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概是因為見到了雯夏,有了定心骨的關係,小懂也不再像方纔那樣慌亂,開始向雯夏講述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當日司馬懿將曹芳貶謫的時候,也將他的侍從們一同從宮中驅逐出去。有人便離開了,小懂卻追隨著曹芳,一直找到了他。
曹芳當然不會死心,失敗過一次的他,也學會了韜光養晦,在暗中積蓄力量。這麼幾年下來,也頗見成效,而且居然聯繫到了洛陽城中一些位高權重者,都紛紛表示要全力幫助他。
這一次曹芳回到洛陽,就是想要借助洛陽城中對他的支持力量,還有他這些年積聚下的力量,來一次快速的政變,將已經失去的皇權再重新掌控在自己手中。
曹芳帶著人,化了妝潛入洛陽城,居然順利的很,潛入宮中,也比想像的容易得多,沒費什麼力氣,就進來了。只是進來之後,方才發覺有些不對,一路上都沒遇到阻攔,除了接應的人,都沒有遇到什麼阻力。
走到一半的時候,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想要撤出,這是機會難得,若是這一次退走了,以後想要再來,機會就萬分渺茫了,憑著司馬昭的狠毒,以後將他們一網打盡也是常理。曹芳想要無論如何這一次也要闖一下,就這麼一念之差,他帶著人繼續前行。
只是經歷過一次失敗的曹芳雖然學的謹慎了些,依舊比不上在看不見地刀光劍影中打滾了幾十年的司馬昭,很輕易地。司馬昭就將他們逼入了安毓宮。
真是諷刺,雯夏聽到這裡的時候,笑了笑,安毓宮,那不就是她當皇妃的時候所住的地方麼?安毓安毓,誰知道卻一點都不安穩,她在的時候不安穩,她不在那裡面了,那卻依舊是個是非之地。
「皇妃娘娘。求求您救救主子!」小懂哀求道。
「你以為我是皇妃麼?」雯夏苦笑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既然曹芳已經被逼入死角,那為什麼這宮中的守衛依舊沒有?若說開始是為了誘敵深入,現在危急解除,還沒人守衛,難道就不怕有敵人趁虛而入麼?比如她,居然就這麼容易進了宮,旁人不也一樣可以很容易進來?
只是小懂哭哭啼啼一個勁兒地催促,說事態緊張。雯夏也來不及深思此事,只當是還來不及恢復守衛而已。這皇宮之後雯夏雖然待過,可但凡出行,必有人隨同,道路她記得並不清楚,而且離開的日子也不短了,此刻再回來,到是覺得處處陌生,雖然是去她自己的宮中,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走。
看上去是條條大道寬闊光明。可卻不知道哪一條路才是正確地,雯夏無奈之下,只得再次求助小懂。
小懂這次倒是不怕了,很爽快地就在前面帶路。
越是靠近安毓宮,這四周就愈發顯得正常起來,有侍衛守候。也有宮人四下穿梭忙碌。甚至那守衛比平日裡的更多。看守也更嚴密。
不過也許是因為小懂身上穿著的是太監的服飾,他手中還有通行的腰牌,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阻攔。但有人問,小懂便亮出那腰牌,道:「奉命行事,讓開。」
雯夏有些疑惑,小懂這腰牌是從哪兒來的?小小一塊腰牌,在這麼當緊的關口還有這樣大的權力。只是若曹芳真能給小懂弄來這樣的腰牌。他幹嘛不自己戴了易容逃走?難道是真的想要玉石俱焚,拼一場地麼?
