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不說話了,她的內心中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湧動著。這種感覺對雯夏來說並不是很陌生,在洛陽的時候,每逢她忍不住向著王弼所在的地方遙望,這種感覺就在她的心間漫溢。只是雯夏一直不願意坦然面對這種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卻隨著進三個月來與王弼的相處,而日益明晰。
每當同他在一起,總是高興的,卻也總是會擔心自己有什麼地方沒做好。想要在他面前表現地更好,想要讓他對自己拋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頻頻和他較勁,才會洋洋得意地向他炫耀自己知道,而他不知道的東西。
雯夏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為何如此,也許是她潛意識裡根本就不願意承認,對於面前這個眼下自己無法看清其容貌的少年,她已經懷有了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雯夏在現代活了二十二年,雖然也被人追求過兩次,但都是草草結束,真正算的上戀愛的卻一次也沒有。
現代的人,心太浮躁。對於感情,早就沒有了純真的感覺,在一日日忙忙碌碌的現代生活中,心早已經被磨礪地失去了感知感情的能力。就算是轉世以後,生在司馬家那樣一個環境裡,雯夏也從未曾奢望過愛情,她只盼著有一天能隨心所欲的活著。後來做了皇妃,雯夏更是不敢指望會有愛,那個時候她只一心盼著能走出皇宮,走出洛陽,走出這個禁錮她的籠子。
卻不知在何時,心違背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去傾向了一個孤僻冷漠的少年。
這樣的感情壓抑不下來,硬要去逃避,卻只會越陷越深。雯夏雖然在有些方面可以算的上成熟,但是對於感情,她絕對是個新手。她不願去面對。所以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她一直在逃避,所以心中日益感覺到為難。
終於有一天,這種感情衝破了主人強加給他的束縛。猶如春日的小草。破土而出。
「你——拽著我幹嘛?」雖然感情是破土而出了,但是雯夏卻依然在逃避,在壓抑內力暗流湧動的感覺。雯夏感到自己臉上燙燙地,猜也猜得出自己臉上一定是紅透了,比那正徐徐落下地夕陽還要紅。
「今天的落日,很漂亮。」王弼做起文章,解釋起詩書來,絕對可以滔滔不絕。但是遇到有些事情,他卻是個笨嘴笨舌結結巴巴的孩子。本來心中有一堆話想要說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滿溢地話語,此刻卻不知去了哪裡,憋了半天,也只憋出這麼一句。臉上地熱卻升地絕對不會比雯夏低。剛才那一股子勁兒退了,王弼頓時有些後悔自己的舉動,訕訕地鬆開雯夏的手,不知再說些什麼合適。
「是很漂亮,可惜我看不到。」雯夏只能通過光線的變化。感知時間的變化,現實是最真實最殘酷的,如今的她,又有什麼是可以奢求的?
雯夏將自己地手收了回來,繼續向前走去。雖然這一次雯夏依然走的很慢。卻沒有伸出手來摸索探路。她的背挺直了些。步子也比先前邁的大了些,依稀有些從前那個她的影子了。雯夏不想讓王弼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就算現在看不到了,依然不想。
雯夏從王弼身邊進過,又繼續向前走。
王弼站著沒動,雯夏雖然走得慢,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一點一點拉開了。本來膠著在一起的影子,此刻也變成了孤零零地兩道,漸行漸遠。
夕陽逐漸落下,拖在地上的影子也變得模糊不清,遠處的青山此刻也漸漸影藏在深深淺淺的陰影之中,不辨模樣,只能看出那剪影一般的輪廓。
雯夏走偏了方向,沒有回到屋子裡,反倒是走進了林子。雯夏倒也沒想著要回屋子,她只覺得自己心裡很亂,需要馬上離開王弼,讓自己好好安靜下來。
冷風吹拂著雯夏發熱地臉龐,讓雯夏隨同臉頰一樣發熱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
喜歡——麼?
不知道。
雯夏是真的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對於如今自己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觸,她無法說明白。
雯夏覺得有些煩躁,她想要讓清涼地風將自己身體裡地燥熱帶走更多,步子便更急了些。
從前的她,不能求,現在地她,不敢求。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是皇妃,頂著個皇妃的身份,還有哪個男子敢喜歡她?就算那男子不怕,雯夏卻怕。
她的身份,是她一輩子都沒法擺脫掉的包袱。這個身份不僅給她帶來了麻煩,也給她身邊的人帶來了災難。越是親近她的人,就越是倒霉。
繼續在這裡呆下去,會不會也給蔡文姬帶來災難?雯夏忽然想到這麼一點,那些殺手說來便來,如今她的所在已經不是秘密,司馬炎想要找到她是如此容易,想來這一次的殺手不過是個開頭,第二波,第三波,以後還不會間斷地來,雯夏不想再因為自己的關係,而給旁人帶來災難。
不如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好,消失地無影無蹤,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將要去何處,旁人就更是無法知道。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是無聲無息,也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才是最合適的。雯夏仔細回想起來,自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是多災多難的開始,既然有人想要至永嘉郡主於死地,況且已經成功了,她又為何要來扭轉這一切?
如果一切都結束在永嘉死去的那一刻,不就好了?
自己這一切一切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想要得到自由就這麼難?其實是天命早就注定,她不應該逆天而行的。
雯夏的心中不僅沒有靜下來,反倒是越來越亂,心理面就像是有千頭萬緒,越理越亂,她也越走越快,快的幾乎要跑起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若是白天的時候,雯夏還能模糊看到些許輪廓,但是到了晚上,她就什麼都看不到了。雯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處,只覺得地上糾結的樹根多了起來,她也被絆倒好幾次。
又一次摔倒,雯夏的額頭狠狠地碰到地上硬硬的樹根,一陣頭暈眼花。
已經夠了,這裡不會再有人找到她了?就讓她如此自生自滅。
下一輩子,她寧願從頭活起,寧願去喝孟婆的那碗湯,忘掉往昔,忘掉煩惱,重新來一次普通人的生活,就算平淡,卻不會有這麼多煩惱。孟婆湯的確是有道理的,人生多憂愁少歡樂,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這樣的記憶,又留著幹嘛?
重生或許本來就是個錯誤,前世的記憶,加上強要扭轉命運的今生,只會將自己的生活攪地一團糟。
愛也罷恨也罷,欺騙也罷謊言也罷,一切都隨風而去好了。永嘉應該早就死了,這一世,不過是一場夢,苦澀的夢,這樣的夢越早醒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