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裡燃著一支紅燭,窗外透進來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堆翻水果的木桌上,桌上有一壺酒。寒煙打趣地對沐風笑道:「中了會元,都要做大官的人了,就請我吃這幾個水果,風哥哥是不是太寒磣了?」
沐風明知寒煙是暗笑自己一個修行之人,還在乎功名,眼珠轉了轉:「這個小丫頭若是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善男信女。」於是故作正經地道:「寒煙你看我窮得只剩下這身破衣服了,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要不,我吃點虧,對你以身相許如何?」
寒煙聞言,不由大羞道:「你怎麼中了個會元,就變得如此油腔滑調來了?」說完又咋舌道:「不會得了失心瘋?」
沐風裝作色迷迷地樣子,身子往前傾了一點,兩隻「魔爪」舉起,做勢欲撲。寒煙跳了起來,心慌道:「不和你玩了,我自各兒煉功。」
看著略微有些緊張的寒煙,沐風微微一笑,心道:「小姑娘家唬一唬就出效果了,哈哈。」收回雙手,拿起一個水果,咬了口,轉頭看看皎潔如水的月光。
嫣然現在還好嗎?如果她知道我中了會元,會不會高興呢?
沐風收好功,天已大亮,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的秋雨,滴滴答答的,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意。
沐風本想帶寒煙出去看看京都的景色,好放鬆一下連日來淡淡的離愁,看這天公不作美,今天難道還要呆在屋裡煉那前途未卜的天心功?
寒煙醒來看見沐風神色暗淡,心下奇怪,關切地問道:「風哥哥有心事?」
沐風轉身看見寒煙,收斂住心神道:「哪有什麼心事?就算有,那也只是看見寒煙長大了。」
寒煙奇道:「我長大了還不是好事啊?」
沐風笑道:「你長大了,我就得把你嫁出去,還要賠上一份彩禮。」
寒煙臉一紅道:「風哥哥就愛取笑我,不理你了。」
正在兩人說話間,門「碰」地一聲被人撞開,衝進來幾個手拿長槍的兵丁,沐風吃了一驚,寒煙心道:「請會元參加殿試也沒有必要這樣誇張?」
隨後走進來一個頭上戴紅櫻頭盔,身穿黑色盔甲,腰掛彎刀的高大武官。那人沖沐風喝道:「你是張沐風?」
沐風微一躬身,抱拳施了個禮道:「正是在下。」
那武官大喝一聲:「拿下!」
話音未落,幾個兵丁圍了上來,舉槍指著沐風。寒煙急怒交加,大聲道:「風哥哥是新科會元,官爺是不是抓錯人了?」
那武官沉聲道:「戶部尚書家公子告張沐風曾經強搶他未過門的媳婦,欲圖不軌,我等奉命捉拿。帶走!」
沐風一聽,心中大怒,心道:「一定是那個同門蘭方干的,怪不得會試第二名叫汪蘭方,原來他是戶部尚書的小兒。想不到這賊竟然惡人先告狀。」
邊上的寒煙「刷」地化出寶劍擋在沐風前面,對這些俗人,她還不放在眼裡,只聽她冷冷地道:「休想帶走我風哥哥!」
那武官喝道:「膽敢抗命者,誅滅九族!」
沐風本也想和寒煙一起殺出去,聽那武官一喝,不由一怔,忽然想起爹娘還在西嶺,冷靜下來,伸手輕輕地拉過寒煙,溫柔地看她一眼道:「寒煙,我是無辜的,就陪他們走一遭,量他們也不能拿我怎樣!」說完大步邁了出去。一眾官兵緊跟沐風身後也快步走了出去。
寒煙茫然地望著沐風逐漸遠去的身影,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無奈和失落。
一眾官兵把沐風押到了刑部。
沐風平靜地看著大堂中高坐著的老頭,揣摩著此人應該是刑部尚書。心下暗道:「那小賊蘭方難道可以在朝中為所欲為,一手遮天?」
果不其然,那堂中所坐正是刑部尚書,此人與戶部尚書一向交好,此番受了戶部尚書之托,自是對沐風這樣沒有背景的小民不放在心上。只聽他提高嗓門,喝道:「好你個張沐風,給本大人跪下,你本是讀聖賢書的小小一個秀才,怎生做出強搶他人媳婦的勾當來?」
這刑部大人還真會從簡,連「未過門」都省了,難道嫣然和那小賊業已完婚?沐風心裡生起一股澀意,紋絲不動地立在堂中,冷冷地看了一眼刑部大人道:「大人明鑒,小民一心進京趕考,僥倖從山賊手中救下一位姑娘。本是順便送她進京,一路格守禮法,請問大人,這也算強搶?」
刑部大人冷笑道:「據原告汪蘭方面承,你同那姑娘兩人一馬,自古男女授受不親,這也合禮法?」
沐風盯著刑部大人道:「就憑這點難道就要定我的罪?」
刑部大人接觸到沐風如劍一樣犀利的目光,心下一凜,那目光就像直接透進自己心裡一般,讓人無端生起一絲恐慌,遂定了定心神,怒道:「一介草民,竟敢對本官不敬,來人,重責一百大棍,即刻押入天牢,待本官查明真象,再行定罪。」
