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豪情蓋天
陳家風命人拆開菜館封□的木板,躬身道:「寇爺、徐爺請隨便找張檯子坐下,我們立
即開灶生火,為兩位大爺弄幾味地道的拿手小菜,美酒已使人去張羅,立即送ā魿」兩人大
感有趣,找了位於正中的大圓桌坐下。百度""
店主因為走了沒幾天,桌椅仍未沾上塵埃。
寇仲透過敞開的大門望向夕陽斜照下的清冷大街,搖頭歎道:「好好一個安居樂業的興
旺城市,轉眼卻要遭受劫難,太可惜哩!」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問道:「甚麼劫難?」
一名彭梁會的幫眾此時提﹞@罈酒興高采烈的走進□內,為他們找壺尋□,忙得不亦樂
乎。
寇仲瞧※s被注進□內,淡淡道:「聽說宇文化骨來哩!」
徐子陵一震喝道:「甚麼?」
寇仲忙道:「我是說得誇大一點,該說宇文化骨的人或者會來,卻不知宇文化骨是否肯
這麼便宜我們送上門來受死。」
那幫眾正為他們點燈,聞言大為崇慕道:「寇爺徐爺真了不起,根本不拿宇文化…宇文
化及當一回事。」
寇仲笑罵道:「竟敢偷聽我們的密語,快滾得遠遠的。」
那幫眾欣然受落,恭敬道:「小人謝角,立即滾遠!」歡天喜地的去了,能給寇仲罵兩
句,似已是無比的光榮。
徐子陵雙目殺機劇盛,沉聲道:「只要有一分機會,我們也要給點耐性,待他到來。」
寇仲大笑舉□道:「這一□就為娘在天之靈喝的。」
「叮」!
兩□交碰,均是一飲而盡。
寇仲啞然笑道:「我們為何好像一點都不介意□妖女會去而復返呢。」
徐子陵舒服地挨到椅背去,長長吁出一口氣,油然道:「現在擺明來的只有□妖女和邊
不負兩人,我們怕他個鳥。唉!我已厭了東躲西逃的生涯,夠膽就放馬過來!」
「砰」!
寇仲擊台喝道:「說得好!」
兩人嗅§q後邊灶房傳來燒菜的香氣,看看逐漸昏暗的大街,都升起懶洋洋不願動半根
指頭的感覺。
所有以往發生的人和事,都似是與這刻沒有半點關係,遙遠得像從未發生過。
寇仲把井中月解下,放在桌上,然後伸個懶腰,連雙腳都擱到桌邊去,舒適地歎道:
「陵少!你有沒有這整個城市都屬於你的感覺呢?」
驀地急劇的蹄聲自城門的方向傳來,好一會才停止。
兩人卻是聽如不聞,不為所動。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道:「你似乎忘記了宋玉致,對嗎?」
寇仲呆了半晌,點頭道:「是的!我已久未有想起她,除了你外,我對任何其他人的期
望和要求已愈來愈少。宋玉致是真正的淑女,是高門大閥培養出來的閨秀,但她和我們有一
個根本性的分別,就是她是遊戲規則的支持者,而我寇仲只是個離經叛道的破壞者。只是這
差異,我們已注定不能在一起。你說我所幹的事,所作所為,有那件是她看得順眼的呢?」
徐子陵默思片刻,緩緩道:「但你有否想過,這正是你吸引她的地方。」
寇仲苦笑道:「對她來說,那只是她深惡痛絕的一種放縱和沉溺,所以她才會痛苦,而
我則感到非常疲憊。我和你都是不懂禮法規矩的人,說粗話時最悠然自得。她卻是另一種
人,所以最後我們都是完蛋了,表面的理由只是她的藉口。」
徐子陵訝道:「雖然我覺得真實的情況未必如你所說的那樣,但你對她的分析無疑是非
常深入,更想不到你會有這種深刻的想法。」
寇仲歎道:「我已選擇了一條沒有回頭的漫漫長路,其他一切都要拋個一乾二淨。
