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劍望穿秋水,盼著山下來人!可是接連幾天,非但無人再來,就連那夜間在洞內橫衝直撞的蝙蝠們,也似乎覺察到了危險,只是遠離洞口哨探,不肯再飛進洞來。幾天水米未進,馮劍已餓得頭暈眼花,精神恍惚,出現了幻覺。這天夜裡,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前方放滿了烤得焦黃、香甜可口的紅芋;夜空中飛翔著的,已不是長相醜陋的蝙蝠,而是那外焦裡嫩、透出誘人肉香的燒雞。馮劍不假思索,掙扎著站起身來,顫微微地扶著洞壁來到洞口,縱身從懸崖上跳下。身體離洞,他只覺耳邊一陣風聲,緊接著便是兩腳擊水的聲音。還沒等他反映過來,兩股水流便從鼻孔中猛地灌入,嗆得他頭暈眼花。池水入鼻,倒把馮劍給嗆清醒了。他張口欲呼,卻接連喝了幾口池水,睜眼一看,只覺四周混濁一片,卻是深深陷入水裡,竟然未死。他身陷絕境,那敢怠慢,雙腳一齊用力,就想蹬出水面,卻不知落下時衝擊力太大,右腳猝然下陷,正好鑲嵌在一條石縫裡,前後合壁,連同身體被卡得結結實實。馮劍暗暗叫苦,禁不住手舞足蹈,拚命掙扎。突然,他只覺右腳下面一動,似乎有人拉住他的腳正在使勁地往下面拽。馮劍越是往上掙扎,那股往下拽的力量就愈大。馮劍本就餓得奄奄一息,從空中下跳時與水撞擊,又撞了個半死,僅有的一點力氣此時也已消耗殆盡。在接連喝了幾口水後,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瀕臨死亡。本是跳崖求生,沒想到卻成了淹死鬼。
也不知過了多久,馮劍只覺頭上發癢,伸手一抓,竟捉住一物,那物驚恐不安,拚命掙扎。馮劍睜眼一看,只見影影綽綽抓在手中的竟然是一隻癩蛤蟆!心裡不由一驚,趕緊撒開。馮劍抑頭一看,只見周圍岩石聳立,犬牙交錯,粘乎乎的,正是洞下那池淺淺的水潭。此時潭中卻無水跡,淨是些亂石淤泥,而他正好卡在兩根聳立的石柱中間,動彈不得。馮劍恍惚之間,想起從懸崖上縱身跳下,跳入下面的水潭裡,又回想到池水灌入口鼻,右腳陷入石縫不能動彈,這會成是淹死了。馮劍抬抬手臂,雖然疼痛難忍,尚且能活動自如,便把手指放入嘴裡,使勁一咬,更感疼徹入骨。馮劍不由心裡一喜:看樣子不像死了!這才張打精神,細觀四周,不禁大惑不解,潭中積水到哪兒去了?他試著活動活動右腿,依然被死死卡在石縫中間,稍一活動,一陣鑽心的劇痛。馮劍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把卡住的右腳拔了出來,連滾帶爬,終於爬出了滑膩的泥潭。他喘息了一陣,便感到渾身火辣辣地疼痛,到處都是擦傷。馮劍自知呆在山上只有等死,便攢足身上僅有的一點力氣,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手腳並用,一瘸一拐慢騰騰地挪下山來。到了山腳下,只見也是泥濘不堪,低窪處還有積水,像是剛剛下過暴雨。再往外走,卻是干地。天上更是繁星點點,皓月當空,不像下雨的樣子。
