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雙龍傳(第十二卷)
第十二章路遇故人——
徐子陵步下天津橋,回到城南區域,整個人輕鬆起來。/*更新快/*
他真的不想見單琬晶。
此時洛陽城像甦醒過來般,車轎川流不息,熱鬧非常。行人中不少身穿胡服,顯是
來自西域的商旅。
只看眼前的繁榮,誰都感受不到城外的世界戰爭連綿,生靈塗炭。
更想不到洛陽正陷於內外交煎的地步,成為各大勢力傾軋角力的軸心。
他離開了人潮湧湧的天街,沿著洛水西行,寬達十多丈的河面,巨舟並列,以大纜
維舟,鐵鎖鉤連,蔚成奇景。
回頭朝天津橋望過去,跋鋒寒已走得影蹤不見。
而天津橋南北對起四座高樓,更添橋樑的氣勢,極為壯觀。
離開了橋南的肆市後,道上行人疏落多了。
徐子陵沿洛堤漫步,堤邊雜植槐柳,樹綠成蔭,風景迷人。
徐子陵收攝心神,不由想起跋鋒寒和單琬晶間的關係。
當日單琬晶和跋鋒寒約定在九江相會,恐怕不是只關男女私情那麼單純。
要知單琬晶乃東溟派新一代的領袖,在派內早選了那尚明作她的夫婿,所以她雖對
李世民傾心,亦是有緣無份。
以單琬晶剛烈的性格和行事的作風,既能克制自己對李世民的感情而不出亂子,照
道理也不該情不自禁至要與跋鋒寒來個秘密偷情。
所以她與跋鋒寒間,定有一些彼此合作的事情。
徐子陵本不會想及這方面的事,可是因跋鋒寒不但知悉單琬晶既身在洛陽,更清楚
她落腳的地方,事情便大不簡單。
若兩人只是男女之情,以跋鋒寒不以兒女私情為重的作風,憑那趟單琬晶下不了手
殺自己一事,已足可令跋鋒寒對單琬晶永不回頭。
徐子陵苦笑搖頭。
吹縐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就在此時,前面一人匆匆而至,徐子陵定睛一看,登時呆了起來,差點不敢相信自
己的眼睛。
※※※
寇仲憑窗外望,心內思潮起伏。
爭霸之路絕非一條康莊大道。
不但前途渺茫難測,崎嶇難行,隨時有粉身碎骨之禍。最教人頭痛的是歧路甚多,
一個不小心,便錯失直抵目標的機會。
時機實具最關鍵的重要性。
李世民便是最懂掌握時機的人,覷準機會,迫得他老子作反,起兵太原,趁關中精
兵西出應付李密之際,渡河入關,奪得西都長安這堅強的固點,只須去了薛舉父子這西
面之患,便可遙看關中群雄逐鹿,乘鷸蚌相爭,坐享漁人之利。
而他現在才是剛起步。
搞垮了李密,固然可使宋閥與瓦崗軍結盟一事胎死腹中,但最得益的卻是李世民而
非他寇仲。
所以現在仍未是殺李密的時刻,縱使李密引頸待割,他也不會殺害李密。
唉!
有小陵在就好了!至少有人可以談談心事。
假若徐子陵遇害,他將會不顧一切的為他報仇,什麼霸業鴻圖都要擺到一旁去。
「咯!咯!」
寇仲愕然道:「進來!」
一個小婢推門恭身施禮道:「小姐請寇公子到艙廳見面。」
※※※
徐子陵猶豫了片刻,才在那人擦身而過前把他攔著,沉聲道:「李大哥!」
竟是久違了的李靖。
他之所以猶豫,皆因始終不能對素素之事釋然,若非李靖薄情,素素就不會受王伯
當之辱,更不會嫁給香玉山。
李靖身穿便服,但仍是軒昴爽朗,眼神變得更銳利,顯是在這幾年間武功大有長進。
他愕然止步,臉露疑惑之色,皺眉道:「這位兄台是否認錯人哩?」
徐子陵這才省起自己是以「疤臉大俠」的容貌示人,低聲道:「我是徐子陵,現在
只是戴上面具。」
李靖先是虎軀一震,然後露出驚喜神色,挽著他穿過路旁的槐樹,到了堤坡邊沿處,
大喜道:「我也風聞到你們會來洛陽的消息,想不到就這麼遇上了,小仲呢?」
徐子陵扯下面具,塞入懷裡。
李靖歎道:「你比我長得更高了。時光過得真快,不經不覺又這麼多年,昔日的兩
個小子,已成了名動天下的人物,現在誰說起你們來,不是咬牙切齒,就要衷心誇讚?」
又急忙問道:「小仲沒出事?」
徐子陵聽出他真誠的關切之意,又想起素素,心中矛盾得要命,道:「小仲沒有事,
我們只是暫時分手,各有各行事罷了!」
李靖鬆了一口氣,道:「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說!」
※※※
寇仲在小婢引領下,步進艙廳。
董淑妮換上華服,還刻意打扮過。安坐椅內,更是艷光照人,眩人眼目,亦多添了
幾分成熟的迷人風韻。
寇仲在她左旁的椅子坐下後,小婢退下,還為他們關上廳門。
寇仲愣然道:「你不怕給大舅舅怪責嗎?」
董淑妮模仿王世充的語調老聲老氣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怎同呢?」
接著忍不住花枝亂顫地嬌笑起來,媚態畢露,誘人之極。
寇仲心中恍然。
董淑妮實在是王世充的秘密武器,利用她的美色來籠絡有利用價值的人,又或刺探
情報,否則今趟王世充可能死了仍不知墮入李密的彀中。
