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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重返中土 文 / 黃易

    大唐44

    第章重返中土——

    可達志和寇仲來到海灣另一端,小龍泉的燈火像是一團團朦朧的光影,充盈水份的感

    覺,海岸區被細雨苦纏不休。新網址

    兩人在一堆亂石坐下,面對大海。

    可達志輕輕道:「又是另一個黎明前的一刻,時間就是這麼不理一切的無情推移飛逝,

    秀芳大家明早在拜紫亭的喪禮上奏畢悼曲,會立即動程離開龍泉,第一站是高麗,傅采林會

    親自接待她,聽說蓋蘇文亦請她作客,烈瑕已為她安排北上的海船。」

    寇仲一震道:「這麼說,烈瑕該仍在附近。」

    可達志歎道:「在附近又如何?難道我可當著秀芳大家宰掉他嗎?你托我查探許開山的

    事已有眉目,他和手下於你殺伏難陀的前一夜匆匆離開,照方向該不是回山海關,不過以他

    的狡猾,可能是故佈疑陣。」

    寇仲道:「你的杜大哥呢?」

    可達志道:「他和呼延金一起去見大汗,解釋最近發生的事,大汗表面上對他們很客

    氣,可是心裡怎麼想,只有大汗自己曉得。真奇怪,大汗在人前人後均表示對你非常欣賞,

    還說定要助你打敗李世民。」

    寇仲皺眉道:「那對中土來說,絕非好事。顯示他將來會借助我為名,聯結草原各部大

    舉進侵中原。唉!我不該和你談這方面的事,對嗎?」

    可達志苦笑點頭,道:「確不該說。在國與國的仇恨裡,個人交情並沒有容身之地。至

    於馬吉,還未有任何消息。」

    寇仲沉吟片晌,低聲道:「我有個很唐突的問題,尚秀芳在可兄心中,究竟佔上怎樣一

    個席位?」

    可達志搖頭道:「我不知該如何答你?在遇上秀芳大家前,女人只是我生命中的點綴

    品,令生命更有姿采。但我從不相信永生不渝的愛情,這是從體驗得到的結論。無論開始時

    你對她如何迷戀,甚至難以自拔,但熱情終有一天會淡去和消失,你甚至不想再對著她,她

    亦再不能為你帶來刺激興奮的感受。對男兒來說,真正永恆的事是建立功業,堅持達到某一

    遠大的理想和目標,不把生死放在眼內。」

    寇仲頹然道:「那就當我沒問過你這問題好啦!」

    可達志訝道:「你心裡想甚麼呢?秀芳大家在你心中的份量又是如何?嚴格來說:我們

    不單是注定的死敵,同時亦是情敵。但是我對你卻沒有絲毫敵人的感覺,至少現在如此。」

    寇仲搖搖晃晃的艱難地站起來,顯示沉重的心情,歎道:「一心建功立業的所謂男兒

    漢,會否錯失生命裡最美好的事物?快天亮啦!我要上船回去,希望再見面時,大家仍有喝

    酒聊天的興致!」

    三艘吃水極深的巨舶,載著羊皮、寶箱和兵器弓矢,在風平浪靜的大海並排而進。

    十多天的旅程中,寇仲和徐子陵的時間就在馴鷹和談笑中飛快溜走。大海動人的自然美

    景,沿岸的迷人山水深深吸引著他們,操舟的重任由突利派出熟悉風浪的戰士負責。

    不知是否大草原之旅經歷太多流血,兩人絕口不談武事,不過當山海關在望之際,他們

    像逐漸從一個美夢醒過來般須面對即將降臨的現實。

    寇仲架著小獵鷹,一邊餵它吃肉,來到正在船頭閒聊的宋師道,徐子陵和歐良材旁,略

    一振腕,小獵鷹沖天而上,朝海平遠處飛去。

    歐良材歎為觀止道:「我們在平遙見過靠鷂鷹打獵的獵人,但與此鷹的善解人意差得遠

    哩!看!它的毛色灰黑中隱泛金黃,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生輝,多麼威武!」

    宋師道點頭同意,道:「嶺南的獵人也有養鷹,質素和此鷹則相差甚遠,想好為它改的

    名字嗎?」

    寇仲抓頭道:「改甚麼名字好呢?」

    徐子陵盯著變成遠方一個黑點的獵鷹,隨口道:「你不是有召喚它的呼叫嗎?那還需要

    名字,索性不用改名。」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喚它作無名!這只是對我們的方便,總不能那頭獵鷹這頭獵鷹