有時真羨慕侯希白那小子,歡喜便與這個美妞或那個嬌娃泡泡,閒來在扇上畫他娘的兩
筆,又可扮扮吟遊孤獨的騷人俠客,不徐不疾的浪游江湖,隔岸觀火。哈!」
徐子陵莞爾道:「有甚麼好笑的。」
寇仲拍額道:「我只是為他惋惜,若沒有你陵少出現,說不定師妃暄肯垂青於他哩!」
徐子陵沒好氣道:「又要將我拖落水,你這小子居心不良。」
陳家風此時神色凝重的來到桌前,道:「剛接到報告,有一批約五至六百的騎士,正由
彭城的方向趕來,可在兩個時辰內到達這裡。」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失望的眼色,來者當然不會是宇文化及的人。
陳家風續道:「來的定是東海盟的契丹蠻子,我們彭梁會和他們有血海深仇,假若兩位
大爺肯出頭,我們願附驥尾。」
寇仲不解道:「你們不是打算開溜嗎?為何忽然又躍躍欲試?」
陳家風坐下道:「坦白說,我們雖恨不得吃他們的肉,飲他們的血,但也自知有多少斤
h僰s諅T辛轎淮笠m嘀鎏z橇硪換厥攏}吒縋鼙壤蠲芨]骱β穡俊?寇仲為他斟了一□
酒,笑道:「你不要對我們有那麼高的期望,戰場上的衝鋒陷陣與江湖決戰並不相同,對
五、六百人,即使寧道奇也殺不了多少個。」
徐子陵待他把酒喝完,沉聲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陳家風抹去□角的酒漬,答道:「只有五十三人。我們已商量好了,只要寇爺和徐爺肯
點頭,我們拚死都要和契丹的賊子打上一場。」
寇仲道:「城內現時還有多少人?」
陳家風道:「可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紀或心存僥倖的人,怕也有數百人
:「寇仲向徐子陵道!案你怎麼看?」
徐子陵在陳家風的期待下沉吟片晌,微笑道:「我們非是沒有取勝的機會,但只能智
取,硬拚則必敗無疑。」
寇仲長笑道:「好!那就讓我們把契丹賊子殺個落花流水,令窟哥知道我中原非是沒
有可制服他的英雄豪傑!」
接﹞@拍檯面,喝道:「現在先甚麼也不理,這一餐我們就到街上去吃,食飽喝醉時,
窟哥怕也可來湊興!」
***
梁都城門大開,吊橋放下。
由城門開始,兩邊每隔十步便插有火把,像兩條火龍般沿﹞j街伸展,直至設於街心的
圓檯子而止。
台上擺滿酒菜,寇仲和徐子陵兩人面向城門,據桌大嚼,把酒言歡。
除他兩人外,城內不見半個人影,由城門到兩人坐處這截大街雖被火把照得明如白晝,
城內其他地方卻黑沉沉的,形成詭異非常的對比。
寇仲呷了一口酒,苦笑道:「都是你不好,無端端提起宋玉致,勾起我的傷心事。」
徐子陵歉然道:「那我只好向你賠不是,你現在又想甚麼哩?」
寇仲伸手過來抓‘L肩頭,道:「一世人兩兄弟,何用道歉。我剛才忽又想到,即使和
宋家三小姐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她的幸福仍是不會開始,因為天下的紛亂和戰事尚未結
束,每天我都在和人作生與死的鬥爭,背上負○s自己也弄不清楚有多重的擔子。想到這
些,玉致離開我反倒是件好事。」
徐子陵動容道:「直至此刻,我才真的相信你對宋玉致動了真情,因為你還是首次肯為
宋玉致設想,而不是單從功利出發。」
寇仲狠狠xI邽靬蜱gp潘煽i鄭w青焦青降木ㄍ塘肆硪弧蹙疲里w笳趴諫焐啵?喉
嚨正噴火的急喘﹛A好一會才歎道:「若我不為她設想,怎肯放手,何況我很清楚她對我的
