    燕飛一劍劈出。

    任遙的御龍劍離他不到五尺的距離,他卻不是要對敵人擋格或反擊,而是氣貫劍鋒,勁氣離刃疾發,一根粗如兒臂的枝幹應劍氣立即斷成兩截,連著大蓬樹枝樹葉,往下墮去。

    任遙驚哼一聲,隨斷樹往下急墮,甚麼絕招奇技全派不上用場。最可恨是燕飛斷樹的時間拿捏得精準無倫,恰好是他腳尖點在枝梢的剎那,令他無法借力變化。

    燕飛雙眼猛睜,長叱聲中,兩手握劍高舉過頭,彈離樹桿,居高臨下往下墮的任遙撲去,蝶戀花閃電劈向任遙戴著皇冕的頭頂。

    一個是蓄勢以赴,一個是陣腳大亂,優劣之勢不言可知。

    論劍法論功力,燕飛確遜於任遙,且不止一籌,可是燕飛運用智謀戰略,加上日月麗天**獨異之處,終於首次爭得上風。

    任遙也是了得,臨危不亂,御龍劍往上挑卸。

    燕飛也不得不暗中佩服,因為若任遙只是橫劍往上格檔,他有信心可在任遙於倉卒間無法貫足全力下,硬生生把御龍劈斷,破冠砍入他的頭頂去。

    「嗆!」

    任遙怒哼一聲,雖挑開燕飛必殺的一劍,也給劈得往下直墮,處於捱打的局面。

    縱使在如此有利於燕飛的形勢下,燕飛仍生出難以傷敵分毫的頹喪感覺,可知任遙何等高明厲害。不過此時他若要選擇逃走,成功的機會將以倍數增加。可是他完全不作此想,冷喝一聲,一個觔斗劍爆青芒,頭下腳上的筆直往急墮的任遙追去。

    任遙亦在頭頂上方劍化寒芒,全力還擊。

    兩人一先一後,上下分明的往地上急墮,眼看兩劍相交,而此時任遙雙腳離地已不足一丈,異變突起。

    一道劍光,從離地最近的樹桿射出,橫空而來,直擊任遙。

    以任遙驚人的能耐,亦要給嚇得魂飛魄散,偷襲者的劍氣,比上方殺至的燕飛更要凌厲,且招數奇奧精妙,拿捏的角時間精準至無懈可擊。

    上面的燕飛見到一個全身裹在披風斗篷裡,只露出一對眼睛的灰衣人,從樹扦處疾撲出來,猛攻下墮的任遙,那還不知機,加速揮劍下擊。

    「噹!」

    任遙全身劇震,御龍劍往上絞擊,在此兩面受敵的情況下,仍成功擋格來勢劇盛,不留後著的敵手強攻。同時另一手往前疾劈,正中灰衣人的劍鋒,借勢往荒村的方向飛退。

    「嘩!」

    任遙張口噴出鮮血,肯定已受重創,卻仍能提氣說話,聲音自近而遠,遙傳回來道:「丹王親臨,本人只好暫且退避,異日再作回報。」

    當任遙消沒在荒村之內,燕飛和任遙所稱的丹王已先後落到地面。

    那人背對燕飛,凝望任遙消失的方向,平靜地道:「任遙此人睚眥必報,你最好有那麼遠逃那麼遠,否則若待他事後省覺非是我爹親臨,必回頭找你算賬。」

    赫然竟是把女子清甜優雅的聲音,而只是聲音,其悅耳動聽處已足使任何人不論男女老幼,都生出親切感和一窺其貌的渴望。

    此女當然是「丹王」安世清真正的女兒,她作安世清一向的打扮,致令任遙生出誤會,不用說她是為取回第三片玉珮而來,在遠方見到逍遙教的煙花訊號,適逢其會遇上此事。

    燕飛很想多謝她援手之恩,可是見她背著自己,頗有不屑一顧的高傲冷漠,兼之語氣清冷,使他話到唇邊偏是說不出口來。

    女子終於緩緩別轉嬌軀,往他瞧來。

    以燕飛一貫對人世間人情物事的淡然處之,亦不由看得心中劇震,完全被眼前那對秀美而深邃不可測的動人眼睛把他的心神深深吸引。

    她的斗篷上蓋至眉毛的位置,另一幅布從下罩上來,遮掩了眼睛下的臉部,只餘一對明眸灼灼地打量他。此女身形極高,只比燕飛矮上少許,縱使在寬大的披風包裹裹,仍顯得身段優美,風姿綽約,眼神更透出一種說不出來的驕傲。