馮劍感到奇怪,躊躇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匆忙之中跳入水池,這水池本是山上的低窪之處,深不過一尺左右,卻有一處石縫直通山下。石縫漏水,往年是不存水的。卻有一年大旱,風刮塵土碎石,正好堵塞了那條石縫,於是,懸崖下便慢慢地積存起水來,石縫處積水更深,形成一個小小水潭。馮劍這一跳,恰好跳入那條石縫中,石縫水深,馮劍以身擊水,又有兩邊石壁緩衝,減弱了下降的威力,所以身上只有擦傷,沒有受到重傷。否則,以血肉之軀撞擊岩石,就是有個馮劍,也早已摔得粉身碎骨,命喪黃泉了。馮劍入水後,右腳又正好嵌入石縫裡,急切間拔不出來,水沒至頭頂,眼看就要淹死。更萬幸的是,他落水後拚命掙扎,掙扎中把往年堵塞石縫的泥石給蹬開了,就在他喪失生命的霎時,積水從石縫處直往山下狂瀉,剎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這才避免成為水中冤魂。
馮劍醒過神來,驚出一身冷汗,連叫萬幸。他見山下玉米長勢正旺。便一瘸一拐挪到玉米地裡,撿大個的掰下一個,剝開一看,粉嫩鮮美,剛剛水仁,正好充飢。玉米也叫玉蜀黍、包谷、包蘆、包米、珍珠米、棒子!玉米是西歐人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後,像西紅柿、土豆、煙草等舶來品一樣,是由入侵者陸續從美洲帶回到歐洲的,然後再傳播到世界各地。玉米是高產糧食作物,果實長在腰間,形如短促的木棒,本地農民便習慣叫它「棒子」!棒子將要成熟時亦可生吃。馮劍餓了幾天,早已是飢腸轆轆,接連吃了幾個嫩棒子,肚子裡才不鬧騰了。肚子裡有了食物,身上便有了力氣。他吃過棒子,又在水溝裡捧些水喝了,看看東方天際已露出魚肚白,再過半個時辰,將要天亮了。馮劍一年多沒有理髮,頭髮老長,自知自已這幅尊容要是貿然進莊,對老百姓來說,其威懾力不亞於看見日本鬼子!所以思前思後,馮劍覺得還是呆在野外,伺機行事,最其碼先弄准這是啥地方再說。馮劍打算在野外棒子地裡呆上一天,捱到夜裡,再到鄰近莊上找一僻靜人家,尋一身舊衣裳,然後回單縣馮屯老家。馮劍象沒頭的螞蚱,瘸著腿漫無目地地在玉米地裡摸索著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漸大亮。
馮劍正走著,突然從前方傳來兩人個的對話聲。這是馮劍一年來第一回聽到人說話,倍感親切。他頓感心曠神怡,趕緊分開棒子棵奔上前去,才看清原來到了一條路邊,依稀從遠處過來兩人!各自挑著一擔捆紮得整整齊齊的掃帚,正走得汗流浹背。走在前面的一個長得尖頭淡眉,蒜鼻闊嘴的青年道:「老章叔!咱爺倆歇會!再過裡把地就到蕭縣城裡了!去早了也沒用。」另一個面目黝黑,厚唇腫眼的中年人道:「好呀!歇會就歇會,我早就累了,停下吸袋煙再走。」馮劍在洞裡一年之久,見兩人恰好在路邊歇腳,想聽聽他們說些啥話,便悄悄分開棒子棵,臥於道旁偷聽。
此時正值初秋,末伏時節,夜晚陰涼,白天卻熱。雖說太陽剛剛露出地面,已是酷熱難當。那年輕人撩起前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找個陰涼處坐下,道:「老章叔!王國漢這步棋真高,汪主席剛在南京招開國民大會,他馬上就去投奔,撈了個縣長干。」中年人冷笑道:「王國漢從護路隊起家,這才一年多時間,就得到汪精衛的賞識,固然是件好事!」馮劍一聽王國漢,心裡頓時一機靈。中年人接著道:「不過,也不能想得忒簡單了!蔣介石雖說自武漢會戰落敗,被日本人趕到了重慶,到底還有西南半壁江山,背後又有美國人撐腰,且西南多山崎嶇,易守難攻,目前正趕修滇緬公路,後援一旦跟上,日本人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日本人也忒狂妄,把戰線拉得太長,近來又佔領了菲律賓、印尼、越南、緬甸,要建啥」大東亞共榮圈「!狗日的胃口忒大,後方已是空虛,恐怕事與願違。蔣先生正組織軍隊正面阻擊,**又在華東、華北佔領區趁機發展游擊力量,日本人的小日子眼看著就不好過了。