    的對它毫不尊重。唉!陰顯鶴那小子滾到甚麼地方去?希望他不是出事就好哩!」

    宋師道冷靜分析道:「像他那麼性情孤僻的劍手,比一般人會更講信用,一是不答應,

    答應後定會守諾。所以該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令他不能於天明前抵達小龍泉。」

    徐子陵靈光乍閃,點頭道:「宋二哥的話言之成理,且該是與許開山有關,陰顯鶴今趟

    來龍泉,目的是要刺殺許開山。」

    寇仲擔心道:「那就非常危險,許開山既曉得身份被揭破,更與杜興鬧翻,再無任何顧

    忌,會掉轉頭來反噬任何威脅他的人,就像被趕入窮巷裡的惡狗。」

    宋師道搖頭道:「你有些兒言過其實,事實上他的身份並沒有被揭破,仍可推得一乾二

    淨。許開山處心積慮在東北建立北馬幫,絕不肯輕言放棄,只會暫時避避風頭火勢,我們總

    不能因他呆在山海關,所以他大有機會重振旗鼓。在這種形勢下,他該不會出手對付陰顯

    鶴,免暴露真面目,且與我們結下解不開的仇恨。」

    徐子陵道:「少帥虛心點受教!宋二哥可比我們更通達人情世故。」

    寇仲老瞼一紅道:「我只是見陰小子不能及時上船,所以作出這樣的猜測。唉!若非給

    許開山幹掉,這小子究竟因甚麼事爽約。陵少不是約好他去尋小妹嗎?有甚麼能比此事對他

    更重要?」

    宋師道道:「陰顯鶴是那種不願受人恩惠的人。雖然肯與你們交朋友,仍不想麻煩你

    們,又或認為與你們的緣份至此已足夠,所以故意爽約。」

    寇仲點頭道:「聽宋二哥的話,確令人茅塞頓開。陰小子總不能永遠站在船上一角不理

    睬其他人,因而選擇獨自上路。哎喲!今趟糟糕透頂,他肯定會獨自丟尋香家父子晦氣,小

    陵你透露過甚麼消息予他。」說時向徐子陵打個眼色。

    徐子陵會意,道:「我曾向他說過長安六福賭館的池生春可能是香貴長子,這可是偵查

    香家的唯一線索。」

    宋師道皺眉道:「長安李家對我們並不友善,我們能否進城是個問題,就算抓得池生

    春,恐怕他死也不肯吐露家族的秘密。」

    寇仲立即打蛇隨棍上,舊事重提的道:「所以才要請宋二哥幫忙,你的人生經歷比我們

    豐富,嘿……」

    他顯是無以為繼,說不下去。

    宋師道苦笑道:「我能幫上甚麼忙?」

    寇仲忙道:「宋二哥可以幫很多的忙,唉!我又無法分身,只小陵一個人去對付池生

    春,真令人擔心。」

    接著拍腿道:「有哩!」

    徐子陵、宋師道、歐良材三人均呆瞧著他,不明白他能想到甚麼妙計。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賭場最尊敬的,就是有家世的富商鉅賈,所以只要由宋二哥扮成

