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民吩咐道:「照以前的慣例,把老祝屍體捆上石頭,沉進湖底餵魚。」僂羅們應了一聲,自去前去辦理。宋朝民衝門外大聲喝道:「給我拉上來!」幾個僂羅把捆成一團的艾鳳玲重又拉了上來。馮劍一看,頓時又氣又怒,厲聲罵道:「宋朝民!你這個狗日的,咋說話不算話呀?我已經供出同夥,你為啥還不放她走呢?」艾鳳玲對他側目而視,鄙夷道:「差心眼的熊貨,連這些人的話你也相信呀?」宋朝民嗤笑道:「我宋朝民啥時候說話都算話!我是說過放你們一條生路,本來也是想放你們的。後來又一想,覺得這事不妥!問題你是邵東家的仇人,我這麼武斷決定,肯定要得罪朋友!為了你一個生人而得罪了好朋友,也忒不值了。更何況你是為了求生出賣救命恩人,也不是啥**玩藝,你這個朋友我是斷斷不敢交的。萬一哪天你把我也出賣了咋辦?所以,我思前思後,還得把你交給邵東家處置合適,看他放不放你。宋朝民講義氣,也說話算數,但絕對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我跟邵東家是多年的朋友!邵東家又是同司令的世交好友!孰輕孰重,我宋朝民心裡可有桿秤呀!」馮劍弄巧成拙,頓時目瞪口呆!
邵盼頭大喜,趕緊豎起大拇指,屁顛顛地奉承道:「還是宋司令手段高明!叫人佩服呀!老綿羊、花妮!你們咋還不動手啊?報仇的時候到了。」老綿羊、花妮對望了一眼,各操起一把鋒利的剔骨尖刀,獰笑道:「您就擎好!我倆零割了他,破腹剜心,給宋副司令、邵東家燒醒酒湯喝。」
這時,周世昕一臉焦急,從人群中閃出身來,攔住他倆,對邵盼頭道:「邵東家!這可是在南陽島上,您是來找同司令喝酒敘舊的,不能輕易動刀殺人的呀!這兩人還是帶回閻陳莊處置!」邵盼頭奸笑道:「同司令、宋副司令可沒那麼多窮講究。老綿羊!花妮!你倆咋還不動手?」艾鳳玲怔怔地望著安然無恙的周世昕,蹙眉凝思,扭頭看著馮劍,一臉問號。老綿羊、花妮已雙雙撲到馮劍跟前,撕開他濕透的棉衣,露出凍得青紫的胸膛,各操起利刃,就要動手殺人!馮劍絕望地閉上眼睛,大叫道:「好人!我知道你盡心了!我的恩人!我對不起你呀!」說罷,閉目等死。
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一個丫鬟匆匆從屏風後鑽出,高聲叫道:「別慌殺人!」老綿羊、花妮一陣驚諤,停手不動,扭頭望著宋朝民!那丫鬟道:「宋副司令!太太叫問問:剛才槍響,外頭出了啥事?」宋朝民蹙眉道:「哦!你告訴太太,就說剛才槍斃了一個內奸;正準備活剝邵東家的兩個仇人!」那丫鬟兩眼亮晶晶的,袖手侍立,定定地望著他道:「太太說了,同司令重病,不能隨便殺生。」宋朝民一怔,不耐煩道:「她說這話晚了,已經槍斃了一個。」小丫鬟笑盈盈地道:「太太說:『殺了的就殺了,剩下的這兩個,不能再殺了』!」宋朝民臉色一寒,把手在案子上重重一拍,喝道:「太太一個婦道人家,管得也忒寬了!」話音剛落,屏風後傳出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太太啥地方管得寬了?」宋朝民愣了半晌,沒好氣地吩咐:「那就別慌動手,把這兩個狗男女押進地牢。」嘍囉兵不敢怠慢,把馮劍、艾鳳玲拖走了。宋朝民臉上無光,難堪道:「邵東家!酒喝得忒多了,我得找個地方睡覺!肖雲松!你安排邵東家休息,中午設宴,再好好款待邵東家!」說罷,撇下邵盼頭,獨自走了。