汪精衛眼下是活躍,但要說已經控制住局勢,還為時過早。」年輕人問道:「汪主席不是有日本人撐腰嗎!還怕啥呀?」中年人笑道:「有日本人撐腰不假。東北有個滿洲國;華北有個臨時政府;漠北的外蒙古要獨立;蔣介石通電全國,指責他是漢奸賣國賊……汪精衛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呀,更何況上面還有個日本太上皇?你也不想想,日本人侵佔了半拉中國圖啥呀?那是要消滅中國,不會叫汪精衛坐享其成的,汪精衛恐怕這一回是打錯算盤了。可話又說回來,蔣介石的武器裝備不如日本人!要想重新奪回華東、華北,也不容易呀?」年輕人道:「蔣介石不是有美國人撐腰嗎?」中年人道:「蔣介石是指望著美國人幫他一把,美國人也當真支援他武器彈藥!美國人支持蔣介石,還不如說是為了發戰爭財呢。不過!美國人也不願日本人獨佔太平洋。這會算是大敵當前,張學良、楊虎成一個西安事變,把國民黨、**強拉在了一塊!對外說是」聯合抗日「。**跟蔣介石是十幾年的仇家,見面眼珠子都紅,咋合夥抗日呀?這叫」面和心不和!「眼下是強捏在一起,將來非出岔子不管。**不得已接受蔣介石改編,這叫」韜光養晦「!另有目的……」
年輕人輕聲道:「你說**能不能成大氣候呀?」中年人歎道:「這叫誰也不好說呀!蔣介石跟**鬥了十幾年,他是年年剿匪,卻是越剿越多,**就是那豆地裡的野草,是除不淨的。可話又說回來,蔣介石雖說跟**是對頭,眼下日本人打進來了,全民抗戰!蔣介石也不能不顧忌民心,要是再搞窩裡鬥,恐怕他那半壁江山也保不住啊!**在這方面就高他一籌。」年輕人詫異道:「**又高到啥地方了?我就不信,在江西老巢蹲不住了,叫蔣介石趕到陝北窮山窩子裡,能成個啥氣候呀?」中年人搖搖頭,睥睨道:「你到底是年輕呀,不明事理,**就高在這個地方。我問你:日本人洋槍洋炮,蔣介石都打不過,丟了東北丟華北,丟了華北丟華東。上海倒是支撐有幾天,到最後還是丟了。丟盔棄甲還是件小事,最丟人的是,首都南京也叫日本給佔領了,還叫日本人殺了幾十萬老百姓。中日開戰以來,平型關偷襲伏擊成功,算是勝仗,不過才消滅一千多鬼子,但卻鼓舞了士氣;台兒莊阻擊,雙方混戰了數月,也算是大勝仗,振奮了民心,叫中國人揚眉吐氣!可轉眼又把戰略要地徐州給丟了,幾十萬兵力連撤退都來不及,還差點叫日本人包抄堵截,殺個片甲不留!要不是蔣介石下令炸開花園口黃河大堤,說不準日本人早已攻下潼關,佔領古城西安了。」年輕人笑道:「我咋聽說日本人是有忌諱,才不攻佔洛陽、西安的。」中年人詫異道:「有啥忌諱呀?」年輕人道:「據說日本人的國旗是太陽旗,日本人又極迷信,他們不敢西攻洛陽,是怕」落陽「呀!」
中年人嗤之以鼻:「放他娘的狗屁!那不是胡扯蛋嗎?再往西是黃土高原!黃土高原千溝萬壑,地形複雜多變,道路崎嶇難行。潼關北臨黃河天險,南靠巍峨秦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日本人的兵力不濟,才不敢西進百里秦川。就那狗日的胃口,他不想把整個新疆給拿下來?」年輕人也笑了,道:「我想也是,還有餵飽的狗嗎?這麼說,蔣介石也虧得炸開黃河大堤。」中年人歎息道:「炸開黃河大堤,雖說把日本人擋住了,保存了實力,可黃河水南下直衝入河南、安微、江蘇三省,一瀉千里,都成了稀泥湯子,沒淹成一個日本兵,倒把咱中國老百姓淹死了幾十萬,這的確是蔣介石的敗筆。武漢保衛戰,蔣介石投入兵力的不少,到底不敵倭寇,最後只能退守重慶。偏偏這個時候,不知那個黨國的要人出了個餿主意,要學俄國人焦土迎敵,蘇聯燒首都莫斯科,他們燒古城長沙,比著葫蘆劃瓢。