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躺在床上,她一手拉著上官雲飛,一手拉著白雪飛,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抬眼看著上官雲飛,吃力地說:
「照顧好她,這孩子命苦……」
說著,眼裡流出淚水,白雪飛替她擦淚,自己的眼淚卻流得更急。上官雲飛點點頭。劉媽笑著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急促,終於停止。白雪飛撲在劉媽身上,痛苦失聲,像個無助的孩子。
陰山教主扶摸著白雪飛的頭髮,自己眼淚也流個不停。她慢慢站起身來,對上官雲飛說:
「我叫白冰,搶走新娘子的人就是我!」
「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幫助我們?」
「你並沒有傷害小喬」
「可我拆散了你們的婚事!」
「這是兩回事」
上官雲飛眼神又露出痛苦。
白冰歎了一口氣,又說道:
「陰山教派被人目為『魔教』,沒想到還會有人拔刀相助」
上官雲飛看著白冰眼睛,說道:
「我從不聽信人言,只相信自己眼睛:魔教人救了我性命,這已足夠!」
白冰又歎了一口氣,說道:
「劉媽果然沒有看錯,憑這句話,你已經是個響噹噹的男子漢!」,她目光掉轉窗外,似在沉思,半晌,又說道:
「陰山教派扎根近百年,雖然行事偏狹,也多與破除陳規陋俗為主。本門暗器『搜魂針』非到萬不得已時,不輕易使用,而且所用銀針從不淬毒。倘若隨意妄開殺戒,荼毒生靈,本教即使勢力再大,也早已被人剿滅!所以天下一提起陰山教派,主要懼怕的還是『搜魂針』。只是最近以來,本門教眾屢遭殺害,雪飛頭些天也被人伏擊,而且附近蒙族百姓見本教人如洪水猛獸,事事透著蹊蹺。雖然加強了防範,但還是險遭滅門之禍!」
「看來陰山教派影響太大,有人想借題發揮,揚名立威!」
上官雲飛接著說:
「到現在為止,最起碼已知道兩點:一、對方是蒙古人;二、策劃者是個王爺,或是個有影響力的人物」
「如此說來,蒙古百姓也是受了他的煽動?」
白冰眉頭皺了起來。
「很有可能,排外情緒每個種族都有,這容易做到」,上官雲飛說道。
白雪飛止住了哭泣,她抻開被單蓋上劉媽的臉,站起來,看著他們。白冰沉吟半晌,抬頭說道:
「上官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請講!」
「本教遭遇此變,元氣大傷,身為教主,不便這時出門。若公子肯幫本教調查真相,全教上下將感激不盡!」
「教主放心。不過我也有一事相求!」
「請說!」
「我剛才斗膽跟敵方作了貴教從此『光明正大』的保證,希望教主三思!」
「經此慘變,本教定會吸取教訓,請公子放心!」
白冰說完,伸手指了指白雪飛,又說:
「這是我女兒,想必公子已經知道!」
上官雲飛點點頭。
「公子若不嫌累贅,我想讓她一塊兒下山」
白雪飛低下了頭,上官雲飛難住了,他遲疑了半天,說道:
「好」
白冰鬆了一口氣,白雪飛心跳越來越急,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路上,兩人各懷心腹事,彼此沒有說話。白雪飛始終低著頭,一張如雪的粉臉飛滿紅雲,她甚至都不敢看上官雲飛。上官雲飛做夢也想不到,會與陰山教扯上關係,而且還跟教主女兒同行,如果身邊人是小喬,他心情會怎麼樣?上官雲飛心裡一疼,一股酸楚鑽進鼻腔,眼圈也紅了。
白雪飛漸漸平靜下來,眼神落在上官雲飛身上,不再感到尷尬。她注意到了上官雲飛的變化,女孩心思如發,她能不能猜到他的想法?
「上官公子」
白雪飛輕喚,上官雲飛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白姑娘」
「我們去哪兒?」
上官雲飛愣住了,一路上胡思亂想,竟忘了考慮正事。這麼信馬由韁地走下去,驢年馬月也查不出來,可是從哪兒查起呢?
「依姑娘之見,該去哪兒?」
「我們不如就在附近盤桓,一來毗鄰陰山,敵方必然耳目眾多;二來相距不遠,也好相互策應;三來敵暗我明,說不定會主動送上門,反倒便宜了我們」
「好,就依姑娘行事」
集鎮上漢人本來就不多,像他們這樣裝束的更少。人們可能不認識白雪飛——她以往現身蒙著面紗,卻能一眼認出上官雲飛,因為他腰畔的黑鞘長劍!讓人不敢多看兩眼,好像上面附著魔咒,隨時能攫住旁觀者心靈。陰山一戰,上官雲飛如一塊隕石,投進草原這片平靜湖水,掀起驚天波瀾!
