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是你,不要動,還藏什麼,滾出來!」
蘭若雲大叫著,手指在人群裡點來點去,讓他無處可逃。
「蘭軍師,你就饒了我,像我這麼低調的人,還是留在後方比較好!」封遠哭喪著臉,知道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從送行的人群裡慢慢挪了出來,心裡暗罵道:「這小子真沒人性,怎麼就看中我了,早知道躲在東線不回來了!」
「當年,先祖封涼將軍乃戰神手下第一猛將,協助戰神立下好大功勞,那是兩百年來咱們裸蘭城裡人人都佩服的。咱哥倆雖然不能和祖先相比,但多少也應該有個名將後代的樣子!你看你,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我真想老大耳刮子的扇你!」蘭若雲臉上含笑,作勢欲打,封遠趕緊躲到一邊去,嘴裡嘟囔道:「去就去嘛,幹嘛打人!」
看看封遠已經沒什麼說的了,蘭若雲得意的笑了一下。本來也沒想到領他去,但是今日在送行隊伍裡竟然又發現了封遠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一直以來,蘭若雲以為這是自己的專利,所以看見封遠也這樣笑,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還記得當初自己擊殺雲光的時候,他吊兒郎當的的站在一邊,完全沒有高手的風範,後來偶然見到自己,立刻目光犀利的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傢伙兒一向秉承「安全第一」的格言,把祖先光榮的輝煌過去拋之一邊,情願做個軍隊裡的閒職,蘭若雲卻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從勞森回到裸蘭,民眾的歡迎是熱烈而持久的,蘭若雲卻感覺渾身不舒服,一向自己熱愛的裸蘭城,此刻卻想早早的離開。看望了病體剛剛恢復的堂巒,又在公共場合露了幾次臉,蘭若雲決定去找迪斯番的麻煩。
在勞森的時候,迪斯番這十五萬精銳部隊就是眾人心頭的刺,都希望拔之而後快,因此,後勤部早已經斷了他們的軍糧,如今已經過去一周了,相信這只部隊的軍心和士氣已經降到了極低,更不可能攻下逢澤全島。蘭若雲此去就是為了接管這支部隊,當然會困難重重──整個海軍部隊都操縱在迪斯番的手裡,蘭若雲根本不可能指揮大部隊渡海去攻打對手,沒有那麼多船給他用,戰後的復甦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目前來看,造船實在是太奢侈了。
所以,蘭若雲此去,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他也只帶了手下那幾百個「黑衣特種兵」,這些江湖惡客現在對蘭若雲服服帖帖,見識了他驚人的武功,他們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而且蘭若雲答應每天傳他們幾手,更讓這些人「此身非君莫屬,隨你到天涯海角!」的發起誓來,讓蘭若雲差點沒嘔吐出來。
「早去早回!」清影秀淒迷的看著蘭若雲,「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傻瓜,你當然不能離開,這些事交給我就好了,而裸蘭城,就靠你們了!」蘭若雲看著清影秀身後滿臉酸氣的堂天幾個人,高聲說道。
「放心,若雲,等你再回來,裸蘭一定會比以前更繁華!」方更點頭自信的說道。
「若雲,我看你還是考慮一下,既然你算到了迪斯番那小子會離開逢澤島,我們守住岸邊,一下抓住他不就完事了,用得著這麼冒險嗎?!」方更還是不死心,之前他們開了幾次會,最後還是蘭若雲說服眾人,採用了自己提出的這個方法。
「阿更,你還是那麼急躁!士兵疲憊,再打內戰的話軍隊和百姓都受不了,要從大局考慮!」堂巒以一個長輩的口氣教訓著方更。
「可是,我擔心若雲──!」方更沒有說下去,只是看著蘭若雲身後那幾百個人,覺得這些人在十五萬大軍面前簡直毫無用處。
「是啊,我也很擔心,若雲,你再多帶些隊伍,讓堂天或者望川跟著你,也好有個接應!」堂巒妄圖說服蘭若雲。
「大家怎麼又爭論起來了,這次是智取,否則,以帝國護衛軍的實力,我們就算帶二十萬軍隊去也是沒有把握的!而且我答應大家,如果不如意的話,我會立刻撤回來,現在城裡百廢待興,堂天他們的工作也很重,這次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好!」看向清影秀,見她眼裡全是擔心的神色,安慰著說道:「放心,我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
清影秀眼圈紅紅的,看來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好了,出發了,大家回去!」蘭若雲不敢再看她,向著身後的送行隊伍鞠了躬──不知道怎麼走漏了消息,裸蘭市民們都知道蘭軍師要去拯救深陷異地的軍隊,那些士兵的家屬大都生活在裸蘭市裡,自然分外關心,因此都來送行,看見蘭若雲只帶了這麼點人,不禁議論起來,有人就說,其實大部隊都在勞森壁壘那裡駐紮著呢,就等著蘭軍師去領導了,於是眾人又恢復了信心!