日本人還遠在武漢、廣州,他們在長沙點了一把火,又燒死不知多少老百姓。長沙倒是燒成一片焦土了,日本兵根本就沒進攻長沙,你說丟人不?這消息一傳開,全國一片嘩然,蔣介石最後不得不把長沙警備司令酆悌槍斃,才平息民憤。**撤到陝北,立足不穩,剛開始時南有張學良的東北軍,東有閻錫山的晉軍,西有馬步芳、馬鴻奎的凶悍馬隊,北有莽莽蒼蒼的沙漠戈壁,眼看著要被蔣介石吃掉。**也知道這其中的凶險,派徐向前、陳昌浩、王樹聲等領兵西進,稱為西路軍,要打通新疆通道,求得蘇聯支援。但事於願違,西路軍遭馬步芳、馬步青阻擊,幾乎全軍覆沒,二十九軍軍長董振堂的人頭掛在高台縣城樓上示眾,徐向前、陳昌浩、王樹聲隻身逃回,**去了新疆。」年輕人道:「我咋聽說是**內部起內訌,西路軍主力本來就是張國燾的湖北兵,張國燾在長征途中鬧分裂,另立中央,跟江西**頂著幹,中央紅軍是借馬步芳的手消滅對手呀!」
中年人沉默了一陣道:「我也聽說了!陝北本來是劉志丹的天下,據說江西紅軍一到,先整劉志丹、謝子長兩人!後來派劉志丹領部東征,結局跟西路軍差不多,劉志丹、謝子長都戰死了。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到處都是爭鬥,到處都是血腥殘殺。蔣介石是這樣,**也是如此,孫中山不也是這樣嗎?他與陳炯明翻臉,不也是為了爭權奪勢嗎?孫先生發動辛亥革命,雖說把清政府推翻了,但說起他這一生,還是不得志。我讀過他寫的」三民主義「,文章寫得的確不錯,針對時局,字字見血,字行之間流露出的愛國之情,發自肺腑,催人淚下。孫先生是個政治人物,卻寄希望於舊軍隊改造,兵權旁落,處處受人制約,打下了江山,卻恭手讓給了竊國大盜袁世凱。等他醒悟過來,睌年自辦軍隊,已是力不從心。只不過他學武則天,把」造反「二字改成了」革命「!也是一大發明。不過,只是字形變了,本質卻沒變,還是」造「了滿清政府的」反「!換湯不換藥;蔣介石、汪精衛,同樣是這樣,前幾年南京、武漢各成立國民政府,與北洋政府三足鼎立,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又是南京、重慶兩重政府,中國的苦日子還不知啥時才能到頭。」年輕人道:「**也是不爭氣,從江西到陝北,九死一生,多不容易呀,好歹在窮山窩子裡站住腳了,還搞窩裡鬥!」中年人道:「這也是爭權奪勢,排除異己!張國燾兵強馬壯,不願聽江西**調遣。領兵南進,又走頭無路,處處碰壁,只好撤回到延安,這不正好叫江西紅軍抓住把柄嗎?張國燾也是個憨蛋,往延安跑,這不是自找霉氣嗎?要是真有志氣,說啥也不能去延安呀!不過,那時候**的日子並不好過,西路軍失利,東路軍又遭挫折,陝北本就貧困,一下子多了三四萬青壯年,吃飯都成問題。要不是這時發生了西安事變,後來又恰好發生了蘆溝橋事變,**說不准就讓蔣介石滅掉了。」
年輕人驚詫道:「咋?你是說:西安事變是**策劃的?」中年人想了想,道:「這倒不一定,以**當時的實力,策動時任全國海陸空副總司令的張學良也不是件容易事,何況當時兩軍還在打仗?楊虎城、張學良對蔣介石打內戰不滿倒是實情。張學良這人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玩起女人來,要比打仗拿手。要說他老子張作霖,雖說是土匪出身,十幾年苦心經營,稱霸整個東北,算得上是草莽英雄。張學良算啥呀?除了從老子哪兒繼承來一隻舊隊伍,易幟投靠了國民政府,算是功勞。全國海陸空副總司令還沒當幾天,就腦子一熱,竟敢把國民總裁蔣介石扣了起來。