    這種人,小陵則扮作隨從,可混入長安城去接近池生春,再隨機應變看怎樣套他的秘密。小

    陵一向窮困淡泊,教他扮有錢人必破綻百出,故非宋二哥不行。」

    徐子陵這才知他是隨口胡謅,目的是阻延宋師道回小谷伴墓終老。不過他此計確和雷九

    指原先的想法異曲同功,甚或比之更完美可行。

    宋師道啞然失笑,道:「若真是有家底有名望的人,給人看一眼便瞧穿身份,還如何能

    去假扮,只有暴發戶才沒有人認識,那就非是沒有我不行,對嗎?」

    寇仲自己也忍不住笑道:「小陵扮暴發戶,唉!我的娘!」

    歐良材道:「若扮暴發戶,在下倒有一個適當的人選可供參酌。」

    宋師道微笑道:「是否以典當起家,富甲平遙的司徒福榮?」

    歐良材欣然點首道:「正是此人。」

    寇仲和徐子陵為之目瞪口呆,想不到宋師道憑甚麼能一語中的,從以千百計的暴發戶中

    猜中是此君。

    宋師道解釋道:「一來是因歐公子為平遙人,所以很易想起他這個同鄉;更主要是司徒

    福榮貪生怕死,罕與人打交道,唯一的嗜好卻是賭博,不過只限於與信任的人聚賭。但要扮

    他這暴發戶並不容易,凡開賭場者均與當鋪關係密切,熟悉典當的制和運作,幾句話可知

    你是否內行。還有個問題是司徒福榮的當鋪遍天下,如在長安也開有當鋪,我們必會露出馬

    腳,那時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歐良材道:「司徒福榮的當鋪分別以福和榮兩字作鋪名,例如平遙的總店叫福榮,其他

    是福生、福永、榮滿、榮德諸如此類。在長安北苑的榮達大押正是他在長安的分店,也是長

    安最有規模的押店,主持人陳甫,正是我的親舅,可為諸位掩飾身份。」

    徐子陵搖頭道:「這怎麼行,池生春背後有李元吉撐腰,一個不好,禍延貴戚,我們於

    心何安。」

    歐良材正容道:「人肉販子,人人得而誅之,何況諸位於我蔚盛長有大恩,更且我相信

    諸位必有瞞天過海之法,不會把敝舅牽累。」

    三人無不動容,想不到歐良材既有義氣更有正義感。

    宋師道皺眉道:「不知貴舅陳先生會怎樣想?」

    歐良材微笑道:「我清楚二舅的為人,這方面該沒有問題。」

    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們是支持秦王一系的人,如能借此事打擊太子黨,我們只會感

    激,一間押店算甚麼一回事?最怕是香家全力支持太子黨攪風攪雨,那才真的糟糕。」

    三人恍然而悟,因為如讓李建成登上皇座,所有曾支持李世民的人將會遭受排斥,所以

    歐良材亦是為自已家族著想。政治確是非常複雜的遊戲。

    宋師道無奈地歎一口氣。

    寇仲和徐子陵不解地瞧著他,歐良材卻續道:「司徒福榮有位得力的助手,經常追隨左

    右,為他鑒定典押的珍玩財貨,名字叫申文江,是沒落的世家子弟,喬扮他或司徒福榮的人

    選都非宋二哥莫屬。」

    寇徐明白過來,前者喃哺道:「此事愈來愈有趣,唉,可惜我卻無法分身參與。我是否

    有福不享自尋煩惱苦呢?」

    無名在遠方一個盤旋,朝他們疾飛回來。

    山海關東的碼頭出現前方,終於抵達目的地。

    只見碼頭處泊著一艘大海船,正要揚帆出海,寇仲定神一看,嚷道:「這不是大小姐的

    船嗎?看到嗎?旗幟上有義勝隆三個大字,正是大小姐的字號。」

    徐子陵點頭道:「是大小姐親自來了!」

    以翟嬌的性格,只要走得動,定會第一時間到龍泉與他們會合。

    勁風壓頂,無名落到寇仲寬肩處,緩緩收翼。

    「砰」!

