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王爺徑直走進後帳,狼人跟了進去。裡邊放著一張臥榻,正中一面大方桌,桌上有個巨型沙盤,房間正中一盆炭火正旺,鐵架子上燉著一壺茶,壺嘴吐著熱氣。房間後又是一道門,格日勒掀簾進去,繡花門簾輕輕擺動,似有暗香透出。
王爺帶狼人來到桌旁,背手看著沙盤。沙盤上密麻麻插滿了小旗,黑鷹令旗!狼人眼睛一跳,赫然見少林寺上也插著一面旗。王爺抬起頭,看著狼人,緩緩說道:
「明白了嗎?」
狼人看著王爺眼睛,問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王爺目光一下子拉得遙遠,他自言自語道:
「有結果自然離不開原因,人們即使猜到了原因,卻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
他目光轉向狼人,接著說:
「就像你!」
「我當然不例外!」
「人一輩子注定要做一件事,就算人們再不理解也沒辦法。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已經決定」
「你要做的事難道就是殺戮?給別人帶來痛苦?」
「那只是手段,不可避免。你有沒有聽過『一將成名萬骨枯』這句話?」
「你為了成名?你現在豈不是已很有名?」
「如果說世上還有最不可靠的東西,就是名聲」
「不為名,難道是為利?」
「對!不過為的不僅僅是我個人的利益,而是整個蒙古民族的大利益!」
「為了自己民族的利益,就無視別的民族利益?」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
「所以你要逼他們臣服你?」
「對!只有這條路可走!」
「所以你要征服?」
「對!征服!」
「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
王爺點點頭。狼人又問:
「為什麼不向官兵挑戰,卻從武林下手?」
「武林是官兵士氣的來源,要想滅掉他們士氣,首先要讓武林臣服!」
「所以你選擇了少林寺!」
王爺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非要拉我下水?」
「因為你是狼人!」
「可我也是漢人」
「但你屬於草原!」
狼人閉上了嘴。王爺看著狼人,說道: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說明一點: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包括你,狼人!」
「你的野心太大!大到讓人恐懼!」
「你可以這麼說,因為我有這個實力!」
「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話:武力征服不了人心!」
「但你承不承認,有時候武力勝過一千句廢話!」
狼人又閉上了嘴。
「你說服不了我,我們本來就是兩類人。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因為我忽然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
「什麼人?」
「格日勒!」
「格日勒是誰?」
「我女兒」,王爺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恐怕也只有她能讓我改變主意,否則,現在你已是個死人!」
「這麼說,是她救了我?」
「不錯!」
狼人忽然笑了,因為他覺得既滑稽,又可笑。王爺看著他,又說道:
「她不想讓你死,因為你本來是我送給她的一件禮物」
狼人笑得更厲害,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當成禮物,他甚至懷疑王爺腦袋是不是有毛病。王爺還能沉住氣,他看著狼人,一字一頓地說:
「因為她喜歡你!」
狼人脖子像被人突然掐住,猛地止住了笑,他頓時呆住。
「你是不是還覺得好笑?」
狼人一點想笑的意思也沒有,他只覺得吃驚,覺得不可思議。王爺悠悠說道:
「我本來想送她一個驚喜,看來這個願望已不能實現,這也是引你來的原因,甚至可以說是主要原因!」
「阿爸,你的願望已經實現,我得到了你送給我的驚喜」
門簾挑動,格日勒從裡間走出來,天藍色的大眼睛,宛如草原上清澈的湖水。她臉上帶著笑,天使般的笑,足以讓嚴冬的冰雪融化。
王爺看著她,目光漸漸溫柔,臉上表情溫暖而慈祥,他變成了父親,與其他父親別無二樣。
「阿爸,我已見到了他,這已足夠!」
「我們沒有留住他」
「他不屬於這,也不屬於格日勒,他屬於草原,他屬於小喬,他屬於草原所有姑娘的美夢!」
格日勒喃喃說道,天藍色的大眼睛,目光迷離,淚光閃爍。王爺心一陣刺痛,眼神中也有痛苦流露。狼人像一截木頭,沒有表情,彷彿已經麻木。
一雙象牙般的手伸過來,捧著一碗奶茶,碗是官窯細瓷,白如羊脂,手更白。茶飄著熱氣,像一顆滾燙的心。狼人伸手接過來,看了格日勒一眼。格日勒臉飛起兩朵紅暈,她垂下了頭。
「來,嘗嘗我女兒的手藝!她熬茶的手藝可是草原第一!」
王爺笑著朝他舉了舉茶碗。
狼人呷了一口,奶茶的醇香,喚醒了他對草原的記憶。他慢慢喝淨了奶茶,象牙般的手又伸過來,格日勒眼睛發著光。
「還要嗎?」
狼人搖了搖頭,說道:
「謝謝」
格日勒臉色更紅,她轉身跑進裡屋。狼人抬頭看著王爺,問道:
「我可以走了嗎?」
「你要去哪兒?」
「王爺難道不知道?」
王爺沉吟了一下,忽然問道:
「你覺得格日勒怎麼樣?」
「很好!」
「你喜歡她嗎?」
狼人閉上了嘴。
「她趕不上你的小喬?」
狼人沒有回答。
「小喬知道的人多,因為她父親是喬三老爺;格日勒知道的人少,因為她是格格」
「我可以走了嗎?」,狼人又問。
「你喜歡她,我看得出!」
王爺還是答非所問。
「我已經有了小喬!」
「要是你不能跟她在一起怎麼辦?」
王爺問道。
「你要幹什麼?」
狼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是她不肯嫁給你怎麼辦?」,王爺又問。
「你到底在說什麼?」
狼人大聲問道。
王爺看著狼人,慢慢說道:
「如果你留下來,我可以跟你分享另一個秘密。既然你決定要走,我已沒有說的必要」,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我並不想對你的小喬怎麼樣,不會動她一指頭。但還是要提醒你,記住我說過的話!」
狼人走在路上。天不知何時起了風,雪粉打在臉上,辣辣地疼。遠近迷濛一片,看不清路徑,他的心裡也塞著一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