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勝,蘭若雲走出營帳,伸了個懶腰,多日來的困頓一掃而空。
對面神族的營帳似乎有些什麼聲音傳出,仔細聽聽又不像,透漏出詭秘的寂靜。
「懶蟲,起來了?」清影秀已經披掛妥當,此刻正站在營帳門口含笑看著他。
「連續幾夜沒睡,實在是太乏了!」蘭若雲低聲說道,如果不是因為身有紫氣神功,早就累倒了。
清影秀格格一笑,忽然指著對面神族大營說道:「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蘭若雲放眼看去,猛地向前跑了幾步,大叫道:「什麼時候變的?!」
「什麼變了?」清影秀詫異問道。
這時堂天兄妹、方更、斯菲和臻野等人都已經穿好盔甲,執好武器,等著上陣拚殺,蹄人部隊已經從後方三里處接近敵方營帳。
聽到蘭若雲這般大叫,都向對方的營地看去,只見無數白色營帳在旭日的光輝下閃發著柔和的光芒,旌旗林立,一排排波浪的皺紋隨著晨風的吹舞而翻滾,營帳外側是一圈簡易的木柵,連綿而去,不知多長。
一切似乎與昨日全然無異,但又有一些不同,至於哪裡不同卻看不出來。
幾個人同時回頭看向蘭若雲,只見他呆呆的盯著地方營帳的遠方,眼中微微露出恐懼的神色,忽然大喊道:「蝴蝶,蝴蝶呢!」
蝴蝶昨日帶領精靈部隊守夜,此刻打著呵欠飛過來:「蘭大哥,什麼事?」
「是什麼時候變的?」蘭若雲指著敵方營地問道。
「什麼什麼時候變的?」蝴蝶詫異道。
「營帳啊,營帳的位置!」蘭若雲揮舞著雙手說道,「昨天的營帳是並排按扎的,今天怎麼變成交錯的了?」
「哦!」眾人齊齊哦了一聲,仔細看去,果然,秩序井然的白色營帳此刻卻顯得有些亂,給人以眼花的感覺。
「這有什麼不妥嗎?」蝴蝶疑惑道,「我一直監視著對方,除了發現他們把營帳掉了個個兒外,沒有異常現象發生啊?」
蘭若雲緩緩搖了搖頭,歎氣道:「派一支騎兵過去,營帳裡沒人了!」
眾人大吃一驚,齊道:「那怎麼可能?」
蘭若雲轉頭對方更說道:「阿更,你親自領一萬騎兵去!」
方更答應一聲,點了一萬騎兵,向著敵營緩慢靠去。
「若雲,是不是……」清影秀停了一下,「太冒險了?我們……」
「敵人紮了這麼多營寨,除了嚇唬咱們以外,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他們的撤退做掩護,打亂營帳的排列順序,監視的隊伍就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相鄰營帳之間都是相通的,士兵在其間行走,外面根本看不出來!」蘭若雲分析道。
「可是,營地裡明明有很多人在走動啊,巡邏兵也在正常巡邏……」蝴蝶說道。
「那只是表象!」蘭若雲歎道,「我們過去!」
跳上馬背,向對方大營馳去,餘人將信將疑的跟在他身後,手裡兵器高舉。
前面方更的一萬騎兵消息在敵人營帳之間,短暫的兵器交擊之聲過後,不斷有人大聲喊叫,有人呵斥,漸漸的聲息不聞,只傳來帝國護衛軍有規律的馬蹄聲,在敵營中起伏響起。
方更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大叫道:「只有幾百名老弱殘兵,都抓了起來,還有兩千多蹄人族俘虜,也都放了出來──敵人的主力部隊不見了!」
蘭若雲看著騎兵們押著那幾百名缺胳膊少腿的神族士兵走出來,眉頭微皺,說道:「對方竟然忍心放棄自己的士兵……」又看著被解救的兩千多名蹄人族戰俘,忽然感覺渾身一陣發冷,搖頭道:「如果不是為了讓他們冒充神族部隊欺騙我方的監視部隊,這些戰俘早已經成了刀下亡魂──連自己的士兵都不愛惜的將領,怎麼可能放過敵人的戰俘?」
眾人一起點頭,都知道己方部隊遇到了一個即冷血又厲害的神族將領,不怪蘭若雲說,如果今日不除去這人,他將是己方最大的障礙!
「仔細審問一下這些神族殘兵,問問他們神族部隊的兵種配合?」蘭若雲向方更說道,其實只是他只是為了證實一下,如果敵人不是騎兵部隊,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撤退得影蹤全無?