張學良也是丟了東北三省,叫全國的老百姓罵得頭上出火,何況手下二十幾萬人馬又都是東北子弟?個個跟東北有著血肉關係。日本人佔領了他們的家鄉,霸佔了他們的土地,殺了他們的兄弟父輩,強姦了他們的姐妹閨女,他們跟日本人有刻骨的仇恨,叫他們打日本人!那是沒話說;叫他們打內戰,就一個個不痛快。蔣介石的智囊推行的政策是:」攘外必先安內「!前車後轍,北宋王朝維持政權就實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結果也是一塌糊塗,丟了半壁江山。北宋當時內亂不斷,到處民變,四處冒煙,《水滸傳》所講的,就是那段歷史公案。北宋對內鎮壓內亂,而對外卻軟弱無能。北宋自趙匡胤陳橋兵變,杯酒釋兵權,僅傳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幾位皇帝,到了徽宗,那個老小子就光會畫畫,不懂治國,而且還會嫖娼,為了名妓李師師,還費盡心事,專從皇宮往妓院修了一條地道,為他嫖娼提供便利。徽宗這個老小子一看國家眼看要玩完,乾脆把大權交給兒子欽宗,樂得當太上皇去了!這欽宗也是個紈褲子弟,本來就是接個爛攤子,又叫他一瞎搗估,北宋便滅亡了。徽宗、欽宗爺倆還叫金兀朱捉住,拎著耳朵揪到漠北,在火堆上跳圈,最後投在枯井裡,死於非命。這就證明」攘外必先安內「是根本行不通的,是不得人心的。再說,這政策在北宋也許管點用,畢竟時過境遷,這會蔣介石又搬出那老古董來,反而畫虎類犬,越描越黑。也是蔣介石時運不好,正趕上日本人侵佔中國,年輕學生加上社會團體,天天上街鬧遊行,反對內戰,呼籲一致對外抗擊日本。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是想先絕內患,再抗外敵,最其碼他認為這是對的。但是蔣介石聰明過火了,用東北軍剿共,一石兩鳥,達到東北軍、**兩敗俱傷,這是蔣介石常玩的手法。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蔣介石卻沒想到張學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竟扣他這個堂堂國民政府的委員長!按說張學良扣壓蔣介石算是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想得也忒簡單了,他不該把蔣介石送到南京。到了蔣介石的二畝三分地裡,他還能是在老巢西安嗎?剛到南京,就叫蔣介石逮起來了!他膽敢扣壓委員長,這就是以下犯上,蔣介石不扣壓他,作為全**事委員會的委員長,國民黨的黨主席,中華民國的總統,行政院的院長,尊嚴何在呀?在全國人民面前,這台階咋下呢?」年輕人頜首贊同,笑著道:「也是!不抗日是不管的,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蔣介石還窩裡反,能得人心嗎?日本人早就想挑起事端,藉機佔領中國!蘆溝橋的七七事變,就是日本人為全面內戰找的借口!」