    翟嬌一掌拍在桌上,不理剛認識的宋師道就在船艙內,破口罵道:「你兩個是怎麼搞

    的?我著你們去殺韓朝安、杜興和呼延金,卻半個都殺不成,還自誇甚麼天下無敵,照我看

    給我做打掃小廝都不配。哼!」

    站在她身後的任俊忍不住低聲道:「寇爺和徐爺沒有說過自己是天下無敵,而且萬張

    羊皮……」

    翟嬌怒道:「閉嘴!這事那輪得到你來插嘴。我不是缺他們,而是為他們好,不想他們

    沒有長進。」

    寇仲卑躬屈膝的點頭道:「大小姐罵得好,我們確是辦事不力。」

    徐子陵深明翟嬌的性格,乖乖的垂首受教,不敢辯駁半句。

    翟嬌氣呼呼的道:「當然是缺得有道理,你這兩個沒用的小子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把持山海關的人仍是杜興,教我怎樣向荊當家交待?還有那個甚麼北馬幫的許開山,只會壞

    我義勝隆的事。我以後還用做這條線的生意嗎?」

    宋師道開腔解圍道:「大小姐能否聽在下一點愚見。」

    翟嬌倒不敢發他脾氣,欣然道:「宋公子請指點,我翟嬌是明白事理的人嘛!」

    宋師道道:「山海關的形勢異常微妙,在各方勢力的相互爭持下反能達至平衡,愚見以

    為此刻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將出現難測的變數。若高開道與突厥或契丹人正面衝突,更會出

    現最壞的情況。現在狼盜之禍已解,許開山和杜興鬧翻,兼且誰都曉得大小姐和小仲、小陵

    的關係……」

    翟嬌不屑的道:「我要靠這兩個沒用的小子嗎?」

    宋師道忍笑道:「他兩個雖沒有用,但卻是突利的兄弟,不給他們面子亦要給突利面

    子。所以大小姐請放心,這條線的生意只會愈做愈大。」

    翟嬌臉容稍霽,道:「只有這樣向好的一面想!我現在要立即趕回樂壽把這批羊皮發

    送各地,你兩個小子是否隨我回去看小陵仲。」

    寇仲歎道:「我們也想得要命,只是……」

    翟嬌再拍抬道:「不去就不去,誰稀罕你們。」接著自已也忍不住笑出來,然後和顏悅

    色道:「不知為何見到你兩個小子便忍不住要罵人。算了!辦完要緊的事立即滾來見我,

    記著不要整天只顧著打生打死,留住小命才有機會享福。那些兵器弓矢我會使人給你送往彭

    梁去,放心好哩!」

    又道:「你們把小俊帶在身邊!再給我操練他幾個月,以後有起事來不用求你們。」

    任俊大喜過望。

    寇仲和徐子陵豈敢說不,只有點頭同意的份兒。

    翟嬌吩咐任俊道:「把那些平遙商喚進來,看看有沒有現成的生意可談的。」

    任俊應命去了。

    寇仲、徐子陵和宋師道乘機溜到甲板透氣說話,無名仍在碼頭上空自由寫意的盤旋。

    寇仲道:「和大小姐分手後,我們是否先到漁陽把飛雲弓送交箭大師呢?」

    徐子陵道:「這個當然,之後你會直奔洛陽,對嗎?」

    寇仲道:「我還要想想,小俊交由你們帶他去磨揀,我不想他陪我到洛陽去送死。」

    宋師道不悅道:「怎能如此悲觀?洛陽是比長安更堅固的軍事重鎮,即使沒有你寇仲主

    持,仍不易被李世民攻陷。」

    寇仲歎道:「問題在於王世充不肯讓我指揮守城,我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日鐘,看看能

    撞鐘撞至何時!」

    宋師道沉吟道:「我有個提議,到洛陽前如你能先和竇建德打個招呼,說不定可把整個

    形勢扭轉過來,王世充亦會對你客氣點。」

    寇仲一對虎目立時亮起來——

    掃瞄者:張寄雲、南茜、葛雷新由ns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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