果然,神族傷病們因為不滿意自己的被拋棄,竟然非常配合的告訴方更,這支只有不到萬人的部隊,是清一色的騎兵,至於領軍將領,這些神族士兵卻不知道,對方做了很嚴謹的保密工作,這些火線士兵無法瞭解。
蘭若雲苦笑一下,猜不透對方搞什麼懸虛,連己方部隊也要隱瞞,當真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來去如風,稍隱即現。
「我們去追擊嗎?」清影秀問道。
「追不上了,這是敵人的土地,他們比我們熟悉,而且是有計劃的撤退……哎!」蘭若雲苦笑,「……不用我們去追他們,他們還會再來的!」
眾人默然,忽然感覺一陣氣餒:敵方總共也不到十萬部隊,在仙人峽和斯菲的近衛軍火並掉萬餘人,又與蹄人大戰一場,此刻,萬多的部隊卻把人類和蹄人幾十萬聯軍精銳部隊耍的團團轉──這是幾個月來攻入神族土地所遭受的最嚴重的失敗,雖然在戰略上人類彷彿沒有失去什麼,但從戰爭精神上來看,神族顯然已經擺脫了被人獸聯軍突然襲擊所帶來的那種倉促感──他們已經緩過氣來,開始組織有效的反擊。
「都是我不好,沒有看住他們!」蝴蝶怯生生的說道。
蘭若雲笑了一下,輕聲道:「神族這個將領是隻狐狸,你這隻小蝴蝶怎麼能鬥過他!」
「那你這隻老狐狸還不想辦法!?」臻野在後面大叫道。
「是啊,蘭軍師,你老人家高興一些,快定下計策!」清影秀笑道。
「對方神出鬼沒,狡兔三窟,蘭狐狸頭大如斗!」堂天哈哈大笑著說道。
眾人哂然,卻見蘭若雲不以為然,攤開雙手說道:「兔子再厲害能吃掉狐狸嗎?!」得意的笑了一下,大聲道:「以不變應萬變,小北應該已經將鈴藍城拿下來了,我們去與他會合!」
※※※
望川北志得意滿的站在鈴藍城門口,淺靖羽大馬金刀的站在城頭,兩人一上一下,形勢微妙。迎著蘭若雲,大部隊會合在鈴藍城,補充糧草,埋鍋造飯,稍是修整。
方更鬼鬼祟祟的跟在斯菲身後,看著她鑽進大帳,心裡七上下,悄悄的繞到營帳門口,衛兵把長槍架成十字,擋在他面前,大聲道:「止步!」
方更不敢發火,盯著說話的衛兵用力看著,一定要把震住,沒想這衛兵是個遠視眼,竟然對他熟視無睹,直到同伴用手指捅了捅他,小聲道:「好像是方統領!」
斯菲在營帳裡聽得真切,大怒道:「讓他給我滾開!」
兩個士兵嘻嘻一笑,遠視眼幸災樂禍退後一步,看清是方更,陪笑說道:「方統領,我們將軍這幾天脾氣暴躁,你還是別來惹她,當然,你走開就好了,也不用滾了,知道什麼叫走嗎?單腿為跳,雙腿為走,你邁個步試試?」
「去你媽的,你給我滾開!」方更忍不住大怒道,一把將他推開,闖了進去。身後遠視眼委屈道:「追人家不成就拿我撒氣,真是沒風!」
斯菲轉過身來,眼睛有點紅,看著方更,猛然竄了上來,「啪」的一聲,狠狠打了方更一個耳光,這一聲耳光響亮之極,方更的臉蛋立即紅腫了起來,營外,遠視眼忍不住輕叫道:「打的好!」
「菲菲,你聽我解釋!」方更摀住臉龐,疼的眼角含淚,「事情不是那樣子的,它是……它是……,阿秀,我呢……!」
「我不聽,我不聽──!」斯菲抓住他胸口衣服,猛的舉了起來,「砰」的一聲扔出了營帳。
方更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疼的直咧嘴,抬起頭,看見兩張眉開眼笑的臉孔,正是遠視眼及其守衛同伴。
方更一陣臉紅,也不好意思糾纏下去──他和斯菲,兩個人都是急脾氣。自從蘭若雲離開裸蘭前去荒蕪大陸,清影秀開始公開思念,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讓裸蘭議事廳裡剩下的三個青年男子的火熱的心逐漸變得冷卻,在自知無望之後,方更和望川北二人將目光轉移,一下子就籠罩在了斯菲和淺靖羽身上。但二女極其不忿兩男的這種欲圖「移花接木」的想法,完全不給二人好臉色。經過一段時間的軟磨硬泡和死纏爛打,斯菲漸漸有些動搖,方更竊喜之下加倍慇勤,不提防仙人峽一戰,作為帝國護衛軍統領的他,以保護總領清影秀為己任,無法顧忌到斯菲,終於萬千努力,毀之一旦,心中沮喪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望川北由對面走來,看見方更臉上的掌印,忍不住想笑,一想到淺靖羽的冷若冰霜,立即笑不出來了,兩人對視片刻,同時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苦笑,之後又搖了搖頭,欲語淚先流!