王世充為了收服自己,現在則打出董淑妮這張牌。
董淑妮甜甜一笑道:「你這人真本事,人家從未見過大舅舅這麼看重一個人的,可
是現在人家再不歡喜你了!」
寇仲失聲道:「什麼?」
※※※
房舍在洛河對岸往左右延展,不遠處有座高起的鐘樓,宏偉高聳,雄視把城巿一分
為二的洛水。
李靖歎道:「想不到當日一別,到此刻才有重逢之時。素妹真難得,若沒有她,我
李靖今天休想能坐在這裡和你敘舊。所以聽得李密造反,我便心知不妙,立即趕赴滎滎
陽,才知你們已救走了她。」
徐子陵一陣硬咽,差點掉下熱淚,勉強忍住,沉聲道:「李大哥當日為何肯讓素姐
回滎陽呢?難道不知滎陽大龍頭府是險地嗎?」
李靖苦笑道:「素妹對我恩重如山,我李靖豈會是這種忘恩之人,可惜她去意甚決,
又知我會攔阻,竟留書出走,悄悄離開。那時我內傷未癒,追她時更遇上風雨,大病一
場後,才到滎陽找她。但素妹拒而不見,我只好先到洛陽,再入關中。現在於秦王手下
辦事。」
徐子陵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竟是有這麼一回事!
※※※
董淑妮容包轉冷,淡淡道:「凡是大舅舅歡喜的人,我都不歡喜的。」
見寇仲瞪大眼睛瞧著她,跺足嗔道:「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歡喜自己去選擇也不
成嗎?大舅從來都不歡喜我爹,可是娘卻比任何女人都快樂。娘常說以前她們都可在野
火中會自由選擇對象。」
寇仲反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微笑道:「那現在我可滾出去了嗎?」
今次輪到董淑妮杏目圓睜道:「聽到我不再歡喜你,你難道不傷心難過嗎?」寇仲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艙門漫步而去,邊行邊道:「當然難過得要命,我現在就要回
房中痛哭一場呢。哈……」
寇仲轉身接著董淑妮隨手拿起朝他背脊擲來的名貴瓷瓶,笑嘻嘻道:「我也有個壞
習慣,就是不歡喜給人擺佈,吃軟不吃硬,哈!」揚手便把瓷瓶拋回給董淑妮。
董淑妮慌忙接著時,他已推門揚長去了。
「砰!」
花瓶再次摔出,擲在門上,撒得一地碎片。
※※※
李靖關心地道:「素妹近況如何?」
徐子陵聽到自己的聲音答道:「她在巴陵,已嫁了人。」
李靖欣然道:「那真要為她高興,究竟是誰家兒郎如此幸運?」
徐子陵劇震一下,朝他瞧去。
李靖不解道:「為何小陵你的神色如此古怪,難道素妹的夫婿有什麼問題嗎?」
徐子陵奇道:「素姐嫁了給別人,李大哥不感失望嗎?」
李靖皺眉道:「素妹若有好歸宿,我高興還來不及,究竟是否這人有問題呢?」
徐子陵瞧了李靖好半晌後,搖頭道:「我也不敢肯定。」
李靖笑道:「差點給你嚇個半死。這人究竟是誰?巴陵不是蕭銑的地頭嗎?」徐子
陵點頭道:「此人正是蕭銑的手下,叫香玉山。」
李靖色變道:「什麼?」
徐子陵吃了一驚道:「是否這人真有問題?」
李靖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好一會才歎道:「這人是否本身有問題,我並不清楚,
但卻知道……唉!小陵請恕我有難言之隱,故不能暢所欲言。天啊!為什麼這麼巧的。」
徐子陵心念電轉,沉聲道:「剛才李大哥說在秦王手下辦事,秦王是否李淵次子李
世民呢?」
李靖點頭道:「就是他了,他也很欣賞你們。你們不是很想創一番事業嗎?他將會
是個好皇帝。」
徐子陵冷笑道:「他會當上皇帝嗎?他只是秦王,但世子卻是李建成。只聽李大哥
這句話,便知他們兄弟間嫌隙已生,李閥禍機將至,大亂必興,李大哥仍要混這渾水嗎?」
李靖肅容道:「小陵你確長大了,識見大是不同。不過我李靖豈是見難而退的人。」
頓了一頓,雙目寒光閃閃,凝視著下方長流不休的洛水,緩緩道:「國家患難,今
古相同,非得聖明君主,不能安治。且為國者豈拘小節,現今誰不知李閥的地盤是秦王
打回來的,亦只有他才有造福萬民的才能德行。小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徐子陵心中一片煩厭,胸口如被大石重壓,長長吁出一口氣,才舒服了點,道:
「李大哥不在關中,卻到此險地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呢?」
李靖壓低聲音道:「我今次來洛陽,實有至關緊要的事,但現在卻不可說出來。」
接著扯了徐子陵站起來道:「快隨我來,你嫂子該等得心焦哩!」
徐子陵失聲道:「嫂子?」——
上一頁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