邵盼頭大奇,向肖雲松問道:「這女人是誰?宋副司令咋這麼怕她?」肖雲松膽怯道:「是宋夫人!」邵盼頭詫異道:「宋副司令啥時候娶了夫人?我咋知不道呀!」肖雲松回答道:「娶了有五、六年了!同司令也娶了押寨夫人,正是宋副司令的小姨子!兩個人是連襟。宋夫人姐妹倆是印尼歸僑,宋夫人脾氣暴躁,挺厲害的,宋副司令有點怕她!」邵盼頭一聽,極為難堪,近在咫尺,自已竟不知南陽島上的正副司令都娶了押寨夫人!而且已娶了五、六年,真是孤陋寡聞,天大的笑話。邵盼頭悻悻道:「印尼華僑?印尼華僑是幹啥的?」肖雲松笑道:「就是住在印尼的中國人!印尼是個國家,全稱叫『印尼西亞』!聽說在中國正南,隔著南中國海,離咱這裡有好幾萬里路呢。」邵盼頭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宋副司令是咋跟宋夫人認識的?」肖雲松搖頭道:「這倒不清楚!光知道他們自小定親。說起來蹊蹺,就在宋副司令來到南陽島被同司令封為副司令時,宋夫人姐妹也追來了,途中不知為何被人拿住,賣進了徐州妓院。宋夫人姐妹拚死不接客,並自殺了兩回,老鴇怕鬧出人命,人財兩空,只好把她們轉賣到濟寧。她們坐船經京杭運河北行濟寧時,恰巧遇上宋副司令巡湖,把她姐妹二人劫下,來到南陽島上。後來,宋副司令娶了姐姐!妹妹嫁給了同司令!」邵盼頭聽得入了迷,讚歎道:「聽起來像傳奇故事一樣,宋夫人真有個性,也不愧宋副司令怕媳婦一場。宋夫人長得漂亮不?」肖雲松兩眼放光,咂巴咂巴嘴,羨慕道:「長得很是漂亮!她妹妹同夫人更漂亮,兩人是一對姐妹花!」邵盼頭微微點頭。邵盼頭問道:「你們同司令得的是啥病呀?」肖雲松搖搖頭,輕聲道:「我也弄不清楚,同司令已有三年多不理事了,島上的一切事務都是宋副司令夫妻倆管理,同司令病得不輕。」
只見丫鬟來叫:「肖雲松!夫人叫你。」肖雲松不知何事,撇下邵盼頭,慌忙去了。僅隔著一道屏風,邵盼頭等人把宋夫人和肖雲松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只聽肖雲松遲疑道:「太太!這事非同小可,總得向同司令、宋副司令請示一下?」只聽宋夫人怒斥道:「還請示啥呀?這個人壞透了!給我拿下,捆起來扔下湖裡餵魚!有了問題,有我頂著。」肖雲松為難道:「太太!他可不是一般的百姓,是同司令多年的朋友,不能說殺就殺!要殺這人,咋也得宋副司令發個話!宋夫人!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擔待不起呀!」宋夫人罵道:「像你這樣拖泥帶水,能成啥氣候呢?媽裡個歪屄的,連我的話也不聽了?你不敢動手,我自已同樣能殺掉他!還不給我快滾。」肖雲松一臉尷尬,抱頭鼠竄。
邵盼頭迎上前去,詫異道:「到底是咋回事?」肖雲松眼神異樣,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匆匆離去。老綿羊一見勢頭不對,湊上前來問道:「邵東家!是咋回事?」邵盼頭也是一頭霧水,詫異道:「我也弄不清楚!」老綿羊警覺道:「邵東家!我咋覺得不妙,這事恐怕與您有關。」邵盼頭頓時嚇了一跳,緊蹙眉頭,惶恐道:「與我有關?宋夫人要殺的難道是我?她為啥殺我?」老綿羊低聲道:「邵東家!剛才姓肖的不是說宋夫人被人賣進徐州妓院裡去過嗎?邵東家!這些年咱賣進徐州妓院裡的年輕女人還少呀?萬一宋夫人是咱賣的女人中的一個……」
