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獨尊古堡
獨尊堡位於成都北郊萬歲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規模縮小的皇城。百度"新文學"全堡以石磚砌
成,予人固若金湯的氣象。
來到橫跨護堡河吊橋的另一端,師妃暄止步道:」妃暄已完成任務,徐兄只要報上
名字,自有人領徐兄往見青旋小姐。」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陪我進去嗎?」
師妃暄有點無奈的道:「青漩小姐怕不是那麼歡喜見到我,但請勿追問原因,徐兄珍
重。」
說罷淡然一笑,飄然去了。
徐子陵呆立片刻,才通過吊橋,敞開的堡門早有人恭候,是個衣服華麗的錦衣大漢,年
紀四十許間,恭謹有禮,聽得來者報上姓名,自我介紹為獨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後,道:「徐
公子大駕光臨,實是我獨尊堡的榮幸,請這邊走。」
徐子陵雖覺得整件事頗透著古怪的味道,但師妃暄怎都不會騙人,遂隨方益民進入堡
門。
入門處是一座石砌照壁,繞過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書「忠信禮義」四個大字,
接通一條筆直的石鋪通路,兩旁植有蒼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間,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們堡主到今早才知公子光臨成都,又聞知巴盟的人有心留難公子,
故立即找巴盟的奉振說話。」
徐子陵受籠若驚道:「解堡主的隆情厚意,徐子陵非常感激。」
方益民領他經過一道橫跨自西北逶迤流來的清溪上的石橋,見前方位於獨尊堡正中的建
築組群樓閣崢嶸,斗拱飛擔,畫棟雕樑。尤其是主堂石階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動高達一丈的巨
型石獅,更給主堂抹上濃厚的神秘和威嚴。
方益民邊行邊笑道:「是我們感激公子才真,請這邊走。」
徐子陵愕然跟在他身側,繞過主堂,踏土一道通往側園的羊腸小徑,兩旁儘是奇花異
卉,在陽光下燦爛奪目,綠蔭怡人。
忍不住問道:「你們因何要感激我?」
方益民神秘地微笑,壓低聲音道:「待會公子自會知曉,請恕小人不敢先行透露。」
小徑已盡,前方柳暗花明的展現出另一個空間,在花木環拱下,一座別緻的小樓寧靜的
座落在這幽雅的角落中。
方益民施禮道:「公子請進小樓見青漩姑娘,小人告退。」
就那麼躬身退返小徑去,消沒在彎角處。
徐子陵糊塗起來,好一會才收攝心神,朝小樓走去。
一路行來,最可疑是從未碰上堡內其他人,若非是師妃暄親自迭他來此,早懷疑獨尊堡
是布下陷阱,不懷好意。
來到小樓的階台下,徐子陵揚聲道:「石小姐,徐子陵應約來哩。」
石青旋充盈磁力的動人聲音從樓上傳來道:「上來!」
徐子陵提起的心終放下來。
坦白說,雖有九成肯定師妃喧不會害他,但由於以往的經歷,尤其是沈落雁和雲玉真兩
女的恩將仇報,使他總有那麼一點的不放心。
在爭天下的大前提中,父子兄弟均可反臉成仇,何況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徐子陵暗為對師妃暄的懷疑而慚愧,這仙子般的美女理該超然於塵世之外,不會隨波逐
流。
拾級登樓。
樓下的小廳佈置簡雅,充滿女性溫柔的氣息,石青漩借居的地方,當然該是堡內某些有
身份地位的女子閨房。
一道階梯通往樓上。
不知如何,徐子陵忽然有點緊張起來,不知是因為那異乎尋常的氣氛,還是這個由師妃
暄穿針引線的約會。
想起初到成都的昨晚,在燭天的燈籠光映照中,石青漩揭起一半面紗那今他驚艷的迷人
感覺,心臟不由也跳躍快一點。
徐子陵朝上走去,當地來到二樓時,頓時呼吸屏止,心神猛顫。
寇仲獨自一人立在左船舷處,極目眼前無限擴展的大海汪洋。
一幅一幅久被遺忘的回憶,以電光石火的速閃過腦海。
遙想當年和徐子陵這難兄難弟,絞盡腦汁從海沙幫這惡虎的爪牙下偷滿一船私鹽,逃入
大海,後更遇上風浪,迫得要棄鹽取命的情景,如今仍是歷歷在目,像剛不久前才發生。
光陰轉瞬即逝,他和宋玉致的交往亦是如此,轉眼便黯然分離。
今次自己到宋家找她,這剛強驕做,出身於南方最顯赫世家的美人兒會有怎樣的反應?
