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開始?」雯夏還不大明白。
「現在不是有六個人麼?」阮籍哈哈大笑,仰頭灌酒,不免又讓衣襟袖口濺上幾滴酒漬,不過他那件衣服早已經是遍身的酒跡,多一點少一點也沒什麼區別了。「哈哈,方纔還在發愁要誰品評高下才能服眾,現在既然雯夏來了,不妨換個方法。」
「算我六個?」雯夏指指自己,看阮籍說的高興,卻還是不明白眼前的醉鬼在說什麼。
「捉對賦詩,如何?輸了的人要受對方的懲罰哦!」阮籍笑的歡暢,道:「只喝酒實在太無趣了,多點樂趣更有意思嘛!」
雯夏看著阮籍那雙即使醉了也亮亮的眼睛,感到頭皮發麻,她來的時候雖然想到也許會有賦詩,但沒想到是這麼個玩兒法,一對一?偏生此刻大腦裡一片空白,想要抄襲些古人的詞句卻是一句都想不起來,雯夏覺得自己勝算渺茫。
阮籍卻是搖頭晃腦甚是高興,道:「如此這般卻是不錯。」
那邊用空勾垂釣的圓臉男子緩步走了過來,笑道:「可是如此卻如何品評高下?」
「這個自然容易。」阮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本是想請文姬先生來品評高下的,不過此刻文姬先生不來,不妨就換這種方式,抽籤兩個人分一組,兩個人的詩由另外四個人來品評,一組組輪換,如此這般豈不是好?算起來也算公平,雯夏,你說呢?」
「我?」雯夏急忙搖頭,她可做不出什麼詩詞來。
「嘿嘿,如果美人和小康分到一組,而且能贏了,就可以讓他彈奏那曲『鳳求凰』了。」阮籍打趣的一句話。
雯夏卻沒聽明白,鳳求凰?不過想想,若是以嵇康那種高遠清冷的琴藝,彈奏鳳求凰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如此這般說定了,就抽籤。」阮籍倒是很積極於此,已經抽出了竹籌,晃了晃,那個樣子看上去倒是和算卦的先生有幾分相似。
那個醉鬼搖晃著竹籌,自己先伸手進去拽了一支出來,接著便將剩下的五枚放在雯夏眼前,雯夏眼見是避免不了,便也伸手抽了一支出來。竹籌的另一端鏤空了,刻出一個圓圈。
接著山濤和餘人也抽了竹籌,輪到嵇康時他伸手隨隨便便拽出來一支。
「哈哈!小康,你還真的和美人分在一組呢!」阮籍一聲大笑,雯夏一驚,怎麼這麼多人,要好不要就偏偏分了她和嵇康在一組?抬眼碰到從嵇康那邊射過來的目光,雯夏急忙解釋:「這,這不由我。」話一出口,又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過分了,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阮籍走回雯夏身側抓起酒瓶,彎腰在雯夏耳旁低聲道:「如果今天有耳福,說不定真能聽小康彈鳳求凰哦!」說罷一笑起身。
雯夏等著阮籍,這傢伙到底醉了沒有?一定是他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雯夏白了一眼阮籍,明明看上去已經二十多歲的人,怎麼卻如此喜愛胡鬧?還去戲弄比他小好幾歲的嵇康。
分罷組,嵇康和雯夏一組,阮籍和那藍衫男子呂安一組,山濤和那垂釣的圓臉男子向秀一組。
個人依然隨意而作,並沒有刻意按著分組坐在一處。阮籍看了看餘人,灌了一口酒,笑道:「如此,我先來。」說著將手中酒瓶高高舉起傾瀉而下,琥珀色的酒被鍍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白色光芒滑入他的口中,只見他喉頭不停地上下動著,居然一口氣就將一壺酒都喝了精光。
「出門望佳人,佳人豈在茲?三山招松喬,萬世誰與期?存亡有長短,慷慨將焉知?忽忽朝日隤,行行將何之?不見季秋草,摧折在今時。」
吟罷,阮籍又抓起一壺酒來,對嘴一通狂灌,喝罷哈哈笑道:「如果我輸了,呂安兄最好罰我喝酒。」
呂安晃動著胳膊,將礙事的袖子繞了兩圈,用另一隻手抹了上去,淡淡一笑,道:「我認輸,要罰什麼?」
「這樣就認輸了?」阮籍贏了,臉上反倒有些失落,推了推身前的一杯酒,道:「罰酒一杯好了。」
呂安淡淡一笑,道:「聽罷阮籍的詩,自知我是比不過的,人總要有些自知之明的。」說罷便將那杯酒端了過來。
「呂安兄未比便認輸,這般氣旁人倒也難及。」山濤說道。
這還是雯夏在聽到山濤對她行禮,喊她郡主之後第一次聽山濤再開口。雯夏轉頭看著山濤,見他故意避開了自己,坐的遠遠地,見自己看他,馬上便轉過了頭。
「好啦,該山濤兄和向秀兄。」阮籍提醒道。
雯夏卻分神了,沒有再去聽山濤和向秀說什麼。山濤對她的態怎麼一下子轉變那麼多?雯夏記得自己離去之時山濤對她還很是關心的,告訴她蔡文姬的所在,讓她若是無處可去便去找蔡文姬,還叮囑她不要忘了吃藥。可為何這次見面他卻是故意避開自己,難道就是因為她是郡主?所以山濤才那般疏遠自己?可阮籍也並沒有那樣的表現啊。
雯夏看著山濤,他伸出手在地面上劃拉著什麼,一邊劃著一邊說,接著便聽到阮籍喊「好」的聲音。雯夏一怔,馬上清醒過來,馬上就要輪到自己了!雯夏好像又回到了高考前夕,心臟跳的砰砰響,整個人慌亂地不得了。怎麼辦才是?難道就要這樣認輸?雯夏想想又有些不甘心。
「不行,山濤兄你還是換個別的,今日我實在喝不下酒了。」向秀一張圓圓的臉都鼓起來,有些發愁地看著山濤推到自己面前的酒杯,道:「再喝,就要醉了。」
「我來代替向秀喝這一杯好了。」阮籍從旁伸過手將向秀手中的酒拿過去喝掉,笑道:「向秀,不能飲酒可是失去了人生的一大樂事啊!」
「我可不想像你一樣當酒鬼。」向秀見自己不用喝酒了,鬆了口氣,身體稍微向後避開了些,躲開身前那些散發出酒味兒的酒瓶。
眾人的眼光都轉向了雯夏和嵇康,雯夏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