防守,就像現在的梁都那麼薄弱。」
徐子陵有感而發的道:「我們和宋玉致那種高門大閥的貴女子在出身上太不相同。
若硬要生活在一起,必然會有很多問題出現。」
寇仲笑道:「你是否想起師妃暄呢?她那種出家人修道式的生活,對我來說便像個沉重
和幻夢般毫不真實的天地,枷鎖重重,沒有半點自由,完全沒有理由地捨棄了人世間所有動
人的事物,有啥癮子!」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與你這俗人談禪論道,便像對牛彈琴,又或和聾子說話,和盲者
論色。」
寇仲哈哈笑道:「所以師妃暄對小弟看不上眼,對你卻是青睞有加,因為你和她是同類
人嘛!哈!請陵大師用齋菜。」
硬夾了大堆青菜□滿他的飯碗。
徐子陵啼笑皆非道:「你究竟是何居心,總要把我和師妃暄拉在一起。」
一陣風從城門的方向吹來,刮得百多支火把的□光竄高躍低,似在提醒他們契丹的馬賊
群可在任何一刻抵達。
徐子陵岔開話題道:「我差點忘了問你,李小子的功天究竟如何?」
寇仲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們仍傷不了他,便可知他不會差我們多少。」
寇仲沉思片刻,低聲續道:「我們現在是否正在做些很愚蠢的事呢?對契丹人的真正實
力我們是一無所知,只知連彭梁會都給他們毀了。」
徐子陵斷然道:「人有時是會幹些愚蠢的事的。只要想想很多你自以為聰明的事,後來
卻證實是蠢事,便可心中釋然。」
寇仲哈哈大笑,舉□道:「說得好!讓小弟敬陵少一□。」
徐子陵剛舉起孟子,心生警兆,與寇仲齊朝城門瞧去,立即同時心中叫糟。
美麗如精靈的□□,正隨﹞@陣風,足不沾地似的穿過敞開的城門,往他們飄來。
此戰是知己而不知彼,已屬勝負難料。
際此敵人隨時來臨的關鍵時刻,若加入□□這不明朗的因素,只要到時扯扯他們後腿,
他們恐怕想落荒而逃也有所不能。
□□素衣赤足,倘臉帶﹞@絲盈盈淺笑,以一個無比優雅的姿態,坐進兩人對面的空椅
子去。
寇仲和徐子陵不約而同的目顯厲芒,殺機大盛。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霹靂手段,擊得眼前落單的妖女或傷或死,豈非理想之致。
這可說是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以前儘管口中說得硬,但心知肚明根本沒有能力收拾她。
但兩人的武功每天都在突飛猛進裡,如能聯手合擊,而□□又不落荒而逃的話,恐怕連
□□亦不敢否定有此可能。
□□以她低沉柔韌如棉似絮的誘人聲音淡然道:「君子動口不動手,若你們不肯做君子
的話,首先遭殃的就是你們新結交那班彭梁會兄弟。」
兩人愕然以對。
只簡單的幾句話,□□便展示出她已掌握了全盤的局勢,還包括了他們致命的弱點。
他們之所以答應陳家風等仗義出手,並非為了要替只代表另一幫強徒的幫會報仇雪恨,
而是基於三個原因。
最主要是不希望這麼一個美麗安寧的古城,毀於一旦;其次就是因異族入侵蹂躪中原而
起同仇敵愾的義憤;最後的一個原因,才是希望能守株待宇文化及這兔子送上門來。在這裡
刺殺宇文化及,自然比在他的地頭行事容易多了。
可是□□這麼來搗亂,教他們如何可分心應付?寇仲忙堆起笑容,嘻嘻道:「□大小姐
請息怒,哈!喝□水酒再說,肚子餓嗎?齋菜保證沒有落毒呀!」
