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隨沙彌快步走進大殿。只見一個僧人臉色煞白,手裡拿著一個小紙卷,旁邊椅背上站著一隻灰色信鴿。上官雲飛走上前,拿過紙卷,展開一看,上面寫道:
「如今局勢稍定,中原武林將成一統。各門派應摒棄前嫌,齊心共為,養精蓄銳,壯大實力。聞到草原巴特王爺虎視眈眈,窺探中原,爾等速派二百僧兵,三日後到開封集合,到時聽從號令,北上抗敵。望眾位加緊動作,不得有誤,否則從嚴懲處!」
信後蓋著一枚印章,圖案是個藍色的面具。上官雲飛把信紙遞給狼人,笑道:
「他把自己當成皇帝了!我看後面應該再加兩個字」
白雪飛問道:
「什麼字?」
「欽此!」
眾人都覺得好笑,可是誰都沒笑出聲來,這件事本身並不可笑。狼人臉色越來越冷峻,他看著上官雲飛,說道:
「他終於露面了!」
上官雲飛點點頭:
「這說明他已準備脫下面具!」
他回頭看著張奎笑道:
「這回你終於可以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張奎也咬牙說道:
「我早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和尚問上官雲飛:
「我們該怎麼辦?」
「照他說的去做!」
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們聽他的指令?」
上官雲飛搖了搖頭:
「不是聽他的,是聽我們自己的!」
「你們一塊兒去?」
「能夠報效國家,這樣的機會我們怎麼能夠錯過?再說有面具人在場表演,我們更不能錯過!」
狼人歎了口氣:
「就怕他仍使用老手段,牽著我們鼻子走」
上官雲飛笑道:
「這點我已想到,三日後集合,我們早去兩天又何妨?」
白雪飛問道:
「他猜到我們會來少林寺嗎?」
「一定會猜到,他把我們支到金陵整整十幾天!我們已經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這次他料到我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沒準兒他已做了周密的部署,在等我們上鉤!這封信也許就是誘餌,他打巴特的主意也許不是真,想致我們於死地卻不假!」
白雪飛皺著眉頭,又說: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去冒這個險?等在這裡豈不是更好?有本事他就來興師問罪!」
上官雲飛歎了口氣:
「你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他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們不去,或許他反而會出現!」
狼人沉吟道:
「這樣,我們還是兵分兩路。我即刻起身,先行到開封打探。你們隨後跟僧兵一塊兒按規定日期到達。這樣雙管齊下,更有把握些!」
他抬眼看了一眼和尚,接著說道:
「少林寺不能再有損失了,他們付出的代價已經夠多!」
上官雲飛點了點頭,問道:
「你準備帶誰去?」
狼人笑了:
「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我喜歡獨來獨往」
張奎哈哈笑道:
「要是老叫花子非要自告奮勇跟你去呢?」
狼人笑道:
「你還是留下,這裡更缺少人手,再說兩個人目標有點大,我這次是暗中行動」
張奎不再堅持。上官雲飛上前握住他的手,緊緊地。
「小心!保重!」
狼人笑道: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白雪飛,笑道:
「照顧好雪飛」
白雪飛咬著嘴唇,她看了看上官雲飛,又看了看哥哥,心裡既幸福,又傷感。天下最優秀的兩個男人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她沒有理由感到不幸福!跟哥哥聚少離多,甚至話都很少說,眼下又離別在即,想到狼人經歷的磨難,又忍不住心疼得直流淚!
狼人走出少林寺。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快找到面具人的行蹤。他雖然也肯定,那張猙獰的面具後是喬三老爺。但他還是願意把他稱作面具人,那張醜陋的面具究竟是什麼模樣,是不是跟信紙上的印章圖案一樣?他覺得已經不重要,面具只是一個符號,面具後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甚至比地獄裡的妖魔鬼怪還要狠毒十倍!