命運最迷人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那茫不可逆料的發展。
在中秋之前,他從沒動過心千里迢迢的去找宋玉致,但現在他正在赴嶺南的路途上,事
先誰能預知。
所有往嶺南的理由,均只是渴欲見伊人一面的藉口。
唉!
寇仲心中暗歎,無論在爭天下或愛情的追求上,他可能只是只不自量力的撲火燈蛾,燦
爛後隱藏的只是自我的毀滅。李世民現在遠遠把他甩在後方,但他再沒有回頭的可能,在戰
敗身亡前,他怎都要見宋玉致一臉。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心願。
石青漩身穿雙襟圓領,藍色印花的女裝,輕盈瀟灑的坐在窗台前,淡淡的凝視他。清麗
絕倫,沒有半點脂粉的俏臉掛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淒幽美態,自然便風姿姊約,楚楚動人。對
她有若刀削般充滿美感的輪廓線條和冰肌玉膚,清麗如仙的容貌來說,任何一絲一毫的增減
都會破壞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月貌花容。加個假鼻子又或把臉膚變得粗黑,已是截然
不同的兩回事。
石青漩終於遵守諾言,讓徐子陵看到她麗質天生的至美之態。
她身穿的印花布質地輕柔,縱是單色印花,卻予人藍白色對比的強烈,能於單色中求多
變,於對比中得調和,非常別緻。
她那天下傾慕的玉簫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擱在膝上,燦爛奪目的陽光從林木間灑落窗前,
化成彷如把她籠罩仙氳霞彩的綠蔭中,令人感動得屏息。
徐子陵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感覺。
石青漩的美和師妃暄的美都令人感到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可是前者的美態於此之外卻能
引人去欣賞和沉醉其中,特別親切。
徐子陵旋又生出自慚形穢之心,赧然道:「徐子陵有負小姐所托,終失去印卷。」
石青漩瞧往窗外,自由寫意地挨在窗框處,淡然自若的道:「青漩從未曾擁有過它,有
甚麼失去可言,徐兄肯長途跋涉來川,青漩已非常歡喜。」
徐子陵不是拙於言辭的人,但此時為她絕世的容色美姿所懾,竟說不出話來。
她烏黑柔軟的秀髮在頭上結了個簡單的髮髻,以玉簪固定,隨意得有小撮髮絲散垂下
來,另有一種獨特放任的韻味。
在花布褂裙下露出一對白玉無瑕般的赤足,合她更添女性慵懶誘人的風田月。
石青漩平靜地道:「看到桌子上的東西嗎?」
徐子陵這才看到窗前的書桌上,放有一把式樣奇特,紋理高古的連鞘厚背大刀,刀旁還
有一卷書。
直到這刻,他才發覺四周擺滿書櫃,藏書豐富,暗叫慚愧。
心中一動道:「是否岳山仗之成名的霸刀呢?」
石青漩移回目光,一瞬不瞬美目深注的瞧著桌上的寶刀,玉容雖不見半點情緒波動,秀
眸卻透出緬懷傷感的神色,輕吁一口氣道:「正是此刀。」
徐子陵眉頭大皺道:「小姐的好意心領啦!一來我不愛揮刀弄劍,二來更怕背這麼重的
大刀奔波跋涉,小姐還是留來作紀念!」
石青漩輕輕道:「沒有它,你怎能扮岳山呢?」
徐子陵笑道:「以前我不也是沒有它嗎?連祝玉妍一時間都差點被瞞過。」
石青漩搖頭道:「今次是不同的,祝玉妍只和岳山有一夕之綠,且由於她一向厭惡岳
山,自然會設去忘記他。」
徐子陵愕然道:「今次?甚麼意思?」
石青漩朝他瞧來,道:「今次要騙的人是你另一死敵天君席應,只要有少許破綻,會立
即給他看破,怎可不力求完美。」
徐子陵明白過來,苦笑道:「見過小姐後,我立即離川,恐怕……唉!
