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秋獵的隊伍便在楚王的帶領下進入了齊鳴山的密林,蘇離並燎洛躲在隊伍中間,心底裡其實一點也不熱衷於這種活動,但面上也只得做出一副與眾同樂的樣子。雖然說是一起行獵,但事實上,楚王待在隊伍之前,其餘眾人也不過只是跟在楚王身後看他一人表演而已。隊伍走走停停,時快時慢,蘇離跟燎洛只是隨隊策馬,精緻的弓箭一直都背在身後,根本就沒有拿下來過,倒是子沉興致盎然,也不管能不能射箭,反正是一徑沖在隊伍的前面。
獵了大約不到兩個時辰,前面楚王便下令回營,蘇離、燎洛樂得回去休息,便高高興興的隨著隊伍回了。
中午吃飯時候,兩人才聽說楚王早晨的時候狀態不佳,一連失了幾箭都沒有射到獵物,最後甚至是怒得將長弓甩在了一個內侍的臉上,然後便下令回了。
燎洛那時猜測楚王下午的時候不會再進林行獵,應該會讓大家各自分散行動,還問了蘇離、子沉下午想做什麼。子沉仍想進林打獵,燎洛不欲,兩人還為此有些慪氣。卻不料午飯剛剛吃過,便傳來楚王命令,要彈越、季甑、燎洛以及蘇離四人下午進行狩獵比賽,限時兩個時辰,每人只得帶一內侍進林幫忙撿拿獵物。
此一消息倒要燎洛和子沉同時不快,這樣一來,卻是不想去狩獵的非得進林狩獵,想去的倒反而去不得了。
後來子沉打聽了消息,說是由內史令顧子息進行監賽,便立刻找了一個內侍跟他互換了衣服。
燎洛看著打扮成內侍模樣的子沉,不由歎道:「我說子沉,你可還真是不答目的誓不罷休。」
子沉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的了,好不容易來了一次齊鳴山,而且明天是就要回去的了,只有下午這樣的一個機會可以進去打獵,我要不去的話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燎洛無奈搖頭。
到了開賽的時候,蘇離便同燎洛一起,只帶了子沉這樣一個內侍,策馬來到林前。
顧子息早在林前等候,見到蘇離和燎洛過來,便趕緊行了禮,然後恭順的問道:「太子和燎洛公子難道只帶一個內侍進去嗎?」
蘇離笑道:「反正我們也肯定獵不到什麼,不必帶太多人的。」
顧子息應了一聲,便退在一旁,讓三人過去。
子沉原本一直縮在馬上,盡量不去惹人注目,而顧子息在同蘇離、燎洛說話時也一直低垂著頭,根本就沒有抬頭看過,所以也就輕輕鬆鬆的讓子沉混了過去。
三人進了林子,子沉裝模作樣的伸展了一下,然後取過蘇離背後的長弓道:「好了,離兒,你的那份就讓我給你射,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輸給別人的。」
子沉說得信誓旦旦,蘇離也無所謂,反正讓她射是絕對射不到什麼東西,她也就很乾脆的將任務讓給了子沉。
三人策馬向林子深處更走了一些,終於看見一隻山雞在前面時,子沉立刻搭箭上弓,隨著一聲弓弦彈空的聲音,一支竹箭迅速飛出,插進山雞的身體。
子沉歡呼一聲,策馬過去撿了山雞,回來向兩人道:「看,射到了。」
蘇離衝著子沉笑了一下,又轉向燎洛道:「燎洛,你難道不準備獵些嗎?」燎洛的長弓仍舊背在背上,一點都沒有要拿下來的意思。
燎洛聳聳肩,無所謂的道:「反正子沉不是喜歡獵嘛,待會兒分我只就好。」
子沉道:「分你是沒有關係,可是我一個人獵的如果平分的話,是肯定不能贏的呀。」
燎洛笑道:「要贏什麼?」
子沉道:「王上不是下了令要你們幾個比賽嘛。」
燎洛嗤笑道:「比賽是比賽,卻不過是一場贏家是輸家的比賽罷了。」
蘇離一愣,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燎洛道:「父王獵了一早上,卻一直狀態不佳,最後甚至是甩了弓負氣不再獵的。他雖說是要我們進行比賽,但在他都沒有獵到什麼東西的情況下,如果我們滿載而歸,難道他就會真心歡喜了嗎?那樣的話,就算他嘴上誇獎,心裡大概也會認為贏的那人其實不敬。」
子沉驚訝的張了張嘴道:「怎麼這樣?那要是有人沒有想到這點,而獵了很多的東西回去呢?」
燎洛裝模作樣的攤了攤手道:「子沉,愚蠢可並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品質。」
子沉怒道:「燎洛,你知不知道你嘴很毒耶。」子沉說著還抬腳踹向燎洛,卻被燎洛策馬避了開去。
經過燎洛這樣一說,子沉也頓時消了狩獵的興致,只草草的打了幾隻山雞,又在林中逛到時間快到,便三人一起出了林子。
顧子息一直在林外等候,負責收集和記錄每人的成績,見到燎洛和蘇離出來,便趕緊迎了上來,又並有小官上去接了子沉馬上的東西。
顧子息這時才看到子沉,愣了一下,皺起眉來。