中年人搖搖頭道:「這倒不見得。」年輕人一愣,道:「你是說:不是日本人嗎?」中年人道:「我剛才不是說」恰好「嗎!問題就出在這個」恰好「上。俗話說:」捆綁不成夫妻「!西安事變,雖然把**、國民黨強捏到一塊,不管咋說,到底是打破了的瓦盆,就是鋦得再好,也不圓音了。這時候,便」恰好「發生了蘆溝橋事變,你知道這是咋回事嗎?」年輕人詫異道:「你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呀?」中年人低聲說道:「據說是駐紮在宛平縣城的二十九軍吉星文團內部混進了**員,是那個**員先開的第一槍,挑起了中日事端,目的是轉移蔣介石的兵力,給蔣介石又豎一個對手,減輕陝北紅軍的壓力。」年輕人疑惑道:「不會?不是日本人借口士兵少了一個,故意挑起事端嗎?」中年人笑道:「這是咱中國老百姓的說法,也是**的說法。蔣介石卻不這麼認為,他說事端是**挑起來的。這種事就是奇怪,兩**隊在盧溝橋交火剛剛三個小時,**就發表全國通電,號召抗日,他們咋知道得這麼快呀?連國民政府還沒反映過來。顯然,**早就知道要發生衝突,衝突發生後地下黨給延安發了電報!東產黨急慌著發佈通電,應該說叫」迫不及待「!想先一步在全國人民面前顯示自已抗日的決心,取悅於國民大眾。問題很簡單,只有這樣,才能把全國民眾的注意力轉移到抗日上來,才能減輕蔣軍對陝北的壓力。**是神醫,算是把透蔣介石的脈了,他們認為蔣介石是積極剿共,消極抗日。蔣介石說**是內憂,是身上的病瘤;日本人則是外患,是表皮上的傷口。日子一久,外傷就會好的,但肚子裡的瘤子遲早會發作,是要人命的。至於西安事變,則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年輕人道:「叫你這一說,日本人倒是幫了**一個大忙?你是咋知道這些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不是有報紙嗎?常看報就能知道時局的發展。更何況咱們也是個中國人!心裡不好受呀!」那年輕人冷笑道:「你是看的國民覺的報紙。」中年人尷尬道:「雖看的是國民黨的報紙,上邊全是一面之詞,也不是沒一點道理。」年輕人憂心忡忡,道:「咱中國怕是要完了。」中年人奮然道:「完了?我要是再年輕十幾歲,早就扛槍跟日本人幹上了,能叫這些狗日的橫行霸道嗎?」年輕人嘲笑道:「你才四十幾歲,不算老呀!」中年人喟歎道:「唉!上有老母親,還沒送到墓地;下有三個孩子,還沒長大成人!」年輕人冷笑道:「聽你說《三國誌》,講起兩軍大戰,說袁紹不顧兩軍交戰,竟因幼兒得病,愁眉不展,無心軍事。你笑他因小失大,患得患失,不算是真英雄,你今天咋也顧忌起這些來了?你不是說」沒有國就沒有家嗎「?你不是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嗎?」中年人頓時一臉羞愧,表情莊重。愣了半晌,他豪氣頓發,奮然叫道:「你說得對,這個時候再顧小家,連祖宗的臉都丟盡了,倭寇不滅,誓不為人!林之波!你要是有種,就跟我一塊投軍去,專殺日本人!報效國家,中不?」林之波喜道:「你算是說到我心裡去了,咱投誰去呢?」中年人斷然道:「反正不能投汪精衛!他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要是投奔了他,就等於當了漢奸!」林之波問道:「去投蔣介石的**?」中年人搖頭道:「蔣介石遠在重慶,交通又叫日本人封鎖了。聽說進入四川,得翻越崇山峻嶺,路途遙遠。再說,日本人就在咱眼皮子底下,咱跑到四川幹啥去呢?」林之波道:「乾脆投**去,聽說**的一一五師在微山湖東沂蒙山區有根據地。」