邵盼頭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瞠目結舌,怔怔地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踟躕道:「不能!哪有這麼巧的事?」老綿羊道:「邵東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肖雲松的陣式,可能去找同啟超了。」邵盼頭泰然大笑道:「就算我賣過她們,就我和同啟超這麼多年的交情,他能把我怎樣?」老綿羊跺腳道:「邵東家!你真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女人的枕頭風一吹,有幾個老爺們把住陣腳?這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剛才你不是沒見,宋朝民見了媳婦就像老鼠見貓一樣!你就能確定同啟超不怕他那個夫人?當年老太太出殯時同啟超登門弔唁,半道上叫皇軍打死幾個弟兄,這筆帳難說同啟超不記在您的頭上,難說同啟超不懷恨在心,耿耿於懷。邵東家!這可是在南陽島上呀!是在同啟超的一畝三分地裡,這時候他反臉不認人,咱們咋辦?還不是束手就擒?咱們再不走,到時候恐怕連哭都來不及。邵東家!還是趕緊逃命!」邵盼頭這才害起怕來,匆忙帶著老綿羊等人,不辭而別,急急如喪家之狗。三人來到碼頭,登上小船,划槳破浪而去。小船離岸,邵盼頭見身邊只有老綿羊、花妮!不見周世昕!詫異道:「周世昕咋沒跟來?」花妮失聲叫道:「哎呀!周世昕說他到茅廁裡解手,還沒回來呢。」老綿羊問道:「邵東家!還等他嗎?」邵盼頭逃生心切,連連道:「不等了!不等了!叫他自已坐船回家!」就在這時,碼頭上亂成一團,一群僂羅兵衝了過來,有人大叫道:「別叫走了邵盼頭!」又有人喊道:「宋夫人說了,抓住邵盼頭開膛破肚,格殺勿論。」邵盼頭等人哪裡還有魂?老綿羊、花妮兩條船槳齊劃,小船如飛而去。
且說馮劍、艾鳳玲並沒被重新投入地牢,而是被押到一處漂亮房子裡。進屋後,有人把他們身上的繩索解開了。馮劍、艾鳳玲微微驚疑,不知他們葫蘆裡賣得是啥藥。須臾,一個丫鬟托著兩身厚厚的棉衣,笑盈盈地匆匆來到,催促道:「請二位把身上的濕衣裳脫下來,換上乾淨衣裳。」馮劍、艾鳳玲渾身濕透,早就凍得渾身哆嗦,趕緊各找地方,把身上的濕衣脫下來,換上新棉衣。艾鳳玲穿著一件大紅棉襖,像個新嫁的小媳婦,越發顯得嫵媚。丫鬟上下打量著,驚歎道:「你真漂亮呀!怪不得馮少爺捨命救你!」艾鳳玲頓時羞紅了臉,偷偷看了馮劍一眼,心中不由暗暗得意。未幾,擺上酒飯來,全是燉得香氣四溢的湖中特產黑背鯽魚。馮劍、艾鳳玲早就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模大樣地坐下來就吃。吃飽喝足後,馮劍身子往後一仰,打了個飽嗝,冷冷道:「本少爺也吃飽喝足了,要殺要剮,你們看著辦!」那丫頭吃吃地笑了,叫道:「馮少爺挺會說笑話的!宋太太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咋會殺你呀?」馮劍眉毛一聳,警覺道:「你家宋太太認得我?」那丫頭笑道:「宋太太不但認得你,還經常念叨你呢!連同夫人也時常把你掛在嘴邊。你是她姐妹倆的救命恩人!她倆咋能把你忘了?」馮劍一頭霧水,詫異道:「我是她們的救命恩人?我啥時候救過你家宋太太?連這南陽島我也是頭一次來。」那丫頭笑道:「馮太爺真是貴人好忘事!呆會一見宋太太!你就知道了。」馮劍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啥時候救過宋朝民的太太。