最後看了一眼清影秀,蘭若雲帶領小分隊士氣高昂的向著勞森的方向縱馬馳去。
「老大,我怎麼老有一種被送葬的感覺?」一個黑衣戰士看著封遠帶死不活的模樣,顫顫的向蘭若雲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立即被蘭若雲一腳蹬下馬去!
轉過了一個山腳,蘭若雲心裡還是很難受,跟清影秀團聚了沒有幾天,就這樣離別了,上天似乎專愛作弄人,「好事多磨」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
抬起頭,就看見一襲綠衫的堂瀟騎著高頭大馬等在前面,腰間跨著一把長劍,劍穗垂了好長,她此刻就在玩弄著那劍穗的絲線,一邊毫不在意的看著逐漸馳近的蘭若雲小分隊!
看清是她,蘭若雲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心裡還納悶堂瀟怎麼會不來送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他早該想到,這小丫頭是不願離開自己身邊的,果然就在前面等著攔截自己。
「瀟瀟,真是胡鬧,快回去,蘭大哥可不是去旅遊!」蘭若雲唬著臉裝作生氣的說道。
「行了,別裝了蘭大哥,你知道沒辦法趕我走的,還是別浪費口水了!」堂瀟已經摸透了蘭若雲的心思,隨著年齡的增大,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漸漸有了自己的思想,讓蘭若雲一陣洩氣。
看她身上背著包袱,馬後懸著褡褳,一副出遠門的樣子,全都準備就緒了。
「走,真拿你沒辦法!」蘭若雲也看得開,反正也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卻驚奇的發現堂瀟竟然沒有像以往那樣興高采烈,而是輕輕的皺著眉。
「怎麼了,瀟瀟?為什麼不高興?」蘭若雲奇道。
「蘭大哥答應的那麼勉強,是不是因為再不用瀟瀟保護了,所以……!」堂瀟是最先看到蘭若雲大展神威的,這些天來一直被一股失落的情緒控制著,好不難受──一直以來,早已經習慣了仗劍守護蘭大哥,有一種自豪的成就感,可是現在……她一陣落寞!
蘭若雲馳馬到堂瀟身邊,伸過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瀟瀟跟著我,蘭大哥真是高興得不得了,而且,你可是蘭大哥的左膀右臂,馳馬打仗的時候,沒有你在身後我可不放心,萬一誰抽冷子給我來一槍就麻煩了……!」
「呵呵,那倒也是,其實我早就知道蘭大哥肯定是有一手的!」堂瀟破涕為笑,神秘的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蘭若雲奇道,自信應該沒有什麼漏洞。
「很簡單嘛,連瀟瀟都會武功,蘭大哥怎麼能不會!」堂瀟眨巴著大眼睛,堅信不移的說道。
「嘿!這個,嘻嘻,還是你最瞭解蘭大哥!」蘭若雲厚著臉皮笑起來,彷彿自己真這麼偉大似的!
