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便形成了僵局。我不走,秦琴不走,顧彩妮不走,阿虎哥也不走。難道四個人都留在這裡任憑風吹雨打?
秦琴意志十分堅定,連顧彩妮也無法勸她,只能後悔把我跪在這裡的事情過早地告訴秦琴。阿虎哥替顧彩妮撐著雨傘,也想不出破解僵局的辦法。
我伸出手掌,「阿虎哥,把雨傘給我。」
阿虎哥把雨傘給我,接著問我,「你要離開這裡?」
「我不會走。秦琴留下來陪我。你送顧彩妮回賓館。」
顧彩妮馬上反對:「不行,秦琴不能留在這裡!」
我的語氣和雨水一樣冰冷,不容置否:「阿虎哥,帶顧彩妮走。到明天早上之前,不要讓她過來。」
「彩妮姐,你走。我不會有事的。」秦琴忍不住勸顧彩妮走,她想在風雨裡陪著我,但又不想讓顧彩妮跟著受折磨。
顧彩妮還是堅決要帶秦琴一起走。這個表面柔弱的女人,在保護朋友的時候卻異常執著。
「阿虎哥,你想讓顧彩妮也在這裡淋雨嗎?快帶她走!」我對著阿虎哥大喊,覺得自己所剩不多的精力都隨著這一喊而幾乎用完。
「好!」阿虎哥忽然抱起顧彩妮,飛奔著走下山坡,顧彩妮的叫聲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黑暗裡。
天空的小雨還在稀稀散散地下著,我替秦琴撐著傘,自己的半個身子暴露在綿綿細雨中,雨水順著髮根淌入我的背部。
秦琴忽然問我:「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跪在這裡?」
「因為我惹我老爸生氣了。」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沒有人可以讓你心甘情願地跪一整天。」秦琴忽然大聲地叫嚷。
「因為……」我仰起頭,讓雨水沖刷臉頰,「我想忘記你。」
我何嘗不知,老爸會因為我那句「想退出青龍會」而勃然大怒。我以為老爸的懲罰,是能夠讓我忘記感情的苦藥,最後才發現,那只是一劑麻醉藥。
秦琴半晌沒有說話,接著又問我:「我在你眼裡真的很笨嗎?」
「是的。」
秦琴轉過頭,無言地看著我,大大的眼睛裡閃著淚光。
「但是,傻瓜,那有什麼關係。貝多芬連乘法都不會。」我對她笑笑,輕輕撞她一下。
秦琴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善美姐離開慕尼黑的時候對我說,只要你覺得那個人好,就不要放棄。所以我就來這裡找你了。我是不是一個很沒有主見的人?」
我跪在原地,緊緊握住她的濕潤而冰冷的手,「對不起,秦琴。」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向人說「對不起」,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和秦琴之間的堅冰被這句「對不起」敲個粉碎。
雨逐漸地停了,但風刮得更加厲害。身上的雨水慢慢被吹乾,讓人感到更加寒冷透骨。
我還是撐著傘,替秦琴擋住刺骨的寒風,兩人像是山頂的雕塑一般,僵硬地安置在這裡,對外界的反應變得遲鈍。
我的腦袋越來越沉重,所有的念頭在大腦裡飛快地旋轉,身體的神經像是電線短路一樣,斷斷續續地失去知覺。我知道,從中午一直跪到午夜的我,終於要頂不住了。
呼∼強風把我手裡的雨傘刮走,我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倒地的一瞬間,我感覺到秦琴撲在我身上,又朦朦朧朧地聽到王福老先生的叫喊:「林風,你兒子真的不行了。」
老爸這隻老狐狸,原來早就來了,一直在旁邊看著我……我再也支撐不住,殘存的一點知覺也被強風刮得一乾二淨。
等我恢復知覺,發現自己躺在家裡的床上,老爸和王福老先生都在我房間裡,惟獨沒有秦琴的蹤影。
「秦琴呢?」我有氣無力地問道。腦袋像是被人用錘子擊中一樣疼痛無比。
「你說那個小姑娘?她也暈過去了,在另一個房間裡休息。」王福老先生走到我床邊,摸摸我的額頭,遞給我一碗中藥湯劑。
老爸瞪著我,「哼」了一聲,走出我的房間。
我看著老爸離去,皺著眉頭將中藥喝下,還想問詳細的情況,王福老先生擺擺手,「你很虛弱,不要說太多話。放心,那個小姑娘只是虛脫,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聽到這些話,我才放心地點點頭。
「你好好休息,等你精神好一點,我有話要問你。」王福老先生關愛地看我一眼,帶著藥箱離開我的房間。
我摸索半天,終於在床邊的衣服口袋裡找到手機,急忙撥通秦琴的手機。
「林天,你怎麼樣啊?」秦琴的言語之中充滿關切,聽她說話的音量,我知道她的身體沒什麼大礙。
「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只是全身沒有力氣。剛才一個老先生來替我看過病,他說話很友善,他也是青龍會的人嗎?」
「是的,他是青龍會的醫生。」
「還有一個大叔,跟著那老先生一起進來的。」
「那是我老爸。他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他什麼都沒說。他進來看看我,就走了。」
「我知道了,你休息。等我能起床之後,我過來找你。」
「好的。你也好好休息。」
電話啪嗒一下掛斷,我覺得天旋地轉。不行,看來還是必須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