    燕飛從未見過這般美麗奇異的眼睛,彷似含情脈脈,又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無情。她擁有的是一對世上沒有男人不感到心跳的動人美眸。

    她對燕飛的注視似是視若無睹,眼神沒有驚異又或嗔怒的任何變化,語氣保持平靜冷淡,輕輕道:「你的劍法很不錯,但仍遠非任遙對手,故勿要把我的勸告當作耳邊風。我走哩!」

    說罷騰身而起,從燕飛上方投往密林去,一閃不見。

    燕飛生出屈辱的感覺,旋又啞然失笑,心忖人家既不屑與自己交往,怨得誰來,但總難壓下不份之心。正思忖間,忽然打個寒顫,身體生出疲倦欲睡的軟弱感覺。

    燕飛暗吃一驚,知是因任遙而來的內傷發作的先兆,再無暇去想安世清女兒的事,迅速掠入林內,好覓地療傷。

    午後時分。

    峽石城放下吊橋,一身白色儒服的謝玄策馬馳出,後面跟著的是劉裕和十多名親隨,城門和下山馳道兩旁石壘的守兵均致敬歡呼,士氣昂揚,顯示出絲毫不懼敵方雄厚兵力的氣概,更自發地表示出對謝玄的忠心。

    謝玄一臉從容,毫不遺漏地二向手下含笑揮手招呼,激勵士氣。

    跟在他馬後的劉裕也感到熱血沸騰,若謝玄此刻著他單騎殺往對岸,他肯定自己毫不猶豫的依令而行。

    他今早睡至日上三竿,勉強爬起床來,內傷已不藥而癒,梳洗後被帶往見謝玄,立即隨他出巡。

    看著謝玄挺拔馬背上的雄偉體型,他比任何人更明白謝玄統軍的法門。一身儒服,本該絕不與目下兩軍對峙的環境協調,偏偏卻使人更感到他風流名士的出身背境,更突顯他非以力敵,而是智取的儒帥風範。可是他掛在背後名震天下的九韶定音劍,卻清楚地提醒每一個人,他不但韜略過人,更是劍法蓋世。劉裕雖像大多數人般沒有親睹他的劍法,可是謝玄自出道以來,從未遇過十合之將,卻是眾人皆知的事實。而在戰場上,他的九韶定音劍更是擋者披靡,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謝玄不單是北府兵的首腦主帥,更是北府兵的精神所在。包括劉裕在內,對他的信心已接近盲目,沒有人不深信他可領導全軍踏上勝利的大道。

    謝玄忽然放緩馬速,變得與劉裕平排,微笑道:「小裕昨晚睡得好嗎?」

    劉裕大感受寵若驚,有點不知所措的答道:「睡得像頭豬那樣甜。」

    謝玄見他慌忙勒馬,溫和的提點道:「戰場上不用拘束於上下之禮,即使同席共寢又如何?」

    劉裕尷尬點頭,忽然記起一事,道:「有一件事下屬差點忘記為朱大將軍轉述,朱大將軍著下屬轉告玄帥,他對安公為他作的事,非常感激。」

    在北府軍中,「安公」是對謝安的匿稱,以示對謝安的尊崇。

    謝玄點頭道:「他有說及是甚麼事嗎?」

    劉裕搖頭道:「朱大將軍沒有道明,我則不敢問他。」

    謝玄往他投上深深的一眼,淡淡道:「當年他被擒投降,司馬道子力主把他在建康的家屬全體處死,全賴安叔大力維護,又派人把他家眷送往廣陵,由我保護,然後力勸皇上,使皇上收回成命,現在終得到回報。小裕從這件事學懂甚麼呢?」