艾鳳玲早已對馮劍產生深深的依戀,只是馮劍數次被她追殺,性命險喪她手,回想起來,尚且心驚肉跳,不寒而慄。再加上當年與美貌絕倫的孫倩靚一見鍾情!心裡割捨不下。因此他對艾鳳玲始終找不到感覺,兩人若即若離,見面也只談找邵盼頭報仇之事,不講婚嫁。艾鳳玲雖說大大咧咧,到底是個妙齡少女,此時見有個宋太太姐妹把馮劍掛在心上,不由心裡酸溜溜的,便笑模笑樣,歪頭斜睨道:「馮劍!你是真忘了,還是我在你身邊,說話不方便呢?」馮劍瞥了她一眼,賭氣道:「你也真是,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沒忘嚼酸喝醋,你瞎打啥的岔呀?」艾鳳玲想想剛才冤枉了馮劍,原是自已不對,破例沒反唇相譏。那丫鬟見他們兩個鬥氣,不禁抿嘴莞爾。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丫鬟進來問道:「春紅!馮少爺吃過飯了嗎?」春紅道:「剛剛吃過。」後來的丫鬟道:「宋太太說了:馮少爺一夜沒睡,肯定累壞了!東廂房已鋪好床了,叫馮少爺他倆先去睡覺。等他們睡醒後,再到後院攀話。」春紅笑道:「春梅!宋太太真不明理,也不問問人家是不是夫妻,就叫他倆到屋裡睡覺。」春梅頓時恍然大悟,冒失地向艾鳳玲問道:「哎呀!忘了問了:你們倆是兩口子嗎?」問了艾鳳玲一個大紅臉。艾鳳玲翻眼看了馮劍一眼,沖春梅嗔怪道:「你瞎說些啥呀?他是俺哥哥!」春梅脫口道:「是哥哥?你姓艾,他姓馮,是情哥哥!」艾鳳玲越發紅了臉,垂下頭不敢看她。春紅見她這樣,會心一笑,機靈道:「再另找間屋,給這位艾小姐鋪張暖和被窩,睡個好覺。」艾鳳玲孤獨無依,不願離開馮劍。春紅知她心事,安慰道:「你就住在你馮『哥哥』隔壁屋裡,連他打呼嚕都能聽得見,這下你總該放心了!」艾鳳玲忸怩了一陣,才不情願地跟著春紅去了。春梅也把馮劍帶到一處,果然是錦被暖鋪,滿屋生香。馮劍奔波了一夜,又凍了個半死,早已是心力交瘁,疲憊不堪,顧不得多想,拉開被子,上床鑽進被窩,倒頭就睡。
馮劍一覺醒來,感到愜意極了,再看窗外,已是太陽西斜。春梅早已恭候在旁,見他醒來,粲然笑道:「馮少爺終於醒了?你那個艾『妹妹』正等著你呢!」馮劍不語。春梅轉身端來洗臉水,放在他面前,馮劍把毛巾搭在肩上,埋頭洗臉。這時艾鳳玲從外頭進來了。馮劍笑問道:「你在哪兒睡的覺呀?」艾鳳玲道:「就在你隔壁屋裡。」馮劍洗過臉,剛剛坐下,春梅便把飯端了上來,道:「你『兄妹』倆先慢慢吃著,我去後院裡看看,看宋夫人啥時候叫你倆過去。」說罷,輕移蓮步出去了。馮劍、艾鳳玲也不客氣,坐下來就吃。馮劍邊吃便把昨日施巧計陷害老祝的經過說了一遍,艾鳳玲不由大喜,心中佩服。兩人剛剛吃過飯,春梅便走進來道:「馮少爺!艾小姐!宋太太叫我來請你們倆呢!」馮劍疑惑不解,問道:「你家宋太太到底是誰呀?她為啥對我倆這麼好呢?」春梅淘氣地笑道:「『蒙上蓋上,變得快當』!把戲還沒開演呢,你就想知道迷底,偏不給你說。過會你一見宋太太,不就知道了嗎?」馮劍知道就是再問她,她也不會說的!於是帶著滿腹疑問,和艾鳳玲一起,跟在春梅身後,往後院走去。
三人進了後院,來到一間客廳,春梅道:「你倆先坐一會,太太馬上就到!」兩人剛在椅子上坐下,就聽門外一個年輕女人怒吼道:「宋朝民!就是你放跑的,你還嘴硬!連肖雲松也不聽我的話了!」只聽宋朝民低聲下氣道:「你瞎咋呼啥呀?叫人家聽見不笑話嗎?他是同司令多年的朋友,就算他得罪了你姐妹倆,看在同司令的面子上,還得網開一面。」那女人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他把你媳婦都拐走賣了,你倒忍得下這口惡氣!當縮頭烏龜。」宋朝民責斥道:「你姐妹倆不是啥事都沒有嗎?這事已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記著。」那女人怒斥道:「宋朝民!