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愈接近,愈感到這座巨山的宏偉雄奇:週遭的山峰都給它比了下去,巨山似若一座莊嚴肅穆由大自然的妙手塑造出來的金字塔,鶴立雞群般突起於群峰之上,寧坐在無窮的天宇中,神往著宇宙從無人能勘破的存在之謎。熱門
方舟飛臨巨山之上時,受眼前景象感動,一時把心事都拋開了。
巨山峰巒處被長年不融的冰雪覆蓋,構成一派冷寂荒涼的冰雪世界。
在這冰峰雲嶺中,只見千萬條皎潔奪目的冰流,漫布山野山谷,蜿蜒迤邐。在陽光射下,冰流更是晶瑩剔透,金光熠熠。
就在此時,他看到主峰下一個山谷內,有個不合常理地沒有冰結、彷若明鏡的大湖。湖底中隱見一艘飛船的暗影。
一股無可擬比的強烈情緒湧上胸臆。就像一位離鄉外游的遊子,經歷了畢生的悲歡離合後,返回故鄉家園時,忽地發現哺育自己的母親仍然健在。
方舟熱血上湧,狂喊一聲溶池後,一枝箭般俯衝過阻隔他們的空間,投進溶池的懷抱去。
他在溶池內載浮載沉,就像七萬多年前仍在火鳥星上為生存奮鬥時,貪婪地吸收著她賦予他的能量。水分由皮膚和嘴部進入身體內,接著再排出去,不但滌淨了他的身體,也洗淨了他飽受創傷的靈魂。
直至遇上植物之祖,他才明白自己與溶池的相遇並不是偶然的。
自宇宙開始,宇宙內最本原的幾種有生命的力量,便和肉身神與黑獄人進行決定宇宙命運的鬥爭。
溶池就是水之母。難怪竟會出現這麼美麗的星球。
也只有她才能在黑獄人的勢力圍內瞞過黑獄人的耳目。
當日自己被天美所騙,身處窮途末路時,曾向她傳去信息,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現在他終因夜星而再與她重逢了,可知她並沒有捨棄自己。
他像昔日般沉下湖底去,落在長約二千米的古代原始飛船方舟一號上,馳想著這飛船載著他的直系租先,經過悠久的太空旅程,抵達火鳥星系,開始那淒慘但卻深具主宰宇宙命運意義的偉大歷程。
一個溫柔慈和的悅耳女聲在方舟心靈內響起道:「我的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方舟與水之母相處了五千多年,還是首次聽到她的聲音。
這當然只是她模擬出來的人聲。她說的是佔地球的言語。
方舟心神皆醉,躺在方舟一號的船身上,應道:「是的!挈愛的母親,孩子回來了。」
水之母愛憐地道:「我曾收到你的求助訊息,卻無法抽身去助你,自與你分手後,我便來到這黑獄人真正的家鄉處,默默監視著他們,並等待你的來臨,現在我深愛的好孩子終於來了。你做得非常出色,沒有令我失望。」
方舟痛苦地道:「可也正是我使聖嬰成孕了,唉!母親!那還是我的孩子,若非我的錯失,宇宙就不用陷在現今這水深火熱的境地中。」
水之母柔聲道:「孩子你不用自責,由我們培養你出來的一刻,就知道天美必能由你身上盜取聖嬰種子。就算不在這個世代發生,也必將發生在將來某一宇宙世代。黑獄人是不易被毀滅的,終有一天他們會得到這機會。撒拿旦在宇宙開始時,就是藏身在這河核處。憑著思感能,他逐個星河的去探索和搜尋,終在銀河系發現了你們人類,於是通過貫連所有河系的白洞移居到銀河系的核心去,佈局對付你們。」
方舟仍是難以釋懷道:「結果他成功了,我卻成了罪魁禍首。若我不是貪愛美麗的女色……」
水之母打斷他,深情慈祥地道:「孩子你仍不明白嗎?聖嬰既是撒拿旦毀滅正反宇宙的手段,但也是他的致命傷,他唯一的弱點。宇宙從沒有一種比撒拿旦更強橫的生物,以後也不會有。就算聯結宇宙的所有力量,最後仍是佘何不了撒拿旦。」
稍歇一會後,水之母續道:「但在聖嬰成孕的過程中,撒拿旦和天美的所有力量,將貫注在這小生命裹,便他們再無暇去兼顧別的事情。」
方舟愕然道:「怛明明天美數次來尋我晦氣,還差點把孩子殺了。」
水之母道:「這事亦是出乎我們料外,撒拿旦對我和植物之祖等一直心存忌憚,而我們亦是罕有能避過他思感的生命。於是他想出了個折衷的方法,就是借你的小情人姍娜麗娃的身體,作為胎孕淒身之所。平常時間天美便佔據了姍娜的軀殼,與撒拿旦結合,有事時則可抽身出來,對付敵人,因此便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我說不定到了河核去試探他們的反應了。」
方舟心痛地道:「姍娜麗娃是否死了?」
水之母道:「當然沒有,只是她的神智已迷失了,體內只有反極子轉化出來力量,那就是天美差點把你殺死的金芒。現在她便等若天美,實質上沒有半點份別。」
方舟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水之母欣然道:「孩子!我知你的心情好多了。你最緊要明白毀滅撒拿旦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待聖嬰出世的一刻,那時撒拿旦和天美的所有生命能,均與聖嬰結合為一,只有在那一剎那,你才有機會把他們殺死。在最強大的變化前,也是他們最脆弱的一刻。」
方舟暗忖這豈非同時要把自己的孩子和姍娜麗娃也殺死嗎?