望川北走進蘭若雲的中軍帳,發現清影秀也在,立即變得扭捏起來,眼見兩人態親密,又不願意就這樣退出去,心中疑惑實在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別擔心,一開始是這樣子的!」蘭若雲頭也不抬的說道。
「可是,你說這樣她就會對我另眼相看的!」望川北氣道。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對你另眼相看!」蘭若雲抬頭問道。
「那還用說嗎,剛才我對她笑了一下,她就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望川北激動起來,「那是什麼意思嘛!」
「恭喜恭喜!」蘭若雲呵呵笑道,「女人嘛,越是對你好,越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只有等到時機成熟之後,再也無法忍耐,她才會變得熱情如火!」
清影秀白了他一眼,眉角春意大盛,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從前正是百般毒打蘭若雲,之後卻難以割捨的愛上了他──難道女人真的是這樣奇怪?
望川北無限嚮往,想像著淺靖羽熱情如火的模樣,歎了口氣:「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呢,阿秀對你好,現在可不都表現出來了?」
清影秀鳳眉倒立,怒道:「你敢再說?誰對他好了!」
望川北嚇得立即住嘴,心道:「這樣還不算好的話,我倒希望你對我壞一壞!」
「人家女孩子都有矜持的嘛!」蘭若雲又看了眼清影秀,清影秀臉上一紅,轉過身去。
「矜持是個什麼東西?」望川北咋舌道,「我不要她矜持,嘿嘿,我要她熱情如火!」
「那也好辦,我們可以試一下!」蘭若雲壞笑道。
「怎麼試?」望川北滿眼熱望的神色。
「這得需要阿秀來配合一下,你求阿秀!」蘭若雲打了個呵欠,斜眼看著清影秀。
「都跟你們說了,別把我牽在裡頭的,我可不想騙小羽!」清影秀微帶薄怒。
「阿秀!」望川北眼淚汪汪的說道,「你救救我,再不知道她心中真實想法,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不要緊,帝國的監察事業由誰來繼續呢,哦,阿秀──!」
「我不管!」清影秀一轉身,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真的不管?」望川北忽然加大聲音。
「就是不管!」清影秀堅持。
「好,那麼就全泡湯了!」望川北轉過頭來對蘭若雲說道,「我們的約定可不能算了,你的計策都不靈!」
「嘿嘿,等一下,還沒到最後呢!」蘭若雲走到清影秀身後,小聲道:「你要是不跟著我演戲,就乖乖的學煮飯,兩者你任選其一!」
清影秀跺了一下腳,轉過身來,嗔道:「到底要人家幹什麼嘛!」
「只要這樣這樣……」蘭若雲小聲對二人說道。
望川北大喜,不好意思道:「只怕對阿秀有點不敬!」
清影秀一笑:「那倒沒什麼,就是小羽……!」
蘭若雲一搖手,勸道:「我們也是為她好嘛,保管她以後對咱們感激不盡!」
望川北喜滋滋的鞠了個大躬,說道:「是了!」,正要退出去,清影秀忽然叫住了他,神色扭捏,臉孔漲紅,低聲道:「小北,你說話可要算數,那個……那個……我們倆去你家吃飯,你可不許往出攆!」
※※※
行軍鼓起,祭旗已過,拔營收寨,會齊了城外的蹄人部隊,蘭若雲率軍向北,開始向望天城的方向前進。
隊伍前面,望川北拿著一個巨大的梨子,笑嘻嘻的縱馬到清影秀面前,慇勤道:「阿秀,這梨子是我在城中發現的,就這麼一個,沒捨得吃,你嘗嘗!」
清影秀嗯了一聲,卻不伸手接過。
蘭若雲在旁邊不滿意的說道:「小北,阿秀不吃梨子!」