沒想到你是一條披著人皮的狼,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馮劍詫異,心道:「這女人是誰?咋這麼利害?敢罵南陽島堂堂的宋副司令!」急忙站起身來,想到門外看個究竟。誰知剛一出門,就跟匆匆進來的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那女人正罵得起勁,突然被撞得一個趔趄,仰面朝天跌坐在地上。那女人本已氣極敗壞,此時更加怒不可遏。她柳眉倒立,剛要張嘴罵人,等看清撞倒她的是馮劍,轉眼便喜笑晏晏,拍手笑道:「哎呀!是你呀?」從地上爬起來,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著,樂呵呵地直笑。馮劍見面前站著個模樣俊俏的年輕女人!這女人身材窈窕,兩眼活潑有神,臉上有少許雀斑,只是依稀感到面熟。那女人見他愣神,滿面春風,笑道:「哎喲!你咋把我給忘了?我就是孫倩傑呀!」馮劍頓時吃了一驚,脫口叫道:「孫倩傑!原來是你呀?你妹妹倩靚呢?她在哪兒?」孫倩傑眼睛亮晶晶的,道:「也在這裡!她還不知道你來呢。」馮劍興奮地兩眼放光,語無倫次地問道:「這麼多年了,你倆到哪兒去了?我還到徐州找過你倆呢,沒想到能在這裡再一次見到你。」孫倩傑眼眶裡有些濕潤,輕聲道:「是嗎?你還到徐州找過俺倆?」見艾鳳玲在旁,慌忙鬆開抓住馮劍的手,勉強一笑,招呼道:「你倆吃過飯了嗎?」艾鳳玲也抱以友好一笑,客氣道:「吃罷飯了。」孫倩傑歎道:「那就請坐!春梅!把茶端上來。」孫倩傑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生悶氣,神情沮喪,低頭不語。
馮劍有好多話要問,更是迫切想見到孫倩靚!見孫倩傑低頭不語,不知如何是好。三人尷尬地乾坐著,誰也不說話。良久,孫倩傑才恨恨道:「宋朝民!這個沒良心的,嘴上一套心裡一套。」馮劍小心翼翼地問道:「倩傑!你這是為啥事生氣?」孫倩傑長歎了一聲,反問道:「你們是咋和邵盼頭打起來的?」馮劍道:「說起來話長:邵盼頭心狠毒辣,這回到南陽島來,他是有意要害我的,幸虧鳳玲也跟來了。俺倆和他們五個人鬥,剛好打個平手,後來寡不敵眾,失手被他們拿住。再到後來,宋副司令就趕來了,把俺倆捉到了島上。」孫倩傑細瞇著眼,輕輕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馮劍心存感激,道:「幸虧你來得及時,要不,我倆就……」孫倩傑道:「我聽到槍響,不知是咋回事,到了大廳一看,見他們要殺的是你,才攔下了。」馮劍道:「謝謝你救了俺倆一命!」孫倩傑一笑,幽幽道:「啥謝不謝的!當年在邵盼頭家,你不也救了俺姐妹倆嗎?我倒是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馮劍擺擺手,愧疚道:「你別譏諷我了!都是我考慮不周,才把你倆害苦了。其實,我應該想到那座小廟是地洞出口,他們肯定會沿地道追上來的,該叫你倆躲藏到別的地方去!」孫倩傑道:「這也不怪你!俺姐妹倆也疏忽了!大雪天又冷,除了小廟,也沒地方躲藏。那天你走之後,剛過十來分鐘,俺姐妹倆就叫邵盼頭派來的人給逮住了。」馮劍關切地問道:「他們沒打你倆?」孫倩傑恨恨道:「打一頓倒不生氣,可氣的是邵盼頭那個龜孫把我和倩靚賣進了徐州妓院裡,逼俺倆幹那種醜事!好歹俺姐妹倆跟老鴇拚命,就是不願意。老鴇沒法,又把俺倆轉賣到濟寧,才來到這南陽島上的。」馮劍問道:「是宋副司令救了你倆?」孫倩傑點點頭道:「那天趕巧他帶人巡湖,把俺姐妹倆坐的船劫了,才救下俺們的。」