「瀟瀟,咱們來賽馬!」蘭若雲踢著馬刺,那馬長嘶一聲,向前竄出去!
「好啊,我來了,你怎麼先跑了,蘭大哥你耍賴皮──!」堂瀟隨後追去。
「活死人」封遠也來了精神,和幾百個黑衣人一起策馬追趕,在大路上揚起了一道煙塵!
※※※
不一日,小分隊穿過勞森壁壘,略事修整之後直接開進荒蕪大陸,向西又行兩天,到了逢澤港。
正如蘭若雲所料,整個逢澤港一個守軍也沒有,僅留下幾條破船,算是完全廢棄了。
蘭若雲立即指揮隊伍,對幾條破船進行加工改造,勉勉強強把幾條不能用的船拆拆裝裝,弄成一隻整船,推下水,看看沒有沈底,眾人心裡一陣安穩,當下揚起風帆,駕舟出海,調整好航線,直向逢澤島方向航去!
「蘭軍師,不是說迪斯番會離開逢澤島嗎?我們還有必要再去一次嗎?」封遠抱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思,開始參與小分隊的策略討論。
「嗯,我們去找些線索,最主要的是看他是不是還有存糧,而且,我們也要打探一下逢澤島的軍情,收服人類失土,就要從這座島開始了!」蘭若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封遠,知道這些都得讓他瞭解一下,他覺得封遠只是試探自己,其實他自己成早就知道必須得去島上探詢一番了!
堂瀟站在船頭,大喊大叫的在那裡逗弄著海鳥,寬廣的海面帶給了她無限的樂趣,半日來她就沒有安安靜靜的坐下來過!幾百個黑衣人一起懶洋洋的倒在甲板上,幸福的看著堂瀟的表演──由於堂瀟在劍氣道門下呆過幾年,身上有著濃厚的江湖氣息,豪爽率真,使這些江湖漢子早已經把她當成了一路人,眼睛裡卻沒有平常那種看見美女的色迷迷的樣子。幾百個大男人當中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相隨,那還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心裡都想,情願為她拋頭顱灑熱血,誰要敢欺負她,那是一定要跟對方拚命的!
靠近陸地的近海,到也沒什麼大風浪,等到接近逢澤島的時候,才遇到一場小風暴,將眾人衣衫都打濕了,還好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逢澤島已近在眼前。
避過岸旁的礁石,眾人靠船到岸,登上陸地。
島上是一片殘亂的痕跡,大兵駐紮的營地更是旌倒旗折、營帳亂丟,還有一些馬的骨骼架子,散亂的拋在一邊──看來是斷了糧了,連馬都殺了。
「他們才剛剛撤走,獸族那邊還沒來得及派兵過來!」封遠看著還在冒煙的上萬鍋灶,判斷道。
「大家分頭行動,十個人分成一組,四處打探一下,留下三十個人跟我去敵方營地踩盤子!」蘭若雲分配著任務,很快各就各位。
「太遠了,而且島中央的逢澤山很邪氣,我看……!」封遠看著蘭若雲,徵求他的意見。
蘭若雲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從船上牽下馬來,和堂瀟當先向前馳去。
到傍晚的時候,眾人已經平安的穿過了逢澤山──封遠當然不知道,這座山正是小白的地盤,山中的怪獸頭子金眼雕跟蘭若雲有過一面之緣,知道這人是老大的老大,阿諛奉承尚且來不及,哪敢打他們的主意。倒是時不時的從天空中跌下各種野味,像兔子野雞山羚羊什麼的,讓眾人心裡一陣詫異,不知道兔子和羚羊什麼時候變成飛行動物了,而且還自己從天上掉下來變成晚餐!