望川北神色一正,大聲道:「這怎麼能是普通的梨子呢,這是我的一顆心,難道梨子有錯嗎?梨子承擔了這樣大的歷史責任,我們不應該感謝它嗎?哦,梨子──獻給阿秀的最珍貴的禮物!」
清影秀頭皮發麻,忍住喉頭作嘔的感覺,卻忘記了下面的台詞,憋得臉孔一陣發紅。
就聽旁邊傳來一聲怒哼,淺靖羽滿臉酸氣,噘起的嘴上能拴一頭小牛,狠狠的瞪著望川北,猛然揚起馬鞭,「啪」的一聲用力抽在馬屁股上,直向前馳去,把前面正在馬上大聲議論的封遠撞得轉了個圈兒。
「她……她……哈哈哈……成功了……」撲通一聲,望川北栽下馬來暈了過去,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
眾人趕緊救醒,望川北還興奮得合不攏嘴,東指西點,說不出話來。
猛聽得方更陰測測的冷笑起來:「這下可好了,有人走上了我的老路,看你怎麼解釋這個誤會?」
望川北一下就傻了,笑容凝結在臉上,看向清影秀,清影秀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吃著蘭若雲剛剛給她削好了皮兒的那個大梨子,這可是小白千里迢迢一夜歸來所孝敬的好東西,清影秀吃得小臉兒紅撲撲的,看見望川北瞧向自己,聲明道:「我只答應演戲,至於這後遺症,可跟我沒關係!」
望川北又看向蘭若雲,後者假意看著天空,過了良久,實在無法忍受前者**辣的懇切目光,只得乾咳一聲,看向望川北,鼓勵道:「現在你已經知道她心裡有你了,這就成功一大半了,你別愁眉苦臉的,總有辦法叫她對你笑臉相迎,放心!」
望川北心中稍稍好過一些,顫聲道:「全……全靠你了……我知道小羽會做清燜紅魚!」
「真的!?」蘭若雲和清影秀同時問道,嚥了一下唾沫,鼻端似乎已經飄來了清燜紅魚那香噴噴的味道。
※※※
望天大陸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陸,領土面積相當於清風、格丹和裸蘭三塊大陸的面積之和,在神族入侵以前,一直作為人類的首府而名揚宇內,當年人類離開的時候,這座大城已經建造得輝煌無比,城牆高聳,綿延數里,望天河環繞期間,成一三角形狀,流成天然的護城河,即給這城市增添了河邊景致,也能有效抵禦外敵侵入。城中房舍眾多,道路整齊,規劃的井井有條,建築物新舊風格交替,各種樹木點綴其中,街上繁華熱,百業興旺,眾商雲集。神族佔領以後,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加入了許多本民族的東西,使這當世第一大城更具別樣風味。城中居民富庶眾多,神族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匯聚在這座大城市裡,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熙來攘往的人群、美輪美奐的建築群、四通達的寬廣大路……這一切構成了眼前這世界上第一超級大城,神族的首府──望天城。
蘭若雲率領以人類為主、獸族精靈蹄人為輔的聯軍,在一個半月連克神族十七道封鎖線,在接近望天城二公里處,蘭若雲雙手向後一揚,封遠令旗一展,幾百個傳令兵往復奔跑,大軍片刻後即停了下來,主旗下,清影秀紅盔紅甲,滿面英氣,鳳目炯炯發光,越眾而出,望向遠處朦朧的望天城,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忽然面孔一陣抽動,淚水在眼圈裡滾了幾滾,順著白皙的臉龐滑落下來,她閉上眼睛,沈重的說道:「祖先,我們終於回來了……!」
蘭若雲、堂天、堂瀟、方更、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縱馬站在她身後,均是神色肅然,心潮澎湃,眼中淚水瑩然。
路裡蓋翁、蝴蝶、七星、臻海、臻野、荊文正、樸當這些獸族人士站在第三排,也感覺心頭沈重,而土人心中更是有兩種不同滋味交流,人類的家鄉是否就是土人的家鄉?