安毓宮外早已經被人圍了個水洩不通。也不知有多少弓弩都對準了安毓宮的宮門和圍牆,只待有人出現,就給他射成個刺蝟樣兒。至於安毓宮內的情況,雯夏是一概不知了。
如此戒備森嚴,雯夏如果想要靠近一看,恐怕也會被那弓箭給射穿了。
「娘娘,求求您,救救皇上。」小懂還是一個勁兒地哀求,可雯夏也苦無良策。
趁雯夏不備,小懂忽然用力推了一下雯夏,將雯夏從暗處推到了明處,同時大喊一聲:「皇妃娘娘到了!」
雯夏正躲在一邊看情勢,怎麼會想到小懂出這一招?被推出來以後再回頭找小懂,早已經沒了影子。
小懂這麼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雯夏身上,雯夏尷尬地一笑,正不知要如何解釋的時候,已經被人認了出來。
「郡主,皇妃?」那認出雯夏的卻是鍾繁,在雯夏來之前,永嘉公主所深愛的那個男子。
大概以現在的皇帝來算,雯夏早已經算不上是皇妃了,只是鍾繁震驚之下,不知道應該用什麼稱謂來稱呼雯夏才合適。
對於一個曾經喜歡過的女子,鍾繁不能說沒有一點懷念的,當日忽聞皇妃病勢地消息,他還曾傷心過好一段時間,可是此刻看到那個本應該早已經死了的女子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震驚之下,他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鍾繁發愣的當口,另外一個人從鍾繁身後走了出來。
雯夏看到那個人,愣了一下,低聲叫道:「父親。」
走出來的人是司馬炎,司馬炎也沒想到這個本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的女兒會在這麼一個萬分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還是以如此張揚地方式,也愣了。不過他對突發事件地應變,顯然比鍾繁來的快多了,他上前一步,看了看雯夏,冷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雯夏啊,司馬雯夏。」
「不可能,我的女兒早已經死了,你是誰?」司馬炎冷冰冰地問道。
雯夏忽然想起當初她一定要離開的時候說過的話:司馬雯夏從今而後,是已經死了的。
當真是自作孽,自己說的話,總是會應驗的。
若雯夏承認自己是假地,那麼她非但幫不到困在裡面地人,自己都會有危險。
曾今無論如何都想要擺脫的身份,此刻卻好像是成了她地護身符,無論如何,也得證明自己就是從前的皇妃,就是眼前這個人的女兒。
真真是好笑,明明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卻非要有確鑿的證據,對方才肯承認。
「爹,我真的是雯夏。」雯夏道:「我沒有死的。」
司馬炎搖了搖頭,道:「她已經死了。」
「爹,當日你也沒有見過我的屍體,是不是?甚至都沒有給我發喪,那是因為你們根本就找不到我了,是輕信了旁人的話,才以為我死了,對不對?」雯夏拚命地擠出幾滴眼淚來,這是司馬炎的致命破綻,當日雯夏離開,他若是正大光明給雯夏發喪,大概就不會有人懷疑了,可司馬炎擔心如果那樣做,遮掩起來著實費力,於是就悄無聲息地將這件事掩蓋了過去,正逢宮內新舊交替,也無人對此事上心。
可是今日再將這件事提出來,就成了問題,雯夏這麼一說,旁人也開始懷疑起來。
「爹,我是被人灌了藥,帶走的,當時我迷迷糊糊,什麼都不知道,後來我雖然醒了,卻被人控制著,沒法和爹爹聯繫。」雯夏說著,將袖子微微拽起些來,露出腕上的紅色胎記,道:「爹,你看我腕上這個胎記,總不會錯!」
雯夏說的是情真意切,好像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司馬炎雖然明知她說的是謊話,卻也找不出可以拆穿的地方,而且司馬炎也並非就不肯承認雯夏,若有個台階下,他倒也樂得承認,總是他自己的女兒,勉強還是有幾分情義在的。
雯夏看到司馬炎臉上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微微輸了口氣,繼續道:「曹芳他怨恨我司馬家的人,也不肯放過我,雖不至難為我,卻將我軟禁起來,這一次他將我一同帶來,也是為了威脅爹爹和祖父的,只是被我趁機逃開了。女兒藏在這附近草叢中,又見不到認得的人,不敢現身,一直見到爹爹了,才敢出來。」
「來,夏兒,讓爹爹看看。」司馬炎拉進雯夏,藉著仔細看她手腕上胎記的機會,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又回來了?這話你得編圓了,若是將當日的事情洩露出去,你我都要倒霉。」
「是,是。」雯夏笑著低聲道:「夏兒怎麼會忘記呢?我和爹爹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榮辱與共的。」
「果然是我的女兒啊!」司馬炎哀哭了一聲,將雯夏摟在懷中好一番久別重逢的親熱。
雯夏雖覺得彆扭,也陪著司馬炎哭了兩嗓子,雖然掉不下淚來,但是用袖子蹭了兩蹭,眼睛也是紅彤彤的,看上去就像是哭過一般。
「爹,怎麼說他和我也是夫妻一場,平民百姓還講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不如讓我進去勸他出來,可好?」
司馬炎自然是大為搖頭,「不行,那個傢伙還顧得到什麼夫妻情分?」
「那你總不能這樣僵著啊?」雯夏低聲笑道:「人不肯出來,他怎麼說也是當過皇帝的人,
你又不能真進去把他殺了,前車之鑒還擺在哪兒,爹總不能就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讓祖父把你看作是辦不了什麼大事的人?」
這句話正中司馬炎內心深處,他也在為這件事發愁,曹芳不肯投降,他又不能真的把人給殺了,拖得久了,司馬昭必定心中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