蘭若雲合不攏嘴的大笑著,知道是金眼雕上的供品,忽然懷念起小白來,不知道它現在跑哪裡去鬼混了。吩咐眾人把野味都撿了起來,馱在馬後,一個黑衣人哭喪著臉走過來:「老大,這個東西也要帶著嗎?」蘭若雲定睛一看,竟然是磨盤大個的海龜,兩個黑衣人在遠處抬著,不知道放到哪裡才好!」
堂瀟小心翼翼的捅了大海龜一下,發現這傢伙已經斷了氣:「樣子好醜啊,快丟掉!」捂著鼻子跑開了。
蘭若雲哭笑不得,知道這肯定是金眼雕親自出手搞到的,不好拂了它的面子:「拿來,栓在我馬屁股後面!」幾個人費力的把海龜捆牢,繼續前行。
入夜的時候,安置好馬匹,潛入獸人的營地,卻發現營帳並不多,蘭若雲判斷,也就能容納一兩萬人。
由於微山堡的被佔領,獸族只能從海路運輸糧食,供給給島上的駐軍,當迪斯番攻上來之後,切斷了海上交通,這些獸人也斷糧了很久。雖然迪斯番撤軍,他們卻沒有力量反攻回去,倒是有一部分軍隊趁機撤回了荒蕪大陸,似乎覺得困守孤島得不償失。
蘭若雲領著一群人又在營地周圍轉了一圈,漸漸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行了!」蘭若雲低聲說道,轉身往回走,「回去,不用再看了!」
封遠也很興奮:「給我一萬軍隊,我肯定能拿下這座島!」
「呶,這是你說的,你給我記住!」蘭若雲壞笑著,一副「這下我可抓住你了」的表情。
「什,什麼?你──?」封遠立刻知道著了道兒,「我收回剛才的話好不好?」
「不好!」蘭若雲一口回絕。
「可是,要是有那座鬼山擋著,別說一萬了,迪斯番十五萬大軍還不是吃癟?!」封遠急道。
「那座山由我來擺平,你不用操心,這事以後再說!」蘭若雲看著封遠忐忑不安的表情,心裡一陣得意。
堂瀟看著可憐兮兮的封遠,聳聳肩膀:「誰讓你自己多嘴了!」
回到小分隊駐地,已經是半夜,幾百個人正在生火煮飯,也有一些人打到了野味,正在和沒有收穫的人爭搶,猛然看到滿載而歸的蘭若雲隊伍,立即歡呼起來。當晚的**節目是「海龜大宴」,可惜這些人都不怎麼會吃,浪費了好多珍貴的食材!
迪斯番是從島南部撤走的,那當然是通往荒蕪大陸的方向──這小子瘋了,孤軍深入,看來是想去搶獸族老百姓的糧食。不過這些蘭若雲早就算到了──迪斯番剛愎自用,知道大勢已去,他寧可冒著全軍覆滅的危險,也不願把這十五萬部隊投降裸蘭,因此在草盡糧絕的情況下,竟然駕船蹬上荒蕪大陸。飢餓的十幾萬大軍立即變成了一夥兒盜賊,在荒蕪大陸的西端橫衝直撞,搶奪糧食,惹得當地老百姓紛紛組織起游擊隊來,狠狠的偷襲打擊這只隊伍,兩方面都不得安生,軍隊的士氣已經下降到最低點──一方面吃了上頓沒下頓,一方面又要忍受獸族民兵無止境的騷擾,而且,獸族一支平亂的正規部隊正在加速趕來,目的就是消滅迪斯番部隊!
蘭若雲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追上了迪斯番的「強盜軍」──大部隊不敢離開海岸線,每日裡坐船沿著海邊前行,晚上就宿營在岸邊。這樣即可以減少民兵的偷襲,又可以在地方大部隊感到時逃之夭夭,不過海岸線的獸族居民並不富裕,也因此沒有什麼糧食能讓這些飢餓的士兵去搶──此時還能保持體力旺盛的就是那些當過漁民的士兵了,他們可以釣一些海魚來吃,不過常常為此引起爭鬥,一條魚釣上來總有幾百雙眼睛吞著口水瞧過來,野獸的光芒閃閃發光……
夜晚,蘭若雲一群人趕在迪斯番軍隊前面蹬上了這坐小山,他不知道這座山叫什麼名字,但發現此山倒是秀美異常,而且山腳下適合軍隊駐紮,料想迪斯番的隊伍趕過來時肯定要在山腳下歇息過夜!