馮劍會意道:「原來是這樣!為感激宋副司令救命之恩,你嫁給了他!」孫倩傑嫣然一笑:「這倒不是。其實,我和宋朝民是父母訂下的娃娃親!俺倆青梅竹馬。他那回離開南京到南四湖來,不願意帶我,我才賭氣獨自追來的。妹妹倩靚為了找我,也一同追來了!一路上坐車行舟,就是沒追上。快到南四湖時,就在下大雪的那天夜裡,我冒冒失失地闖入閻陳莊尋找宿處,被邵盼頭拿住,關進地牢裡。我拚命掙脫繩索,逃跑時又不慎掉進了陷阱裡,要不是你和倩靚救我,我早就化成泥了。」馮劍這才恍然大悟。孫倩傑問道:「那天你是咋鑽進地洞裡去的?」馮劍幽幽道:「說起來話長:俺姐姐是邵家的丫頭,十幾年前被邵盼頭害死了。我為了報仇,鑽進喪屋探察動靜,想尋機殺邵盼頭報仇!誰知沒找到邵盼頭,卻聽見邵和坤和他兒媳婦慧雲正干苟且勾當。我不小心掉進了陷阱裡,才發現你的。」孫倩傑幽幽道:「這就是緣份呀!我這條命是你給的!真該好好謝謝你呀!」馮劍羞赧道:「不用謝了,那天也是趕巧了。」孫倩傑感動道:「不管咋說,俺姐妹倆這兩條命都是你馮劍給的!知恩不報,還算人嗎?」馮劍更是羞紅了臉,連連搖手道:「你這樣一說,我反而不好意思了。」馮劍很想問孫倩靚的情況,因艾鳳玲坐在一旁,終究沒敢開口。
孫倩傑問道:「你是咋知道俺姐妹倆叫邵盼頭賣到徐州去了?」馮劍奇道:「這事說起來也怪:就在你倆叫邵盼頭抓走的當天夜裡,有個人跑到我住的窗戶底下,給我說你倆叫邵盼頭賣到徐州去了。」孫倩傑一愣,脫口問道:「這人是誰呀?」馮劍搖頭道:「我也知不道!事情過去幾年了,這個人是誰,對我來說,一直是個迷。」孫倩傑百思不解,奇怪道:「在你的熟人中仔細想想,會是誰呢!」馮劍道:「怪就怪在這裡!我第一回去閻陳莊,連邵盼頭家的大門朝向都是第一回知道,不可能有人認得我呀!再說,在地洞裡和他們打架時,我用圍巾罩著頭,不可能有人認出我來!你倆叫邵盼頭賣到徐州去,他為啥跑去給我說呢?看來,他肯定知道在地洞裡和你們在一起的是我!那天我一直蒙著頭,他又是咋知道的呢?」一直沉默不語的艾鳳玲突然接過話頭:「閻陳莊是沒人認得你,難道還沒人認得你的姐姐?我敢說,這人肯定知道你姐姐的死因!自從你一走進閻陳莊,他就盯上你了。」馮劍這才醒悟過來,喃喃道:「是呀!我咋沒想到這一層呀!這人到底是誰?連那個人救咱們,也說是受人之托,托付他的這人又是誰呀?會不會是同一個人?」艾鳳玲道:「咱們回去,去閻陳莊打聽打聽。」馮劍默默地點了點頭,歡欣道:「好在邵盼頭就在島上,請倩傑在宋副司令跟前求個情,殺了他給咱們報仇!」說罷,馮劍、艾鳳玲眼巴巴地望著孫倩傑。孫倩傑一臉愧色,羞赧難言,不知如何回答。
過了一會,馮劍見她不吭聲,不解地問道:「倩傑!你不想報仇了嗎?」孫倩傑垂頭喪氣,拳頭狠狠地在桌子上擂了一下,沮喪道:「你倆還不知道!邵盼頭已逃走了。」艾鳳玲、馮劍「騰」得站起身來,極為驚駭,一連聲地道:「逃走了?是真的嗎?他是咋逃走的?」孫倩傑恨恨道:「都是宋朝民辦的好事!」馮劍驀地想起來,問道:「對了,我忘了問你:你為啥和宋副司令吵架?」孫倩傑俏臉一寒,恨恨罵道:「還能為了啥事,還不是他放走了邵盼頭?」馮劍失聲道:「你們不是自小定親嗎?你的仇人他咋能放走呢?」孫倩傑冷笑道:「我叫他把邵盼頭拿住殺了,給俺姐妹倆報仇雪恨,他卻拿同司令來搪塞我!這事就出奇了,他啥時又聽過同司令的話?」馮劍不知就裡,皺眉問道:「邵盼頭真的不在島上?」孫倩傑沮喪道:「我還能騙你嗎?邵盼頭倒是狡猾機靈!幸虧他跑得快,再慢一步,叫我抓住,碎割了他,沉入湖底去餵魚。」馮劍艾鳳玲面面相覷,失望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