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玄妙的很,緣分這個東西,的的確確是存在的。
當雯夏看清那個沿樓梯而上的人時,她心中的驚異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茫茫人海,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為何卻在相同的時間裡,兩個人約好了似的同時出現?並且走進同一個屋簷下?
走上來的那個渾身上下淋地透濕的人不是別人,是阮籍,那個狂放而瀟灑的人。他的頭髮散開了,**垂下來,有些散亂地貼著他的額頭臉頰,衣服更是在向下滴水。如此狼狽的狀況下,若是換了旁人一定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但是從阮籍身上卻絲毫看不到狼狽,那雙眼睛中散發出的光輝無論何時都是那樣光彩照人,斜向上飛的雙眉,揚起的唇角依舊帶著那樣一種戲謔的淺笑。
雯夏認出阮籍的同時,阮籍也認出了雯夏,「沒想到在洛陽還能遇到美人啊,榮幸之至。」
走在阮籍後面的那個人是向秀,他撐傘而來,自不會像阮籍一樣淋地渾身透濕,兼之他走路小心,衣服上都沒有濺到多少泥水。向秀也認出了雯夏,卻只是微笑示意。
「既然有緣,不知雯夏能不能請二位同飲一杯呢?」雯夏退回案前跪坐好,又斟出兩杯酒,微笑道:「就當是我的謝禮。」
「謝禮?」請阮籍喝酒,他自然不會拒絕,他一邊反問著,一邊已經將那杯竹葉青端了起來,一飲而盡。
「謝你這些日子送給我的酒啊!」雯夏正欲為阮籍倒酒,蘇曼已經搶先一步拿過了酒壺斟酒。
阮籍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美人真是聰明,只是不知是如何猜出的?」
雯夏淡淡一笑,道:「平白無故送來的美酒,父親怎麼會放心交到我手上?他自然會派人去調查個清楚徹底才放心的下。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阮籍兄要假手他人?」
阮籍好似沒聽到雯夏的問話一般,連連喝著酒,讚道:「原來這裡還藏著這般好酒,可惜酒家卻不肯拿來賣給我,只肯賣給如雯夏姑娘一般的美人啊!」
雯夏看出阮籍是故意轉開話題,不回答她的問話,雯夏倒也不再追問,「此酒叫做竹葉青,說起來倒也有個有趣的故事,不如我們一邊品酒,一邊來聽酒家來講這個故事,如何?」
「好,好。」阮籍笑道:「既然沒曲子聽,聽故事也是好的。」
「蘇曼,請你把店家請上來。」雯夏低聲吩咐道。
蘇曼有些為難,猶豫著走到雯夏身畔彎腰伏在雯夏耳側低聲道:「郡主,天色已經不早了,若再不回去,只怕老爺派人來尋。」
「我知道,聽完店家的故事我就走。」雯夏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家裡對她來說實在不是個好去處,能少待一分鐘,雯夏絕對不願意多待,能晚回去片刻,就絕對不早回去一秒。
酒肆的店家是個小老頭,兩撇稀疏的小鬍子向上翹著,說話一激動的時候,小鬍子也就隨著一翹一翹,很是滑稽。
「店家,關於這酒的來歷,還有個小故事?不妨講來聽聽。」
「連這個小姐也知道。」那店家道:「這竹葉青是我遠方的表兄偶爾釀出來的,酒味雖然香醇,卻沒多少人知道,連這名字也是上次有客人品嚐過之後給取的。整個洛陽城中恐怕也只有小店藏著幾壇,沒想到小姐卻知曉這酒,只是不知從何處得來?」
「這個,我也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只是不太清楚。」雯夏含含糊糊地答道,竹葉青在此刻也許是酒坊中偶爾釀造出的一種新酒,但是百年之後,卻會成為一種名酒呢。
那店家坐了下來,雯夏便也給他遞上一杯酒,店家謝過接下來,開口了。
「小人有個遠方表兄,也是開酒坊的,祖傳幾代的老作坊。
有一次,小人的表兄吩咐兩個小夥計備幾壇新酒去拜會老友。他自己先走一步,讓夥計們隨後就來。
那天天氣特別熱,兩個夥計抬著一罈酒,走著,走著,那汗水就從頭髮梢淌到腳趾尖了。夥計倆走得又熱又渴,趕到正晌,恰巧來到一片竹林子邊,一商量,決定先把擔子放在竹林裡涼快涼快,找個人家喝口水再說。兩人放好酒罈子,前坡轉,後坡找,找不到人家也找不到水,夥計倆回到竹林裡,四隻眼睛都落在酒罈子上,活計順手從一株成竹上扯了兩片大竹葉,捻了兩個竹葉杯,你一杯、我一盅地喝起來了。
那兩個夥計酒量也大,不知不覺就喝去了小半壇。消了暑,活計見剩下的半罈酒才犯了愁,沒法子,挑起來又上路。走不多遠,只見一叢翠綠翠綠的大青竹,竹叢旁邊有幾塊大石頭,石頭縫裡滲出一滴一滴的清水,滴滴落在石根底下一個巴掌大小的水灣灣裡。這夥計倆象遇到救命泉一樣,趕緊把酒罈子放下,又摘了兩片竹葉捻成杯,蹲在小水灣邊,你一下,我一下,往罈子裡加水。說也奇怪,別看這小水灣灣只有巴掌大,可是不管他倆怎麼舀,灣裡的水總不見少,不一會,就把罈子灌滿了。
再說那酒送去了,小人的那表兄便拆開了請老友一起品嚐,誰想不嘗不知道,一嘗,您猜怎麼著?那酒味兒全變了,比原先好了何止一倍?小人表兄喝道高興,他那老友更是喝的高興,兩人就著些鄉野土味兒,將那一罈酒喝了個底朝天。
小人的表兄在回酒坊的路上一琢磨,知道那酒不對,同樣的酒他嘗過,不是那個味道,當即便問兩個夥計。兩個小夥計不敢隱瞞,便把酒罈裡加泉水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那一眼泉水的確是好水,好水出好酒,小人的表兄便又試著用那水釀了幾罈酒送來小人店裡。就是客官們喝的這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