頭天晚上,小分隊被怪物騷擾,蘭若雲立即從聲音上判斷出是小白來了,在天空中大吵大嚷的飛來飛去,身後幾隻怪鳥跟著它亂叫。
蘭若雲偷偷跑出營外,打著口哨把它叫下來,一人一獸好久都沒見,著實親熱了一番──忽然想到一個計策,蘭若雲吩咐小白遠遠吊在在自己身後。此刻上得山來,聽見天空中小白歡叫了一聲,蘭若雲當然不知道,這座山正是小白的別墅,曾經在這裡過好多快樂的日子──
迪斯番的隊伍終於趕到了,浩浩蕩蕩的從海邊開過來,衣衫不整、隊伍散亂,幾乎每個人都踉踉蹌蹌的,好多人走著走著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卻是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
「這就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蘭若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的念道。
等到隊伍走到前面,封遠更是大罵起來:「迪斯番這個王蛋,真是沒人性,為了自己的野心,糟蹋這些勇猛的戰士,他一定不得好報!」──帝國護衛軍的戰士們瘦骨稜峋、滿面菜色,每個人臉上都流露著疲憊、傷痛、飢餓、抱怨的神色,但又不得不服從命令,卻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哪裡!
隊伍停在山腳,今天不知從哪裡搶到的糧食,大隊人馬埋鍋造飯,炊煙漸起。每個鍋灶前面都圍著一層層飢餓的士兵,舔著嘴唇,眼睛放光,看著不斷冒出熱氣的鐵鍋,濃煙熏得他們流出了眼淚,但卻沒有人敢離開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位子──糧食不夠吃,排在後面的只有餓肚子了。
由於一路忍饑受惡,又加之水土不服,最重要的是軍心不明,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許多人生起病來,在營地裡哼哼唧唧。這些人當然搶不到食物,奇怪的是倒只有他們吃的比較飽──只要取得糧食,都是先給這些人食用,所謂的精銳之師由此可見一斑,而「患難見真情」的格言也在這時候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很多人都是在為自己的生病的戰友排隊搶食物,而自己,只能舔舔碗底,當生病的戰士健康起來時,這些照顧他們的朋友卻又病了起來……
軍隊是疲憊的,但也是堅強的,不愧裸蘭人民多年來在他們身上的付出和期望!
山腰上正窺探的蘭若雲忽然眉頭一皺:「不好,有敵情!」
營地上,幾個斥候兵急沖沖的闖進來,大喊著:「獸人殺來了──迪斯將軍!」
直到此時,眾人才看見一直躲在隊伍當中的迪斯番,遠遠的瞧不太清他的樣子,但顯然是暴躁發怒的,聽他大喊道:「有馬的全部上馬,幹掉這群兔崽子!」
有馬的騎兵其實已經很少了,一方面馬匹已經變成食物下了肚,現在已經隨著大軍前進路線還給了大自然;另一方面行走海路,攜帶馬匹也不方便,逃跑的時候能省事一些當然也好,所以好多騎兵現在都變成了步兵。
營地一陣吵亂,擔任今夜守衛的部隊開了出去,遠遠的與獸族民兵打了起來,其他士兵還在守著鍋灶,知道又是游擊隊在騷擾,已經是家常便飯,不以為然了!