兩人走了半條街,至少鎮上一半人認出了上官雲飛。他們腳步一折,走進一家飯店,跑堂躬身將二人讓進雅間。兩人坐下來,點了飯菜,慢慢喝茶。飯菜上來,上官雲飛剛拿起筷子,就聽見對面房間的說話聲:
「可惜上官鼎一世英名,卻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
一人歎道。
「上官雲飛本領不高?不說別的,陰山一戰,巴特王爺手下最得力的兩名高手,不也敵不過他出手一劍,落個一死一殘?據說他出劍的速,已經超過當年的上官鼎!」
有人反駁道。
「本領高跟不爭氣是兩回事,壞就壞在他正邪不分,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大是大非面前,哪容絲毫馬虎?他竟然當作兒戲!不知是真不懂,還是他老子沒教給他,連我等都替他丟臉!」
接著一陣沉默,另一人說道:
「聽說那小子勾上了飛天魔女,相好有難,總不能坐視不管?」
上官雲飛臉色煞白,拿筷子的手開始抖動。白雪飛低下了頭。
「連自己老婆都看不住,還想勾引魔女?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等本事!」
又有一人調侃道。話音剛落,幾個人哈哈怪笑起來。
上官雲飛手裡筷子啪地折斷,他一按桌子,站起來。一隻纖手伸過來,輕輕攥了攥他的手,上官雲飛又慢慢坐下。白雪飛縮回手,看著他,說道:
「就算你讓這些人變成啞巴,別人呢?你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上官雲飛歎了一口氣,又坐下來。那邊笑語聲不覺,越來越不堪入耳。
「上官雲飛怎麼會看上飛天魔女?」
有人置疑。
「聽說這位魔女長相不在小喬之下,上官雲飛本來是找小喬的,誰知道,鬼使神差竟被魔女迷住。想來魔女那方面工夫異乎常人,上官雲飛沒準嘗到了甜頭,所以才心甘情願……」
話音未落,白雪飛手一抖,一道細細的銀光從袖中射出,叮!說話人手中酒杯忽然粉碎!那人一愕,發現手心釘著一根銀針,正慢慢滲出血來!他酒意頓醒,化作冷汗從腦門涔涔流下。眾人像被人一起掐住了喉嚨,笑聲化作絲絲冷氣,臉上笑容也僵住!
白雪飛臉色如冰,大眼睛裡寒意越聚越濃,似要迸出火花。她慢慢說道:
「過來!」
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陣雜亂聲響,幾個人拖著腳步走過來,臉上都泛著灰色,像將被行刑的死囚。白雪飛冷冷道:
「把針還給我!」
那人抖著手,拔了好幾下,才取下銀針,顫著手放到桌上。白血飛纖指捏起銀針,看了半天,開口問道:
「你怎麼不說了?」
那人咕咚跪倒,用力扇自己嘴巴,邊扇邊罵:
「再叫你胡說!再叫你胡說!」
一張臉登時腫脹成豬頭。白雪飛又問:
「還有誰?」
後面頓時跪到三四個,辟里啪啦之聲不絕。過了片刻,白雪飛緩緩說道:
「好了,別打了。我看你們耳朵聽信流言,眼睛不能明辨是非,嘴巴胡說道,留著也沒用。不如今天趁便一塊兒廢去!」
話一出口,仍站著的幾個,腿一軟也跪了下去,眾人以頭碰地,紛紛求饒。白雪飛歎了一口氣,說道:
「今天看在上官公子面上,饒你們這一回,站起來!」
眾人吃了一驚,這才看見裡面還坐著個人。上官雲飛目光如高山之巔的冰雪,散發出逼人的冷漠和刺骨的寒氣。他掃了一眼眾人,問道:
「巴特王爺是誰?」
眾人左看右看,目光聚在一個蒙古人身上。那人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說道:
「塞北草原一共十六個王爺,但現在聽說都已被巴特王爺征服。據說巴特王爺為重震蒙古族當年雄風,恢復蒙古族正統,排除外族人影響,才發動了這次清剿陰山教派行動」
「他在哪兒?」
上官雲飛又問。
那人搖了搖頭。上官雲飛站起來,黑色劍柄從肋下露出,黑色劍穗左搖右擺,似要引誘主人勾人魂魄。那人咕咚又跪了下來,嘶聲道:
「我真不知道!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上官雲飛擺了擺手,說道:
「你們走!」
走在路上,白雪飛歪頭看著上官雲飛,說道:
「你看起來並沒那麼生氣」
「你也一樣,江湖上都傳言,飛天魔女不好惹」
「我沒想到會改變主意」
「你變了!」
白雪飛停下來,看著上官雲飛,眼裡帶著疑問。上官雲飛目光真摯,接著說道:
「變得有了愛心!」
白雪飛臉紅了,眼睛卻興奮地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