中年人冷笑道:「我說你真是瞎胡鬧,那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黨派裡面的道道咱也摸不清!依我說,咱乾脆去投奔」兩股會「!兩股會這一年來專跟日本人鬥,那多痛快!」林水波思忖道:「兩股會這陣子正走敗運,先死了蔣風起,景志剛的小命眼看著不保,咱還是不去的好。」中年人笑道:「兩股會是處在低潮,咱中國不也正處在低潮嗎?不過,咱們到哪兒去找兩股會呢?兩股會早成驚弓之鳥,就算找到他們,誰又能保管他們相信咱倆呢?」林之波一拍大腿,道:「是呀!乾脆咱爺倆救了景志剛,再加入兩股會,正好送個見面禮。」中年人讚賞道:「沒想到你林之波還有這個心計。」林之波得意地道:「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別看你講起話來頭頭是道,真到事臨頭了,偏又犯起暈來。」中年人笑了,道:「說你胖你倒喘起來了,真是不能誇獎。」林之波也笑了,醒悟道:「老章叔!你這是套我的話呀!不虧是說書出身。咱爺倆相處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對你我可是非常佩服,老章叔!大主意你拿。」馮劍原想聽聽王國漢的事情,兩人卻大談起時政來,不覺興致索然,猛丁聽他倆說景志剛小命不保,倒是吃了一驚,心道:景志剛也叫王國漢抓起來了?中年人問道:「林之波!你怕不怕?」林之波訕笑道:「你老人家要是不怕,我更不怕!」中年人噓了口氣,道:「連你都不怕了,我還怕啥呀?」林之波尷尬地搓搓手。
馮劍情知他嘴上說不怕,心裡卻是怕得要命,只是嘴上不服輸罷了。過了一陣,林之波道:「你說汪精衛這步棋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中年人莊重道:「眼下還說不準。就目前來講,汪精衛的情況不錯,日本人自七七事變以來,燒殺搶掠,佔領了中國的半壁江山,最其碼目前汪精衛還行。日本人要是能在中國站得住腳,汪精衛也許能在南京坐幾年天下,那還得看日本主子待見不待見他。總得說來,汪精衛這步棋是走錯了。從古到今,當漢奸有好下場的不多。就說清初的吳三桂!清朝的江山大半是他打下來的,最後還不是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嗎?落了個斷子絕孫,千古罵名?」林之波道:「依你這麼一說,王國漢這個縣長當得可不是個時候。」馮劍見他倆又說起王國漢,便伸長了脖子。中年人搖搖頭,鄙夷道:「王國漢算個**呀?這人本來就是豐縣鄉下的一個地痞流氓,偷雞摸狗,拐騙婦女,禍害鄉里,無惡不作。族裡人嫌他是王姓敗類,商議著要活埋他,不知咋走露了風聲,倒叫他跑了。據說他先是跑到威海衛,夥同幾個臭味相投的人搶劫海船,殺人越貨。後來事情敗露,又逃到天津衛,倒插門跟個老娘們胡混了幾年。日本人一打徐州,他成了急先鋒!日本人正在用人之際,竟叫他當上了護路隊的隊長!這個人本來就是個雜種,是個人渣子!哪裡還管他是哪國人呀?這種人有奶就是娘,剛當上護路隊的隊長沒倆月,就把兩股會的頭目蔣風起給逮住殺了。這不,景志剛也叫他給逮住了。今天王國漢就職縣長,要殺景志剛祭奠祖宗!這個狗日的也知不道臉紅,他還知道有祖宗。」林之波道:「你是說:咱爺倆得趕到王國漢殺景志剛之前,把他救出來?」中年人道:「是呀!要是叫他殺了,咱救誰去呢?」林之波沉默不語。中年人凝望遠方,半晌躊躇道:「咱爺倆這齣戲可別唱砸了。」林之波小心奉承道:「江湖上誰知不道你章老三的手段呀!」章老三頗為得意,吹噓道:「那是!誰知不道咱呀!」林之波其實只是嘴上說說,他哪兒有膽量去救人?誰知章老三竟像漢初張良,漢末曹操,當真敢去冒險!林之波後悔不該出這麼個餿主意,說不定得把小命搭上。但話已出口,林之波是不說孬話的!那樣會叫章老三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