猛然,一隊高大的爪人從東南角直衝進來,向著正休息的士兵們大砍大殺,等到步兵們起來準備反擊時,獸人們一陣風似的又大踏步殺了出去……
一進一出,死了好多士兵,鮮血染紅了營地,很多毫無反抗之力的傷員也被殺掉了,正煮著的滿鍋稀飯都被打散了,跌落在泥土裡。而獸族的偷襲部隊,卻於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把十五萬大軍攪得人心惶惶。
戰鬥聲止──
天已經黑透了,劫後的營地亮起了火把,天上也有明月高懸……傷感的夜晚。
不知道是哪個角落,一陣哭聲傳來,嗚嗚咽咽的在營地的抱怨聲中脫穎而出,那是一個年輕的戰士在懷念父母親人,是在月圓之夜想念家鄉!
漸漸的,好多人開始抹起了眼淚,一邊掩埋戰友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要埋骨他鄉,做了客地的孤魂野鬼!
士氣重新降到一個最低點!
「如果不能把他們帶回去,我就留下來和他們一起死──!」蘭若雲面無表情的說道,心裡可憐著這些陷入絕境的士兵們。
一位偉人說過: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不真心愛護士兵的元帥不是好元帥!
身後的黑衣人們心裡一陣感動,本來還想偷學完蘭若雲的武功就逃跑,此刻這種想法漸漸動搖了!
「好了,時機到了,瀟瀟,我看可以了!」蘭若雲轉過身,對堂瀟點了一下頭,堂瀟眼角含淚,也在為這哭聲感染,她拿起一個小木棒,高高的舉起,哽咽著喊道:「唱──!」
「生我故土,裸蘭花開,情人期盼,母望兒歸……生我故土,今離別兮,天涯遙望,醉鄉夢迴……孤雁北飛,白髮斷腸,浮雲遊子,何日得歸……!」
幾百個黑衣人排成橫三豎三的一個方陣,在堂瀟的指揮下,唱起了排練了好幾天的這麼一首《遊子歌》!蘭若雲拿出一支竹笛,悠悠咽咽的吹了起來,歌隨曲調,曲伴歌聲,遠遠從山腰上飄下去,飄到山腳下的營地裡,催化著悲傷情緒的升級。
這些黑衣人都是蘭若雲精心挑選的,又經過自己指點,內功都頗為深厚,唱出來的歌聲低沈而清晰,雖然有些人本來五音不全,但排練即久,又是在這種悲傷的環境下,竟然唱出有生以來第一支動人心魄的歌曲,好多人都激動得哭了起來!
「何日得歸,何日得歸……!」低沈的男低音合唱,加上時不時的詠歎調子,一拍拍的扣擊著營地裡那些本來已經很傷感的戰士的心……
眾人也不管這聲音來自何處,只覺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每一個人都在想著:「何日得歸,何日得歸……?」
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好多這一輩子從來沒哭過的堅強男人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在幾萬人一起哭的這種煽情場面下,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忍不住落淚啊!
忽然又一陣陰風吹過,天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翔,月光下如鬼魂般飄來蕩去──
「嘎,嘎∼∼!」「咕咕∼∼!」
寒鴉切切,寒蟲慼慼……
「嗚嗚……那是什麼啊?」一個小戰士趴在老戰士的懷裡,戰兢兢的問道。
「嗚嗚……我也不知道啊!」老戰士有些驚恐的說道。
「嗚嗚……可能是來自天堂或者地獄的生物,來接引我們了!」另一個老戰士說道。
「嗚嗚……我還不想死啊,回去我就要結婚了!」小戰士悲淒的嚎著。
「嗚嗚……我也不想死啊,我這麼英俊!」老戰士拍著自己的臉蛋,悲淒欲絕。
「……」
「誰在唱,不准唱!」迪斯番提著一把長劍,從中軍帳中跳了出來,大喊大叫著,「給老子閉嘴!」他內力也頗為不弱,遠遠的喊出去,全營都聽得見。
那歌聲卻停不下來,依然哀傷的在營地裡迴響。
迪斯番的目光忽然向山上看來,眼睛中露出即恐懼又兇惡的光來:「誰在搗鬼?」
「去給我到山上看看,什麼人在那裡!」他指著身邊一個小分隊,下命令道。
那隊人正沈浸在家鄉父母和愛人的回憶當中,早已經淚流滿面,哪還聽得到他說什麼,竟然一動不動的歪著頭倚靠在一起,根本沒有起來的意思!