當人類主力軍陳軍於望天城前時,蒙城方向神族和獸族的戰爭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神族現在是進退不能,如果放棄蒙城不管,獸族大軍將與人類主力再次結合,那時望天城誓將不保;而如果守住蒙城,望天城中的守兵絕擋不了人類長期的進攻。
因此,蒙城的神族主力軍隊開始大舉進攻獸族,迄今為止,已展開了七次大會戰,誓要不惜代價,在最短的時間裡打敗獸族主力軍,之後立即回軍援救首府。而望天大陸上的零碎守軍,在十七道防線皆破的情況下,全部撤入望天城,希冀依靠望天城強過清風城十倍的防守優勢來瓦解人類的攻擊,直到己方的大部隊回軍。
戰爭在清影秀的人類主力軍離開後不久開始打起,自然之子避重就輕,雖是與神族進行大會戰,卻是不斷撤退,每一次會戰就撤退幾十公里,如今早已在蒙城外二百公里外。神族動用了包括天使和異人部隊在內的最精銳部隊,而獸族盡可能避其鋒銳──對方打過來,自然之子下令接戰,而當神族歇息時,獸族也不進攻,神族妄圖後退,獸族就上去騷擾,根據蘭若雲的策略,至少要將神族的主力在蒙城拖上三個月以上。
戰爭成膠著狀態,拉鋸般的在望天大陸上持續著。綠教徒掃蕩了興東大陸的大部分,正蠢蠢欲動,欲圖渡過興東海前來望天大陸與人類分一杯羹。
裸蘭歷1184年秋季,十月,蘭若雲的人獸聯軍將望天城團團圍住,開始攻城。
望天城的守禦還遠強於清風城,甚至比裸蘭城猶有過之,而且此城是神族首府,居民眾多,神皇親臨城頭,率領軍民共禦強敵。
時間就是生命:獸族主力軍在蒙城方向,雖然使用幾近耍賴的戰略拖住神族大軍,但以天使和異人為主的神族精銳部隊依然給他們帶來了每天萬人以上的傷亡數字,如果人類在月內不攻下望天城,獸族將全軍覆沒;那時候不管人類是否攻下望天城,結局都將是悲慘的,沒有了獸族主力軍的配合,人類將無法戰神神族大軍。
就是在這樣以生命為代價爭取的有限的時間裡,清影秀、蘭若雲等一干重臣拔出長劍,親身參與到轟轟烈烈的攻城戰當中去。
望天城建在一望無垠的望天草原上,四面城牆周長長達幾十里,人類與獸族接近七十萬的聯軍圍住這超級大城以後,在四座城門發起猛烈進攻。人類步兵與蹄人戰士配合,衝鋒爬城,在城頭上與敵人廝殺,神族派出保護神皇的五萬親衛軍,加上十七道封鎖線上撤下來的殘兵敗將,在神族老百姓的配合下,打退了人類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衝鋒。
連續進攻七天,人獸聯軍死亡人數超過五萬人,堂天、方更、斯菲和封遠等將領都負了傷,臻海和成定疆受傷嚴重,送往後方救治。
到第天時,己方士氣開始下降,而望天城守軍的防禦工事也漸漸被打開缺口,滾木、巨石、沸油、火箭等守城武器漸漸告罄。但是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在這緊咬關頭,神族老百姓們將自家所用食油拿出燒開,澆向攻城的敵人;把自己的鐵鍋大碗取出,砸向敵人;把自家的樹木伐掉,扔向敵人……
望天城裡除了逃掉的神族百姓,至少還有占神族總人口十分之一的百姓在守城,那是幾百萬的巨大數目,人類和獸族的這七十萬軍隊,變成屍體的人數越來越多,而神族的軍民卻如瘋子般堆城血肉長城,緊緊守護自己的家園。
守城的老百姓甚至故意放進敵人來,讓他們身後等待參與守城的老百姓一擁而上,用牙齒和指甲將放進來的敵人咬死抓死,民族的仇恨在這樣的景況下變得鮮血淋漓,當神族的老百姓們擦拭著口角的鮮血時,他們當然想不起,神族的士兵也曾這樣被人類的老百姓咬死。
蘭若雲頭上被巨石撞到,包紮起了一塊白布,他揮舞起長矛,在封遠、清影秀和堂瀟等人的配合下,一次又一次衝上城頭,殺敵無數,可最後總是被神族老百姓們的肢體堵住去路,每次敗下城來,他抓起衣服一擰,鮮紅的血水流了一地──!
