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其實並沒有睡著,整日裡除了吃就是睡,若是剛剛醒來便又能睡得著,她便是真成了豬。只是這日子過的實在太無聊,她又不想去看蘇曼那張讓她見了就沒來由心煩的臉,若是坐在窗邊,卻又免不得被人看到,平白惹得麻煩,乾脆就躺在床上裝睡。
但是裝睡和真睡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不是想要裝就能裝地像的,尤其對於雯夏這個缺乏耐性的人來說,躺在臥榻上不過一會兒,她就已經像烙大餅一樣翻了好幾次身,這個反應,傻子才會相信她是真睡著了。
但是蘇曼卻不催雯夏,更不和雯夏搭話,她就靜靜地跪坐在雯夏睡覺的塌邊,比躺在臥榻上的雯夏還要安靜。蘇曼在等待,等到雯夏肯起身說話的時候。蘇曼知道雯夏心裡有結,這個結不是旁人能替她解開的,只有靠雯夏自己想通才行。
蘇曼雖然並不知曉所有的事情,但是雯夏的事情她多多少少參與其中,這其中的關節故事,她也是知曉七分的。雯夏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心想要得到的東西,卻在一夜之間被擊地粉碎,不僅她沒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還連累地旁人也一同遭罪甚至失去性命,乍然遇到這樣的事情,雯夏會如此頹然也不奇怪。
雖然此時的雯夏與蘇曼從小看大的那個雯夏相比,已經有了許許多多不同的地方,差異之大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是蘇曼畢竟也是活過了大半輩子的人,憑著對人生地閱歷。蘇曼已經隱隱察覺到,此刻的雯夏絕非池中之物,她絕對不會被這樣的事情所挫敗。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但是卻會遇到許許多多的溝溝坎坎,自己地路要自己走。生命中的那些溝坎那些考驗,都必須要自己親自面對。蘇曼相信,雯夏終能跨過眼前的溝壑,恢復從前的冷靜睿智。
若是不停地和雯夏說話勸導她,此法用在旁人身上或許管用,但是蘇曼心中隱隱覺得,對雯夏,這個辦法絕對不管用。甚至會適得其反。不能急,要慢慢等著,等到雯夏自己想通了才行。
蘇曼本打算最少也要等得十幾日,甚至是一月半季的,才能等到雯夏想通了。但雯夏本就不是鑽死理的人,若是眼前這條路不通了,雯夏絕對是那種會掉頭回去找另一條路,而非硬撞牆撞到頭破血流也要撞出一條路的人。在臥榻上烙餅一般翻了幾個身之後,雯夏一骨碌爬起來,張嘴便道:「奶媽。我餓了,讓人給我送飯來。」
蘇曼一聽,卻是驚喜交集,雯夏這麼一說餓。便是說明她起碼想通了些。人心情不好,是不會有胃口吃東西的。蘇曼忙不迭起身,讓候在門外地宮女弄些吃的東西來。
皇家的東西自然不同於普通人家的吃食,不消片刻功夫,林林總總幾盤子菜餚便擺在了雯夏面前,由她挑選。
自不用說那燕窩人參湯,鮑魚海參一類,還有麋鹿肉。金匣白玉湯,白嫩宛如上品藍田玉一般的蛇肉段,每一樣都是精細烹飪,每一樣菜餚都價值不菲,夠普通百姓一年的吃食,包括盛放這些東西的盤子。也是非金即玉。
此刻的雯夏便是這宮內宮外的寶貝。哪個侍從敢不討好她?廚子早已經備好了原料,就等著雯夏這麼一聲令下。便將這些精美之至就連皇帝都等閒嘗不到的美食擺到了雯夏面前。若不是考慮到產婦食物要清淡,恐怕還會有更多菜餚盛放在她眼前。
雯夏彆扭地歪了歪嘴角,看著這些精緻過了頭地菜餚,她方纔的進食**反倒是被壓下不少。她隨同蔡文姬居住的那些日子,吃的極為簡單,常常是山中採摘些野菜草菇,同院中種植地蔬菜一起燉煮,便是一道菜,雖簡陋,但卻是頗有新鮮自然的風味。但是此刻眼前的菜餚,精緻倒是精緻,原料也是頂級的,卻早已經脫離了食物本身的特性。就像是一個本來不施脂粉便國色天香的美人,偏偏要濃妝艷抹,將自己好端端一張臉抹地失去了本來面目,施的粉足有一寸厚,就算是妝容再美,也及不上她素裝之時的自然天成。
燕鮑魚翅這些東西本身是沒有味道地,佐料將其添加成什麼味道,便是什麼味道,這些美食吃起來又有什麼意味,不過是彰顯身份罷了。雯夏本就厭煩了這些虛套,看著這些包裝過頭的食物,真是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
草草選了兩樣看起來還比較清淡樸實的,便讓侍女將其它的都端了下去。
那些廚子們看到費了諾大的心思的菜餚被原樣送回,頓時茫然不知所措,心中暗自嘀咕皇妃孕育皇子之時還很喜歡這些美食,為何今日卻是口味大變?生怕下一頓飯食送錯了東西,得罪了這位皇妃,急急找人打探。
偏生那些平素裡照顧皇妃地宮女內侍這些日子卻是近不得皇妃,更無法打探皇妃這兩日地口味偏好。而唯一能和皇妃接近些的蘇曼,卻是整日也不出來,就算出來,吩咐兩句便又回去了,想打聽也無從談起。這一下可是急壞了那些御廚,看著眼前地山珍海味,卻不知下一頓應該給皇妃送去些什麼食物才合適。
雯夏懨懨地喝了兩口白玉湯,雖則味道好,但是吃了兩口,便已讓人生出煩膩的感覺,不想再喝。
蘇曼見雯夏沒吃了多少,便說道:「娘娘若覺得這些東西不可口,奴婢馬上去吩咐廚子重新做來。」
雯夏隨口問道:「奶媽,御廚哪兒有野菜湯麼?」
蘇曼一聽,愣了一下,怎麼這位寶貝郡主皇妃娘娘放著好端端的錦衣玉食不享用,卻偏偏要去吃那只有老百姓才會吃的野菜湯?「呃,這,娘娘,大概沒有。」
「沒野菜湯,蔬菜湯也成,下回別讓他們給我整治這些東西,就像普通百姓家一樣,一碗菜湯一碗米飯,足矣。」
「是。」蘇曼好不容易等得雯夏開口,怎敢再在這些小事上違逆她的意思,自然是應下了。
「若是再有野果釀成的果酒。」雯夏低頭澀然一笑,道:「罷了,想來也不會有。」
「娘娘您說什麼?」蘇曼沒聽清雯夏剛才那一句話,追問道。
雯夏搖頭,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