□□笑意盈盈的瞧§F仲為她慇勤斟酒,柔聲道:「這才乖嘛!就算是敵人,有時也可
坐下來喝酒談心的!」
自從正式反臉動手以來,徐子陵從未試過於這麼親近的距離及平和的氣氛下靜心細看這
魔教妖女。但無論他如何去找尋,也難以從她的氣質到半點邪異的東西,但偏偏曾親眼
目睹她凶殘冷酷的手段。
她的絕世容色亦可與師妃暄比美而不遜色,分別處只在於後者會令人聯想到空山靈雨,
而□□則使人想起荒漠和禿原。
□□並沒有拿起酒□,目光飄到徐子陵處,櫻□輕啟的道:「子陵現在可否拋開舊怨,
大家作一個商量呢?」
徐子陵訝道:「你這麼乘人之危,還說是有商有量嗎?」
□□語帶嘲諷的道:「現在誰不是乘人之危?誰不想乘人之危?子陵並非是第一天到江
湖來混,為何仍要說出這種言詞。」
寇仲知徐子陵性格,怕他們鬧僵,忙插入道:「有話好說。嘿!一直以來,我也有個疑
問梗在心裡,目下既講明是要談心,我可否請□大小姐你解答?」
□□明知他是要岔到別處去,卻仍樂於奉陪,欣然道:「半個時辰內窟哥的馬賊兵團將
兵抵城門,若不太費時間,□□自當有問必答。」
寇仲笑道:「只是個簡單的小問題,就是陰癸派為何要捲入這爭做天下之主的紛爭
去?」
□□聳肩道:「誰不想主宰天下?這問題是否問得多餘一點?」
寇仲嘿然道:「對李密、王世充、竇建德、李世民等人來說,這確是個蠢問題。人生功
業,莫過於建朝立代,成千百世不朽之皇圖霸業。但對令師祝玉妍又或□小姐來說,真正的
追求,怕不是人世間的財富或權力!」
□□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能這麼瞭解我們。或者可以這樣說!誰主天下等若我們
和慈航靜齋的鬥爭的一個擴展和延續。亦是基於這原因,我才肯坐下來和你們平心靜氣的說
話。否則若我們傾盡全力來對付你們,你們以為可以捱得多久呢?」
寇仲哂道:「不要恐嚇我們!你以前不是試過全力對付我們嗎?只是不成功!」
□□露出一個似是憐惜他無知的幽怨表情,歎息道:「在東都時,我們確有殺你們的
心,正確點說該是只殺你們其中之一,但卻投鼠忌器,連敝師都因種種顧忌不敢隨便出手,
其中因由,你們仔細想想!」
頓了一頓,又幽幽歎道:「我們要對付你們的原因,除了因楊公寶庫外,更怕你們
會站在慈航靜齋的一方,現在這憂慮當然變成多餘的。」
徐子陵冷哼道:「廢話!你早先不是想殺我嗎?」
□□直認不諱的道:「我的確想把你除去。但卻非是如你所想的原因,子陵想聽嗎?」
寇仲怕他們再吵起來,壞了大事,代答道:「當然想得要命!」
徐子陵只好不置可否的閉上嘴巴。
□□眼中射出溫柔無比的神色,其中蘊含的感情豐富得就像拍打江岸的浪潮般連綿不
絕,輕輕道:「首先是子陵你和師妃暄已建立起微妙的關係,這對我們來說乃頭等大忌,其
次是□□有點害怕會情不自禁的傾心於你。」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失聲道:「甚麼?」
瞧&}子陵紅暈升起的俊臉和尷尬萬分的表情,□□「噗哧」的嬌笑道!案話至此已
盡,信不信則由你。」
蹄聲漸起,自遠而近。
窟哥終於來了。
但寇仲和徐子陵再沒有先前的信心和把握。
□□的笑容卻更甜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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