第九天,人類圍城隊伍後方遭到了不明敵軍的襲擊,封遠親自帶了一隊騎兵去迎擊,卻大敗而歸,蘭若雲一下子就知道了,是那支神秘的神族軍隊又出現了。
在人類後方部隊大亂的時候,城頭上的神族守軍歡呼鼓舞,知道是自己的部隊來支援,士氣大振,雖然不敢打開城門兩面夾擊,卻也在城頭上加倍重創了攻城敵人。
第十天,神秘敵人再次出現,不斷在後方發動大規模衝擊,蹄人的步兵竟然傷亡近萬。蘭若雲不得不停止攻城,親自領兵來圍剿這支騷擾部隊。
一直到第十五天,這支軍隊彷彿有上天入地之能,絕不與人類主力軍接觸,只挑圍城隊伍的弱勢隊伍攻擊,而他們的攻擊力又極強,給人獸聯軍造成極大傷害。
第十六天,蘭若雲一咬牙,決定單獨去刺殺對方的統軍將領──對方可以避得過大部隊,卻逃不過他這類經受過殺手訓練的追蹤高手!
一連兩天,神秘敵人沒有出現,神族主力軍卻從蒙城方向派出一個二十萬人的援軍向著望天城開了過來。
第十九天,蘭若雲騎上小白,在傍晚時分發現了這支搞得自己滿面發燒的神族騎兵,他們的部隊成一個奇怪的形狀盤旋在一座高山的山腰。
蘭若雲心下大暢,心道:「這廝是戰爭高手,讓我來看看他的武功如何,這樣的對手,真不忍心偷偷摸摸的殺掉!」
小白停在山腰上,蘭若雲跳下馬背,向著對方的營帳潛去,越往前走,營帳所排成的樣式越清楚,蘭若雲心下暗自讚歎──那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陣法,彼此呼應,能防止敵人的突然襲擊。
蘭若雲潛進營帳群落的中心,側耳細聽,立即大吃一驚,大帳中竟然傳來兵戈之聲,夾雜著模模糊糊的慘叫──何以外面這許多士兵竟然好整以暇的在這裡巡邏。
「是了,他們當然不可能如我這般聽得真切!」蘭若雲想到這裡,躲過巡邏隊,飛快的向著中軍帳縱去,一下子縱上帳頂,撥出短刀割開牛皮,向裡張望。
一個著裝華麗,面目英俊的神族中年男子舉劍架開兩柄奇快無比的短刀,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左胸那件怪狀兵器的襲擊,狂吐鮮血的同時,面如金紙,委頓下去,眼見是不活了。
蘭若雲心裡一涼,暗道:「怪不得可以在千軍萬馬之中來去自如,原來是希姆領著他的殺手集團親至,看來這些殺手皆是集團中的高手!」那件怪狀兵器是一個鑲著骷髏頭的權杖,正是希姆所用。
在那中年神族男子倒地的一剎那,被十幾個黑衣人圍攻的另一個神族年輕人大聲叫道:「左加侖王!」聲音惶恐,急中帶怒,他竟然也用同樣的快刀,狠狠砍倒兩個圍攻他的黑衣人。
聽了這一聲「左加侖王」,蘭若雲渾身巨震,全身一陣發軟,不是因為左加侖王本身,而是為這個聲音……就在他呆這麼一呆的瞬間,希姆哈哈大笑道:「二號叛徒,覺悟!」揮杖向因擊殺兩名黑衣殺手而無法防守胸前空隙的神族年輕人襲去。
蘭若雲向那人盯去,胸口有如被利刃絞割,大叫一聲:「傾!」撞破帳頂,天兵突降般落了下來,還不忘凝聚內力大叫了一聲:「有刺客啊!」揮刀擋開希姆以為必中的一擊。
蘭若雲回頭向那人看去,正是離人傾,一霎時二人如在夢中,眼中喜悅由點及面,逐漸擴散開來,彷彿如煙花般,猛的爆裂開來──!
「噹噹噹噹──!」蘭若雲連擋希姆十七下快杖,退了十七步,卻始終與離人傾靠在一起,背後的黑衣少手被離人傾擋住,在中軍帳外無數的神族士兵叫喊聲中互相對看了幾眼。
「撤退!」希姆大喊了一聲,陰沈沈的看著蘭若雲,罵道:「不知好歹的家夥,難道我不是在幫你嗎!」最後向蘭若雲擊了兩杖,縱聲而起,穿出大帳,在神族士兵當中殺開一條血路,揚長而去。
剩下的黑衣殺手們則沒有那麼幸運,如果只是普通神族士兵也奈何不了他們,但蘭若雲存心不想讓他們再搗亂,決定把他們留下來。
離人傾指揮士兵東西堵截,片刻後將十二名殺手全部抓住,只有希姆一人逃脫。
離人傾命士兵將刺客押入地牢,回到中軍帳,看看蘭若雲,猛然撲了上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感受著那種生死之交再次重逢的複雜情懷。
「兄弟,可想死我了──!」兩人同時大叫,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