    劉裕動容道:「做人眼光要放遠些兒。」

    謝玄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做人必須守穩原則,認為對的便堅持不懈。」

    劉裕老臉一紅,赧然無語。

    謝玄目光投往馳道盡處的岸灘和對河陣容鼎盛的敵營,一隊巡兵正馳到西岸旁向他們注視,柔聲道:「小裕不必為此感到慚愧,好心有好報並非時常會兌現的。重功利和成效也沒有甚麼不對,只要為的是萬民的福祉,用上點手段是無可厚非。告訴我,我要聽你內心真正的想法,一個成功的統帥,最重要的條件是甚麼?」

    他們此時馳出下山馬道,沿河向南緩騎而行,忽然間他們的行藏全暴露於對岸敵人的目光下,那感覺既刺激又古怪。

    對岸蹄聲轟鳴,顯是有人飛報苻融,告知他謝玄親自巡河的事。劉裕知道謝玄在指點他,心中一熱,對這個昨夜謝玄曾下問過他的問題街口答道:「要像玄帥那樣才成。」

    謝玄仰天打個哈哈,忽地驅馬加速,領著眾人直馳往靠岸一處高丘,勒馬凝注對岸。

    劉裕和一眾親隨高手追在他身後,紛紛勒馬,扇形般散立在他後方。

    謝玄招手喚劉裕策馬移到他旁,淡淡道:「再說得清楚點!」

    劉裕見謝玄這麼看重自己,恨不得把心掬出來讓他看個清楚明白,誠心誠意的道:「只有像玄帥般能使上下一心願意同效死命,軍隊才能如臂使指,否則縱有蓋世兵法,也無從施展,唉!」

    謝玄目光緩緩掃視對岸敵營和壽陽的情況,訝道:「為何忽然歎息?」

    劉裕老實答道:「玄帥對下屬的眷注,令下屬受之有愧,下屬實不值得玄帥那麼費神。」

    謝玄沒有直接答他,油然道:「安公的風流,我是學不來的,但有一方面,我卻自問確得他真傳,那便是觀人之術。劉牢之和何謙都是我一手提拔上來,而他們亦沒有令我失望,小裕你現在雖然職位低微、又欠戰功,可是我謝玄絕不會看錯人。你有一種沉穩大的領袖氣質,成功不驕傲,失敗也不氣餒。而這還不是我真正看得起你的主因,因若此也頂多只是另一個劉牢之和何謙,你想知道那主因是甚麼嗎?」

    壽陽方向馳出一隊百多人的騎隊,領頭的是一批胡將,領先者身穿主帥服飾,不用問也是苻融,直向他們立馬處的對岸奔來。

    謝玄仍是一臉從容,亦沒有露出特別留心的神態。

    劉裕連忙點頭表示願洗耳恭聽。

    謝玄道:「想成為成功的主帥,你須先要成為軍中景仰的英雄人物,而你正有那樣的條件和氣質。劉將軍向我推薦你負責往邊荒集的任務,正因你是軍內公認最出色的探子,不論膽識、智計、武功均高人一等。而在聽過你完成任務的經歷,我還發覺你有運氣,終有一天,小裕會明白我這番說話。」

    此時苻融一眾人等,已馳至對岸,只隔開三十多丈寬的淝水,對他們指點說話。

    劉裕點頭受教,卻不知說甚麼話回答才好。

    謝玄目光投往河水,道:「若隔江對陣,小裕有甚麼取勝之法。」劉裕對謝玄早佩服得五體投地,聞言汗顏道:「若洛澗西岸的敵軍被擊垮,下屬有信心可憑江阻擋敵人一段日子,可是當敵人兵員源源南下,集結足夠的兵力,我將陷於苦戰捱打的劣勢。」

    謝玄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淡淡道:「我到這裡來,並不是要吃敗仗,而是要打一場勝仗,且是漂漂亮亮的一場大勝仗。小裕你有這種想法,正代表對面的苻融也會這般想。你給我去辦一件事。」

    劉裕聚精會神道:「請玄帥賜示!」

    謝玄道:「你給我預備兩萬個可藏於身後的碎石包,此事必須秘密進行,絕不可讓敵人察覺。」

    劉裕全身劇震,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謝玄仰天笑道:「孺子可教也。」

    蹄聲從後方傳來,回頭瞧去,胡彬孤人單騎,一臉喜色的疾馳而至。

    謝玄淡淡道:「好消息來哩!」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