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喧囂熱鬧的聲音隔著數道院落依然傳入耳中,葉薰極目遠望,前院浮動的燈火像是燃起的火焰,整個沈家府邸似乎都沉浸在濃厚的光彩之中,連天上的明月都相形失色。
前院一片喧囂繁華,後院卻依然寧靜寂寥,甚是是遠比往常更加的寧靜寂寥。
三天前,從京城裡飛馬來報了一個天大的喜訊,沈涯晉封為兵部尚書的聖旨終於頒下了,不僅如此,沈家的爵位也連升三級,被封為一等信國公,同時沈夫人也晉為一品誥命夫人。據說連沈涯的兩個兒子皇上也要下旨恩賜官職,只因沈涯固辭方才作罷,如此恩寵,天下無雙。
正式的傳旨太監比快馬飛報慢了一步,卻也在路上了。這三天整個沈府都在忙碌著迎接欽差,闔府上下喜氣洋洋。
今日下午,欽差的車駕終於抵達涼川,為了表示對沈家的聖眷之隆重,這一次的宣旨太監是皇帝身邊親信的御前總管羅公公。
府裡頭早已經擺齊了香案供品,按照禮儀中規中矩地接過聖旨之後,就是熱鬧的接風宴席了。沈家幾位主人除去常年臥病的老夫人之外盡皆列席。闔府歡慶,忙碌紛雜,連帶後院服侍的丫環小廝也沒有一個得閒。蘭薔園之內,只餘下葉一個人打著養傷的名義躲過了勞動。珠漪她們不是跟隨在沈歸暮身邊服侍,就是被抽調去前面幫忙了。
此時的後院出奇的寂靜。葉加快步子穿過花園的樹叢,一邊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偶爾遇見幾個侍女小廝,也多半是行色匆匆地趕往前院,對葉薰這個路人沒有絲毫注意。
輕巧地快步越過浮橋,前方就是翰碧園了。
素來熱鬧的翰碧園此時也寧靜的出奇,只有邊角守門的小屋裡透漏出幾線燈光。
簡直是天賜良機。
葉薰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從側門鑽了進去,貓著腰穿過低矮的花壇,向院子深處潛入。
她已經打聽過了,那只藏獒被殺之後,被沈歸曦命令下人扒了狗皮為他製作墊子了,而剝皮的地點就在後院的犬捨。這幾天兄妹二人過的提心吊膽,生恐短劍被人發現,卻一直沒有聽到染塵的消息。看來是因為染塵的形貌普通,只被當作尋常的兵器扔在一旁,幸運的逃過一劫。按照推測,此時多半還在犬捨裡。
葉薰悄無聲息地推開小角門,拜蕭若宸把這裡的惡犬殺光所賜,如今犬捨裡沒有一個下人在看守,葉薰順利的潛入屋內。
一進屋,濃厚的血腥味直衝鼻端,葉薰險些嘔吐出來。這氣味讓她很不舒服地想起了被關押在奉賢縣大牢的那些日子。
這間房子本來就是下人們為沈歸曦處理打回的獵物所用,咋一看上去,很像是傳說之中的刑室。四面牆壁塗地粉白,掛著十幾個明晃晃的鐵鉤子,有些上面還晃動著幾隻野兔山雞的乾屍,地面雖然乾淨,卻瀰漫著陰暗潮濕的味道,角落裡擺著幾張桌案,每張桌子上面都零散堆放著十幾把鋼刀鐵鉤之類的物件。
葉薰捏著鼻子湊過去,在裡面翻檢了幾下,果不其然地發現了染塵。葉大喜過望地把它拿進手裡,冰涼而又溫暖的觸感傳遞到心頭,幾日提心吊膽的生活總算看到了曙光。
不敢拖延時間,用袖子擦了擦短劍,將它塞進懷裡,葉薰立刻循著來時的路向外摸去。
壓低了身子,半爬半跑地翻過側門門檻,終於有驚無險地走出了翰碧園。
想不到事情這麼的容易就成功了,直到把翰碧園的圍牆甩在身後了,葉薰依然有一種身處夢中的不真實感。
終究是放下了一樁心事,輕快地越過浮橋,葉薰快步向蘭薔園走去。
夜色深沉,天氣越發寒冷,不知道何時竟然起了濃霧,伴著呼嘯的寒風瀰漫在林間,濃密的樹林益發蕭瑟迷濛。
葉薰原本滿心興奮地走在路上,走了半道卻發現腳下的路越來越陌生,她進了沈家才不過短短的五天,而蘭薔園到翰碧園的這條路也只是走過兩次而已。
越向前走,霧越大,葉薰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個迷霧沼澤,腳下的路也越來越荒蕪,越來越難以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她來時的那條路了。
要不要退回去重新走呢?葉薰惶惑猶豫著,放慢了腳步,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四面乾枯的雜草叢生,掩映著數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小道。
葉薰定了定心神,回想著僅有的兩次記憶,勉強分辨著蘭薔園的方向,咬牙選了一條小路向前走去。就算是到不了蘭薔園,讓她隨便遇見一個人詢問一下方向也好啊。可是這一路走來,竟然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從來沒發現沈家的府邸竟然這麼大、這麼深,就在她走得開始心慌意亂的時候,終於看到前方有一堵高高的圍牆。
是一個院子。葉終於安心下來,至少能夠找到人問一下路。