教在下該怎麼說呢?」
石青旋露出一絲如鮮花盛放,陽光破開烏雲的笑意,登時驅走臉土令人心碎的哀思愁
緒,嬌憨地道:「看!連自己都知道過意不去哩!你弄壞人家和尚寺那麼多尊羅漢,又從中
學到沒人能明白的神奇功夫,這麼說走便走,不慚愧嗎?」
徐子陵見她回復本色,不由頹然在桌前坐干,呆看橫放眼前的霸刀,彷似能嗅到刀上隱
藏的血腥味,一時乏言以對。
石青漩溫柔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子陵啊!你怎會是如此對別人苦難視若無睹的人呢?
只有你扮成岳山,才可把席應誘出來,捨此再無其他妙計。」
徐子陵開始明白為何會由師妃暄安排他與石青漩見面。
苦笑道:「小姐非不間世事的人嗎。為何今次這麼熱心參與。」
石青漩淺歎道:「這恰好是青漩肩上負擔之一,岳老臨終前對宋缺已恨意全消,唯獨對
害得他家散人亡,更變得性情暴戾的天君席應念念不忘,假若子陵能為青漩和所有被害的人
誅殺此魔,青漩會非常感激。」
徐子陵這才注意到她喚自己作子陵,心中一熱歎道:「好!連我自己都找不到拒絕的
藉口,不過我確身有要事,只能在成都再逗留七天,期滿我立即離開,小姐意下如何。」
石青漩欣然道:「七天是非常足夠。首先你要依人家指點,把岳山扮得天衣無縫,最重
要是你裝成練得換日**的樣子,那縱使和真岳山有分別,別人都不會懷疑,皆因認識岳山
的人均知他在與宋缺決戰前,一直修練換日**。」
徐子陵皺眉道:「換日**是否很厲害呢?若是如此,席應沒理由送上門來給岳山試刀
練靶的?」
石青漩道:「放心好啦。席應今次敢重返中原,因其練成了本門至高心法,再不把任何
人放在眼內。如此公然宣佈要毀寺,照我猜正是要把宋缺誘來,他又怎會怕宋缺的手下敗
將,他恨不得你出現才對。」
徐子陵想到「武林判官」解暉和宋家的關係,心中信了大半,望往刀旁的書卷。
石青漩解釋道:「這是岳山晚年武功盡失的數十年間,閒來把霸刀和換日**記錄下來
的心得,還旁及對一些人事的批評。嘻!這是你今天的功課呢。」
徐子陵那還有甚麼話可說的。
石青漩續道:「不用苦起臉孔哩。人家會在這裡陪你,把岳山生前的事跡鉅細無遺的說
與你知曉,保證你可扮得天衣無縫,不露任何破綻。」
接著微瞠道:「你仍未曾說呢。人家現在這樣子好看嗎?」
徐子陵心中一蕩,朝她瞧去。
石青漩別過俏臉,向他展現堪稱人間絕色,美麗極品的側臉輪廓,緩緩舉起玉簫,纖指
按著氣孔,姿態美得不可方物。
百千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蔓延往徐子陵全身,那感覺就像如坐雲端。
當年在王通的大宅聽她在屋頂奏曲時,那想到今天竟能獨對玉人,還會聽到她特意賜贈
的仙曲。
忽然間,他忘掉其他所有人事,這小樓變成一個自成一國,獨立封閉的天地。在這王國
邊界外的任何地方,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石青漩。
多麼動人的美女。
簫音緩起。
徐子陵完全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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