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忽然很想要清清楚楚的看一看自己的臉,前幾日經過水邊之時雯夏也曾對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匆匆一瞥,但是水波湧動,看的並不十分真切。
當下也顧不得天色已經暗了,便走到屋後小溪旁邊,溪水細弱,但今日卻平靜的很,足可以映照出溪邊人的倒影,雯夏彎下腰細細打量自己的倒影,影子隨水湧動,那的確是一張美麗的面孔,雖然看上去眉宇間還有一絲稚氣未脫,但是遮不住的天生麗質已經展現無遺。眉如遠山青黛,眼中盈盈秋波,因為久病而造成的蒼白面色反倒更襯托的人出塵脫俗了。頭髮從肩頭滑落,浸入水中,倒影和人便好似連在一起,難分彼此。
不過雖然好看,雯夏自問自己的容貌距離那傾國傾城般的傳奇還是有很大的距離,當不起阮籍那樣誇張的讚譽。
雖然容顏不錯,但是雯夏高興不起來,她寧願要一張平庸些的面容,也希望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而不像現在這樣,需要靠藥草來維繫自己的生活。林妹妹並不是誰都能當,誰都想當的。
「姑娘?雯夏姑娘?」雯夏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站了起來:「我在這裡。」
山濤不見雯夏身影,又見天色已晚,便出來找尋。他聽到雯夏回應,順著聲音尋去,便見潺潺溪水邊上側立著一個身影,暮色依稀中那身影看起來是那麼飄忽,好似在世界的另一端一樣,看得到,卻摸不著。「雯夏姑娘,時間到了,該吃藥了。」
雯夏又開始犯愁,只要聽到山濤叫她,十有**是要吃藥。懶懶的應了一聲:「是。」緩緩從溪邊走回。她的身體狀態還不允許她快步走,只能這樣一步一步緩緩的走。
這麼走,雯夏是有些心煩的,可是在山濤眼中看來卻別有一番風味了。遙遙從溪邊走來的雯夏,便好似從雲端走下一般。搖搖晃晃走著,許是方才在溪邊沾上了水氣,她的髮梢有些濕漉漉的,清風吹拂,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滴落下來,折射出天邊晚霞的色彩,光影閃爍。
「這藥就不能稍微不苦些麼?」雯夏走到山濤身旁,皺著眉接過藥碗,閉著眼睛一飲而盡,苦澀的液體從口中流入腹中,讓雯夏覺得整個身體都變苦了。
「藥哪裡有不苦的呢?」山濤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在黃昏曖昧不清的光線中若隱若現。
「我的病能治好麼?」雯夏關切的問道:「不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
「自然不會。」山濤掐指算了算,道:「再調理的七日,姑娘的氣力便能恢復個七成,只是藥還須一直吃下去。」
雯夏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就算這具身體的病根治不徹底,讓她能走能跑也成,這麼連走路都要扶著東西慢慢來可真讓她受不了。
「晚了,山間風大,小心著涼,姑娘還是回去歇息。」山濤將外套披在雯夏肩頭,雯夏點點頭,緩緩向小屋走去。
「哈哈,巨源,我還以為你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原來也會憐香惜玉的嘛!」
雯夏皺皺眉,向旁邊退開一步,與山濤拉開些距離。只聽這放聲大笑不管不顧的聲音,也知道是阮籍。雯夏回頭去看,果然又是那個醉鬼,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人還未到,便先聞到他一身的酒氣。
「巨源,什麼時候能回去?你再不回去,美酒可就要被喝完了!」阮籍一步三搖走了過來,居然還能準確的扶住山濤的肩膀,他笑的坦蕩,當真是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就算有美人在此,也不能忘了好友?」
不等山濤回話,雯夏便搶著道:「雯夏的身體已無大礙了,山濤兄便回去。」
「哈哈哈。」阮籍又笑了起來,道:「雯夏姑娘,若是你不同去,恐怕巨源也放心不下,不如明日大家一起走,我的車就在林外,就算姑娘不能多行也無妨。」說著又晃了晃山濤,道:「巨源兄,這下可放心了麼?」
山濤帶著幾許無奈應道:「好,不過我還要將草藥收拾一下,就後日動身。」
「好,好,反正時間多的很,不在乎這幾日耽擱。」阮籍前一句話說的還是有條有理,接下來便歪倒在地上睡得天塌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