她加快了步子,等走到院門前,卻禁不住一愣。
眼前的
起來很平常,厚重的深青色漆門,兩邊灰色的粉牆延上方懸著匾額在漆黑的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字跡。門是虛掩著的,從門縫裡看進去,只覺得有一層淡淡的霧氣隔著似地,院中的一切都迷茫如霧。
葉薰推開大門,走進了院子裡,四面堂屋遊廊一切如常,卻有一種奇異的韻味。這些房屋建築明明看上去都很新,卻又像是歷經了無數風霜,透漏出陳舊的氣氛。頭頂上的天空出奇的明亮,滿月如銀盤一般映照入院中,院中卻浮動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冷漠,彷彿有層層的黑氣從地下瀰漫出來,將整個院子籠罩住。
葉薰搖了搖頭,甩開這些不著邊際的臆想,鎮定下心神。前面院裡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在,中門大開著,她踏過去,就進了後院。
剛踏進後院,葉薰立刻發現正堂一側的一間臥室裡亮著燈光,她安心地拍了拍胸口,趕緊快步走到門前,高聲呼喊道,「有人嗎?請問一下路可好?」
連續問了幾遍,等了半響,只有燈光若有如無地晃動了一下,卻不見絲毫回應。難道沒有人在?葉心中起疑,乾脆湊近窗前,貼近窗縫向裡看了進去。
內裡是一間陳設簡單的臥室,器皿傢俱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著灰濛濛的光,像是長久沒有人動用過了。正中間有一張黑色木製的圓桌,上面點著一隻蠟燭,橙黃的燭火給陰冷的屋裡帶來一線暖意,後面蒼白的幔帳垂下掩去了大半個房間,隱約可見裡面有一張床榻,上面坐著一個人,懷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正低著頭看著。
有風沿著門縫吹進屋裡,幔帳開合輕動,燭火亦躍躍不止,可床榻上的人卻像是完全靜止凝固了,雕塑般一動不動。垂下的花白髮絲將臉孔遮掩在陰影之下,葉薰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從那身白衣的樣式上看出是一個女子。
看了幾眼,葉薰就覺得一陣詭異的陰冷從腳底直衝頭頂。
鬼使神差地,她忽然記起了就在前不久的那個雨天,陳卉兒一本正經地向她們講述過的沈家秘聞。當時一笑置之的閒話在不久之後更被她拋於腦後,此時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每一個字眼,每一句話語,都像是銘刻在腦海裡一樣,想要忽視都難。
越是安慰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腦海裡的念頭卻不受控制地向那個方向歪去。像是有一隻冰冷的蛇,帶著戰慄的恐懼,沿著她的後背竄上來。她按在窗戶上的手忍不住發抖,抖著抖著,冷不丁卻因為用力過大,「啪」地一聲,竟然一下子把虛掩著的窗戶推開了。
葉薰一時沒有防備,身體受不住力,猛地撲倒在窗台上。
她膽顫心驚地抬起頭。
寒風順著大開的窗口呼嘯而入,灌進房裡,掩映的幔帳「呼啦」一下子被高高掀起。床上坐著的人似乎終於感受到了外界的聲響,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緩緩抬起頭來。
剎那之間葉薰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溝壑縱橫,乾枯褶皺,就像是一隻完全失了水分的橘子,只餘下乾澀的表皮,這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具乾屍。
而她抱在懷裡的,是一團錦繡被褥,刺眼的金紅色刺繡被褥間,是一團白茫茫的東西,又看了一眼,葉薰銳利的眼神終於看清楚,那真的是一具乾屍,不,連乾屍也算不上,那只是一具骷髏而已,一張只有一兩歲大小的嬰孩的骷髏的臉。
昨晚三更半夜地寫這種東西,寫了沒幾個字,某燈就開始心虛氣短,膽顫心驚,頭皮發麻,腳底發冷……終於受不了了,落荒而逃鑽回被窩。今天一大早趁著太陽高高掛,房間亮堂堂的時候,才敢翻開文件夾,重新動手碼字。
膽小啊~~~~~想一想還真佩服那些寫鬼.;計這輩子是不敢動那種題材了。
這個月開始呼籲一下月票。o(_)o
雖然上榜的希望不大,但還是要努力一下,握拳ing……
有包月的筒子們,覺得葉薰和小正太的歷險記還看得入眼的話,拜託支持一下寶貴的月票。
燈火拜謝大家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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