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刻距離洛陽已遠,雯夏和王弼的心也放鬆了許多,隨著馬車顛簸,兩個人就這麼擠在一起睡著了。
心安處,便是身安處。軟塌香被,香薰縈繞,恐怕在雯夏心中也比不上此刻在顛簸的馬車裡打盹兒。
不過太放心了,便不免有些睡得沉了,等到醒來的時候,才發覺已經是下午了,而肚子也不爭氣地再一次發出了「咕咕」的抗議聲。
在宮中的生活太過安逸,早已經慣壞了雯夏的胃口,只稍微有些餓,便覺得無法忍受了。把隨身帶著的冷饅頭掏出來啃兩口,只覺得味同嚼蠟,實在有些寡淡無味,便又將那饅頭收起來。
「沒味道是不是?這東西怎麼能和那宮中的御廚做出來的東西相比,後悔了?」
原來方才王弼便已經醒了,只是閉著眼睛裝睡,雯夏一時沒有發現。
此刻他挑起那雙好看的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雯夏,打趣道:「你出宮來,怎麼也不順便帶些美食?」
「呸!誰後悔了?」雯夏把那個被她啃了兩口的饅頭又拿出來,狠狠兩大口啃下去,一邊努力吞嚥著,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才不後悔!」
王弼哭笑不得,本來只是兩個人之間的玩笑,看來這個玩笑開的不是時候,雯夏居然當真了。=君子堂首發=看到雯夏被大塊的饅頭噎地直伸脖子,王弼急忙將水遞過去:「吃東西也沒你這麼急的。」一邊說,一邊幫她輕撫脊背。
雯夏好不容易將嗓子眼裡那塊不上不下的饅頭團兒嚥下去。喝了幾大口水將那東西從食道送到胃裡去,才說道:「我餓了,所以要大口吃。」
「好好。」王弼生怕雯夏再犯傻,這回卻不將大塊地饅頭給她,而是先掰碎成小塊兒,再遞到雯夏手裡。
王弼平時連自己也不會照顧,這般照顧人的事,恐怕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做,笨手笨腳,弄得身上到處都是殘渣。
雯夏只是嘻嘻笑著。看著王弼。雖然那傢伙笨手笨腳,雖然那傢伙將饅頭渣子都弄到自己身上,不過看著他認真執拗的表情,雯夏覺得好高興。
曾今高傲地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王弼,此刻居然肯給她掰饅頭;才名滿洛陽的王弼,現在卻是這麼一副樣子,那雙習慣了寫字的手做起這些來並不靈巧,不過做不好也無所謂,弄得一片狼藉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這個傢伙。在關心自己,這就讓雯夏很知足了。
有人關心有人喜歡,她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她的人生也不再是蒼白無力的。
人的生命中總有一個最重要地支點。\\\\雯夏現在感覺,她找到了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這個支點。
離開了洛陽,雯夏和王弼便向著山陽的方向而去。他們並非趕路,走的也便不急,中午才啟程。等到太陽偏西,便尋找地方停下休息。坐在馬車上,雯夏想起來,這條路似乎與她有著某種至關重要的聯繫,因為就是這條路,她走了好多遍。
每一次走過,都有著不一樣的心情,有時焦急有時懼怕,有時擔憂有時茫然。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安逸而平靜。走走停停,甚至有時候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個兩三天,再上路。墨影給了那馬車伕很多的錢,多到足夠將這輛馬車買下來相同的兩輛,所以那馬車伕也不急。雯夏說停便停。說走便走。
除去和雯夏在一起的時間,王弼依舊在整理他的書稿。一篇一篇,增增漸漸,刪刪改改。
「幹什麼這麼急呢?緩一緩,你地身體可不好,不能這麼忙的。」開始幾次,雯夏還這般勸他,但是勸了也沒用,王弼依舊要做,雯夏便也不再勸,只是在他讀書修稿的時候趴在他的書案旁,一直陪著他。
本來三五天便也走完地路程,雯夏直到第十天,才走了一半兒。這一日兩人依舊停了下來,找到一處小小的驛站住下,卻不期然地遇到了一個人,一個故人。
「阮籍?」
「咦?我說怎麼今日喜鵲叫,原來是有佳人到了。」半醉不醒的酒鬼此刻卻甚是少見的穿上了一件乾淨的衣服,不僅衣服乾淨了,他身上地酒味兒也淡了很多,雖然還免不了有些酒氣,但是卻不再是那樣一副邋遢的模樣。
阮籍撇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弼,不懷好意地一笑,幾步跨到雯夏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微妙而曖昧,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阮籍還湊到雯夏近前,低笑著道:「美人如花,我運氣不錯哦。」
王弼的臉色有點不自然了,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折身走進客棧。
雯夏急急忙忙將阮籍推開些,道:「喂喂!你把人氣走了!」
「哎——哎——」阮籍一邊歎氣一邊搖頭,道:「美人怎麼要選這麼個傢伙?他很小心眼的!怎麼樣,要不要改變主意?」
雯夏笑了笑,道:「他等了我一年多,你也能等麼?」說著雯夏指了指阮籍衣襟上那淡淡的胭脂紅色,笑道:「這也不知是夜宿何處沾染上的,我可不喜歡花心蘿蔔。」
阮籍將鼻子湊在衣襟那沾染了胭脂的地方嗅了嗅,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名士自然風流,像他那般榆木一樣,一定不會逗人開心。」
「不風流才專情,像你這般夜夜軟玉在懷地人,怎麼會專心於一處呢?」雯夏笑道。
阮籍搖頭否定雯夏,答道:「美人當然需要讚美,這和專情是兩回事。」
「什麼事情你都能說出三分理來,說不過你。」雯夏笑了笑,阮籍人是不錯的,至於風流,這是這個時代男子尤其是上流社會才子的通行毛病,她也不能強求,每個時代人的觀念都不大相同,不能以自己的道德觀來衡量他人。
雯夏扭頭看了看,笑道:「我要進去了,再不去,他可真的要生氣了。」
「去去。」阮籍笑著揮手,道:「明日若是同路,不妨一起走。」
雯夏急忙轉身進了客棧,說實話,王弼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吃醋這一點,實在是讓人頭疼,上一次來洛陽地路上,王弼吃墨影地醋,這一次又吃阮籍的醋,雯夏心想自己以後要和男子說話,是不是需要注意一下,不要被王弼看到。
阮籍看著雯夏急匆匆離去地背影,笑道:「本該自由自在的,卻非要作繭自縛。」說著,又想起了另一個同樣作繭自縛的傢伙,哈哈笑道:「小康,我還當你有多聰明,沒想到和這傻丫頭也差不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