水之母感受到他的心意,輕歎道:「比起宇宙和所有生命的福祉,個人的得失算甚麼呢?翼人族為了救你,毫不吝嗇地獻出了她們的生命,就可作你的榜樣。」
方舟頹然歎了一口氣,道:「可是孩兒怎知聖嬰任何時出生?若去早了不是白自給天美宰了嗎?」
水之母道:「這就是我要夜星把你帶到這來的原因,剛才天美返回河核內撒拿旦以他的魔力造出來的聖嬰宮時,撒拿旦再次醒了過來,搜遍了整個大三角河系,仍找不到在我護翼下的你的影蹤。故斷定你已死去了,遂放心與天美進入最後階段的結合。除非到迫不得已,你須應忖的只是其他的黑獄人!現在除美雅女三大巨頭外,就只剩下不足二千個黑獄人,那將使中子戰星不能發揮全部的威力,我們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方舟苦笑道:「但現在我們連破船都沒有半艘,怎樣去挑戰新帝后號、中子戰星和其他黑獄飛船呢?」
水之母柔聲道:「孩子你真糊塗,你躺於其上的不正是一艘完整的飛船嗎?」
方舟一怔道:「這艘船……嘿!」
水之母淡淡道:「由火鳥星時期開始,我便一直在改造這艘船,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孩子你明白了嗎?」
方舟精神大振,同時感到渾身能量充沛,更勝剛離開那與天美結下孽種的星球時的巔峰狀態,知道是母親的功勞,抖擻著道:「孩兒明白了,我就坐這艘以孩子為名的飛船,穿過黑獄人的能量通道,與撒拿旦和天美一決生死。」
水之母道:「那能量通道已被天美封閉,你或可破掉她的封閉,但勢將再無餘力應付退回那的黑獄軍和中子戰星,在戰星內的主控晶石,是撒拿旦和天美結合前製造出來最後一個降神器,那將賦予黑獄軍充沛的動能,使他們回復以前的水平,絕非易與。」
頓了頓又道:「只是這關已不易過。」
方舟輕鬆地道:「那我們就由間層到那去!」
水之母道:「在河系內並不存在間層,若從正空間去,只能抵達中子戰星之外,那時只是戰星外的引力就可把飛船撕碎,況且聖嬰宮的入口正在戰星之內。所以必須由反空間進入中子戰星去,捨此再沒有其他途徑。」
方舟駭然道:「那怎麼行哩!現在的反空間連天美都不敢進去。」
水之母平靜地道:「這事交給母親辦!我的生命將可支持飛船在反空間飛行一段路程的。」
方舟失聲道:「母親是否指將會因此而死亡呢?」
水之母柔聲道:「大概是這樣了,孩子!母親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只要盡力而為,便沒有辜負母親對你的愛和期望了。」
稍歇一會又道:「時間無多,你的朋友正苦苦等待著你,我們去!」
話畢整個大湖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方舟則來到了飛船頭端的駕駛大堂,正面和兩側都是巨型的視野舷窗。剎那間方舟已把握了操控的方法。
他感到母親與整艘飛船結合為一,正默默鼓勵著他。
方舟覺得自己精神煥發,達到了自出生來以最高水平的狀態,回復了一向樂觀的精神和信心。忍不住哈哈一笑。
下一刻方舟一號鑽到了間層去,以每個地球時五千光年的高速,只眨幾眼的功夫,就到了與姬慧芙約定的地點,那已成廢墟的基地上方處。
姬慧芙呆立在基地的邊緣處,呆看著星空,一言不發。
舒玉智來到她身旁,微笑道:「放心!方舟這小子的生命力比任何人都要強,絕死不了。」
後方的巴斯基暗忖若死不了,就早該來了,但當然不敢說出口來。
七萬多年的相思,把姬慧芙改變了很多,也使她再受不起另一次失去方舟的打擊。
舒玉智陪著姬慧芙仰望星空,眼光投進太空的至深處,吁了一口氣道:「誰想得到在這麼寧和美麗的地方,竟隱藏著宇宙最大的危機呢?」
伸手搭上姬慧芙香肩,歎了一口氣道:「若沒有了方舟,我們索性製造一場能洞穿間層的爆炸,把反空間的風暴引進正空間,與……黑獄人來個同歸於盡好了。」
姬慧芙淡淡道:「事實已證明了間層有自動封閉的力量,恐怕只是徒然把自己殺了。」
眼中射出堅強的神色道:「假若再等十個地球天,方舟仍不來的話,我們就闖到河核去,最多就是給黑獄人殺了!」
巴斯基喝采道:「這才是我們的好主席,我巴斯基定必捨命奉陪。」
舒玉智笑道:「不要盡說這麼氣的詁好嗎?假若方舟來了,我們又成功搗毀了黑獄人的大業,那時我們該做甚麼呢?」
巴斯基笑道:「若小姐不嫌棄,我墮落小子願陪小姐遨遊宇宙,探索宇宙存在的秘密,直至宇宙的完結。」
舒玉智向巴斯基回眸一笑道:「男人大丈夫,話既出口,就要守諾,否則玉智絕不放過你。」
巴斯基大喜而笑道:「只要有小姐這定情之語,就算巴斯基戰死於此,亦已無憾了。」
舒玉智再向他甜甜一笑,才向姬慧芙笑道:「主席那時當然是和方舟一塊兒了。」
姬慧芙俏臉飛紅了起來,垂頭充滿幸幅的憧憬柔聲道:「我想為方舟生個孩子。」
忽地三人同時色變。
巴斯基駭然道:「有敵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