子沉無所謂的下馬站在一旁,反正他也已經從裡面出來了,這個時候顧子息也不可能再多事的來拆穿他。
蘇離和燎洛也分別的下了馬後,顧子息向兩人問道:「不知這些獵物有哪些是太子的,哪些又是燎洛公子的?」
燎洛道:「記一隻山雞在我名下就好了。」
顧子息躬身應了一聲,便去記錄。
這時正好彈越也帶著內侍從林中出來,不僅內侍的馬上掛著獵物,就連彈越的馬上也有一些。
蘇離瞄了一眼,心情複雜的暗歎了口氣,第一次見到彈越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這人狂妄自信,如今看來他也的確是如此一點都不知收斂,如此下去,就算沒有人暗算於他,只要任由他繼續發展,也絕不可能在那樣性情的楚王眼前囂張得太久。
彈越看見蘇離三人,卻也只是溜了蘇離一眼,挑釁的笑了一下,便丟下獵物任由顧子息計算,自己則瀟灑的走了。
燎洛不懷好意的嗤笑了一下,卻也未說什麼。
時辰到時,季甑也已回來,蘇離等四人一同被招到楚王帳中,由顧子息宣佈比賽成績。
顧子息向楚王行了禮後,便拿著一張記錄成績的竹簡面向四人宣讀道:「太子,獵山雞兩隻,鹿一隻;彈越公子,獵山雞四隻,野兔一隻,鹿一隻;季甑公子,獵山雞四隻,野兔四隻,鹿一隻;燎洛公子獵山雞一隻。本次比賽,是季甑公子獲勝。」
蘇離微微的抬了頭,瞄了彈越和季甑一眼,卻見季甑滿面得意,而彈越雖然面上有些不快,卻也並沒有要說什麼的打算。
蘇離收回目光,仍舊垂首看地,現在她終於肯定原來顧子息是站在彈越一邊的了。彈越出林時,她曾仔細的看過彈越的獵物,雖然因為堆在一起而不能數得仔細,但肯定是要比報上來的更多。而看彈越此刻表情,也知彈越是因為顧子息少報了東西而心生不快,但卻又不打算指認顧子息說謊。那就只有兩個可能可以解釋此點,一是彈越知道顧子息是站在他的一邊,雖不理解顧子息為何要這樣做,但也想得到顧子息絕不會對他不利,二是顧子息、彈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彈越不點破他撒謊,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情而與顧子息鬧出嫌隙。但若真是第二種可能,那麼顧子息的行為就太讓人說不通了,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而去得罪彈越。所以最有可能的狀況自然就是顧子息也像燎洛般想通了這是一場贏家是輸家的比賽,卻在彈越出來時沒有機會告訴彈越,所以才只得在此時沒有串通彈越就先撒了謊了。
那邊楚王卻不知道蘇離在想這些,他伸手接過顧子息手上的竹簡,瞄了一眼,卻也不誇季甑什麼,只是笑道:「燎洛,寡人想,你的運氣一定很好。」
燎洛道:「兒臣不明白父王的意思。」
楚王笑道:「你不是獵了一隻山雞嗎?那一定是碰上了雞群。」
燎洛白皙的面孔瞬間變紅,抿了嘴再不說話。
蘇離不明所以的瞄了一圈,彈越和顧子息的臉上似乎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卻是季甑疑惑了半晌後,突然忍不住開始狂笑起來。
蘇離瞥了一眼燎洛,見他雙拳緊握,似是動了真怒,卻全然不知燎洛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楚王命四人退出去後,蘇離攆上燎洛,急道:「怎麼了?怎麼突然生氣了?」
這時不知自己已經不小心惹了楚王暗中不快的季甑卻跟在後面嘲笑道:「哈哈,燎洛,看來你的箭術之差,就連父王也很清楚啊。說真的,你今天射到的那只山雞不會是自己撞到你的箭上的?」
燎洛猛然回身,拿下後背長弓,搭箭上弦,道:「季甑,我的箭術好壞,你不妨自己看看。」燎洛話音未落,一支長箭已經射了出去。
蘇離怎都沒有料到燎洛竟會突然發瘋至此,根本來不及阻止,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燎洛將竹箭放了出去。
那邊季甑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退了兩步,幾乎便驚慌得摔在地上。
然而燎洛的箭射出後,卻並沒有飛向季甑,而是差了開去,射在了楚王賬前的地上。
而此時楚王也不知因何而出了帳篷,燎洛一箭,便正好穩穩的射在楚王腳前。
眾人具是一驚,哪怕是一向冷靜的蘇離見到眼前此景也不由有些蒙了。
倒是楚王只愣了一下,便拔出地上的竹箭似笑非笑的對燎洛說道:「燎洛,寡人多麼希望,戰場之上敵軍之中也會有箭術像你這般好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