遠離了金陵,遠離了五毒門,也遠離了羅綺夢。狼人時不時還會想起她來,但已感覺不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已經擺脫了困境,跳出了迷津,羅綺夢在他心中只剩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他苦笑了一下,他只是個她練掌的工具!可這又是多麼荒唐透頂的角色?小喬在他腦中印象清晰起來,什麼時候才能回陰山見到她?她現在身體肯定早已康復,是不是也在時刻等待著他的消息?他心裡一陣衝動,恨不能拋棄一切跑回去!就如她所說,找個沒人的地方,遠離塵世煩惱,隱居起來,無憂無慮地過完一生。但人世間的事有時並不能自己做主,好像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推動,讓你去做自己違心的事,說言不由衷的話!還有什麼動物比人更複雜?還有什麼事比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令人煩惱?
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他終於來到了開封。城門即將關閉,狼人隨人流步入城裡。這兩天他想了很多,他沒有冷靜地思考該怎麼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只是漫無邊際地想些隨時湧入腦中的零零碎碎。他學會了隨遇而安,學會了怎樣放鬆自己。這些年他雖然孤獨,卻異常單純,現在雖然經歷了那麼多苦惱,但他還是不想讓自己過於沉重。他心裡的壓力已經夠大,他實在不願意再背負多餘的擔子。
他現在心情很好,找了一間不大的客店住下來。要了三大碗麵條,西裡呼嚕吃下去。他不像別人那樣斯文地喝茶,甚至連茶的好壞都分不出來,他喝茶只是為瞭解渴。現在他就在喝茶,滿滿一大壺茶頃刻之間全倒進肚裡。他覺得很愉快,人在吃飽喝足之後都會很愉快。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狼人紮緊了腰帶,開門走了出去。
走出小店,拐過街角,他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聽見前面有人在說話,而且正好是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狼人雖然隔了有三丈遠,還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喬三老爺說他們可能有所行動,告訴我們要格外小心!」
「嗤,喬三老爺也太多慮了!天下武林都是他的了,還怕兩個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你見過那麼厲害的毛頭小子嗎?」
「他們再厲害還能厲害過喬三老爺?論武功論心機,他們那一點能比得上?」
「喬三老爺武功雖高,可是上官雲飛和狼人也不弱!要說心機嘛,我看他們還是比不上,憑這一點,也夠他們學一輩子的!」
「這話我愛聽!好歹我們算是沒跟錯了主子,在這樣人物手底下做事,要安全有安全,要面子有面子,要銀子有銀子,人生一世圖什麼,有了這三樣好處,就算讓我磕頭認他做爺爺我也願意!」
「呸!你他媽想得美!還想給人家當孫子,你也夠格?」
「你夠格!你他媽還不是跟我一樣!還想教訓我?別以為你替他老人家傳了一句話,就覺得高人一等了!在我眼裡你還是那副二流子德行!」
「你他媽罵誰?小心我他媽揍你!」
「嗤,就你那三腳貓功夫,我也不是小瞧你!讓你三招你能跟我打個平手,我他媽磕頭認你當爺爺!」
旁邊有傳來一個人的叫罵聲:
「都他媽不想活了!吩咐你們的事辦了嗎?還有閒心在這兒打架!小心我他媽割下你們的腦袋當尿壺!」
「潘爺!小的們這就去!」
「快滾!」
兩人灰溜溜地朝狼人這邊走過來,邊走邊互相埋怨:
「都他媽怨你!喝了兩杯貓尿,跟我打嘰嘰!」
「好了!你他媽也沒少喝,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沒閒著!」
「黑燈瞎火地非要查什麼旅店!查也是白查!咱倆應個景兒,轉一圈兒回去,交了差,一塊兒到後街找兩個妞兒樂一樂!你看怎麼樣?」
「那他媽還用說?你知道我的愛好,偏偏問我願不願意!真他媽有意思!」
兩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走過來,猛然一個人影擋在身前,兩人喝得確實有點高了,差點撞到來人身上。兩人嚇了一大跳,剛想破口大罵,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嚥了下去,因為一把彎刀忽然間就搭在了他們的肩膀上。兩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甚至靠得更緊,生怕那把刀從肩膀上掉下來!他們肚裡的酒登時化作冷汗從身上湧出!
「抬起頭來!」
他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就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野獸盯緊獵物的眼睛。他們頓時覺得一股涼氣嗖地一下鑽進心底,四條腿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幾乎同時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