一群虎狼一般的兵丁衝上來想把沐風按倒在地,沐風閉上眼睛,若不是怕連累爹娘唉,沐風歎了口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沐風就像在地上生了釘,衝上來四個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也不能憾動沐風半分,刑部大人一看,氣急敗壞地吼道:「給我暴打!」
頓時棍如雨下,落到沐風身上,一會兒功夫,就把沐風身上的長袍扯了個稀爛,身上溢出淡淡的血絲。沐風沒有運功,腦中想著慈愛的爹娘,進了候門的嫣然,悲從心生,經脈裡真氣暴走,瞬間衝上腦門,眨眼間越積越多,沐風頓感頭痛欲裂,心下一驚:「不會是走火入魔了?」身上依舊棍如雨下,沐風心中有些急怒,在這當兒,又無法運功調息,沐風慘笑了一下:「天亡我也,非我不能也。」遂平靜了下心情,面上浮出一絲平和的笑意。
刑部大人一看沐風的神情,有些心驚,但看堂中持棍的兵丁已累得氣喘吁吁,驚怒道:「還敢蔑視本官,換人,給我繼續狠狠地打!」
又衝上來四個大漢掄起大棍向沐風揮去。
衝上腦門的真氣沿著經脈堆積到沐風印堂上方,已經超過沐風的承受力,竟有呼之一出的感覺,沐風心想可能走火入魔了,這真氣在腦中一爆,自己怕是就玩完了,可惜了爹娘的養育之恩,一時動了拚命的念頭,忽然才發現真氣已不受自己控制,人就像僵硬了一般,竟然難以動彈。
剎那間,胸前的紫玉珮傳來一縷溫熱浸入體內,沐風痛苦地仰頭大喊了一聲,一股真氣從印堂上方轟然衝出,一縷金光「崩」地一聲衝破高高的屋頂破空而去。沐風驚訝地發現又能動了,閉著眼睛卻能看見那屋頂外的蒼穹。猛然才驚覺,自己印堂上方竟然打開了天目。
曾經在古獸界讀書時也知道有天目這一說法,卻沒想到自己竟是這般巧合,在意外中衝開了天目,本該欣喜一番,但體力真氣似乎已經枯竭,沐風疲憊地閉上了天目,轟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刑堂內都被那轟然「崩」響嚇了一跳,大家都呆呆地望著屋頂上多了個碗口大的洞,個個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又見沐風業已昏了過去,地上滿是打斷了的木棍,都住了手不知所措。
刑部大人也從驚駭中醒了過來,難道懲戒一個小民竟會惹怒上天?心下暗怪那戶部尚書家公子多事,一介草民也值得大動干戈?刑部大人心裡升起一股不祥之意,伸手抹了抹驚出的冷汗,然後揮手示意把沐風先拖入天牢。眾人七手腳拖走了人事不醒的沐風,誰也沒有注意到沐風額上多了一道細細的縫口。
沐風醒來發現四週一團漆黑,手上腳上都戴著鐐銬。由於真氣外洩,沐風感到渾身乏力,想起天目初開一事,又有些因禍得福的感覺。
估計這是夜晚,四周暗淡無光,沐風盤膝坐在地上,運了一遍功,才微微有了些力氣,周圍也隨著功力的一絲恢復而變得清晰起來。沐風仔細看了看周圍,自己居然呆在一個洞中,除了前方一道小門透進來微弱的燭光,四周全是堅硬的石壁,洞內除一張石桌,地上還有一堆乾草,估計那就是自己現在的床,沐風啞然一笑,又搖了搖頭,既來之,則安之,順其自然,沐風一時也坦然下來。
又想起天目一事來,沐風遂睜開天目看了看,但見洞外有兩個獄卒自顧自地飲著酒,桌上有只燒雞,還有一大盤牛肉。
天目盯著那只燒雞,沐風忽然有了些食慾,心想現在能吃口雞肉,倒是好事了,剛想著,卻聽外面一人大叫道:「這燒雞跑哪裡去了,是不是你丫的藏起來了?」
另一人也尖聲道:「***,老子動都沒動,怕是你丫藏起來還在賊喊捉賊。」兩人吵了一會兒,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沐風心裡有些奇怪,莫非外面來了高手,趁兩人不知不覺中偷走了燒雞?
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從腳邊傳來,低頭一看,剛才那只燒雞居然跑自己這裡來了,心裡不由大喜,撿起燒雞大啃起來,狼吞虎嚥塞進嘴裡。
吃完燒雞,沐風抹了下嘴,心道:「既然我能取來燒雞,何不試試能否把外面那兩人的酒也取一壺來,心裡默想了一下,手中果然多了壺酒,又聽外面兩人又在大聲地對罵著。沐風心裡一樂:「以後有你們吃的就有我吃的,如此好事,倒也不錯。」
酒醉飯飽,沐風又修煉起天心功法。
一夜醒來,沐風發現體內又有了些變化,經脈裡原先佈滿的金點少了許多,卻發現心臟的形狀變了,裡面睡著個嬰兒,隱隱和自己有些相似。心裡默想了一遍《天心寶典》上面的內容,這嬰兒叫玲瓏神嬰。
書中輕描淡寫地介紹了一下這神嬰的產生只是個傳說,似無人煉成,也就沒有說有什麼好處。沐風也是一片茫然,也不知道產生了這玲瓏嬰孩後自己的功力到了什麼境界。
書中還提了一點,有了這嬰孩,再煉天心寶典就用不著了,沐風想到這裡,不由升起一股淡淡的愁緒,不知道將來又煉什麼?難道自己的修行之路就這麼艱難嗎?
沐風在牢裡再無心煉功,偶爾看看那睡著的嬰孩,心想如果他能醒來,或許可以同自己說說話,想到這裡又有些滑稽地一笑,那傢伙本就是自己,哪有自言自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