迪斯番大怒,上去一腳踢向一個戰士的腦袋,那戰士痛叫一聲,摀住腦袋倒在地上,指縫裡流出鮮血,哀哀的叫著,卻是有氣無力!
「你幹什麼!」他身邊的幾個人「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怒目看著迪斯番,卻也不敢對他怎麼樣,低頭趕緊給同伴包紮傷口。
「竟然不聽命令!」迪斯番大喊道:「軍法隊,給我把他們拖出去斬了!」
軍法部隊也躲在一邊沈沈迷迷的回憶著,根本不知道迪斯番在抓狂,只有隊長帶死不活的說了一句:「在這種情況下還殺自己人,你瘋了?!」
「什麼,你敢這樣跟我說話!」迪斯番跳過來,舉起長劍,向著那隊長刺去,暴怒的一擊,立即貫穿了他的胸口。那隊長抓住胸口長劍,驚愕的看著迪斯番,忽然面露微笑:「謝謝,還是死了好!」頭一歪,斷了氣!
「你,殺了我們的隊長!」軍法隊的士兵紛紛拿起武器,狠狠的看著迪斯番。這位隊長德高望重,否則也不可能當上軍法隊的頭頭,此刻卻被迪斯番殺掉,立即引起隊伍的騷亂。
看見軍法隊的兄弟站起來,早就對迪斯番心存不滿的的士兵們立即發動起來──營地外圍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靠近迪斯番主帳的士兵們卻大喊大叫起來:「幹嘛殺人?」「你要帶我們去哪裡!」「斷了這麼多天糧,連個正規敵軍的影子也看不到,我們走到什麼時候!」「這仗是沒法打了,老被偷襲,卻不能大幹一場,這是咱們帝國護衛軍的做法嗎?」「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都給我住口,不准說,都給我坐回去!」看著騷亂的軍隊,迪斯番歇斯底里的大叫,在整個大營裡來回奔跑、上竄下跳、狀若瘋狂!
其實這些天對於這個暴躁的青年來說也並不好過,走投無路,身陷敵方土地,隨時面臨飢餓和疾病,眾叛親離──他知道兵變只是早晚的事情!
接連斬殺幾人,已經有暴躁的士兵忍不住向他舉起了武器,一時間搞得鮮血淋漓。
「都是那座鬼山,是鬼山──哈哈,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鬼怪,我不怕你!」迪斯番披散著頭髮,目光血紅,忽然向山腰急奔過來!速之快,讓無動於衷看著他往山上跑的士兵們心中暗自讚歎!
正在奏笛的蘭若雲面現冷笑,沒想到自己這招「四面楚歌」這麼快就見效了,他向封遠使了個眼色,封遠氣憤的向他回應了個白眼,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迎著迪斯番衝了下去!
「兵兵梆梆∼」一陣兵器撞擊聲音過後,滿身鮮血的迪斯番出現在蘭若雲面前。
「我只想看看是誰──」他跌跌撞撞的爬上來,見到空地上的「黑衣人合唱團」,又看到指揮堂瀟,然後是管弦伴奏師蘭若雲……
「哈哈哈哈……嘿嘿……桀桀……!」迪斯番慘笑著,指著蘭若云:「原來是你──!」
「砰」的一聲倒了下去,嘴裡吐出的最後的一句話竟然是:「阿秀……我……好想你!」
蘭若雲閉上眼睛,一滴淚水湧出眼角:「是什麼時候,迪斯番離開了他們的隊伍的呢?曾經年少的感情,純真憨厚的番番,裸蘭花叢中含笑的臉……」
蘭若雲走過去,撫閉迪斯番張著的雙眼:「把他帶回裸蘭,葬入迪斯家的墓地,讓他陪伴著他的父親!」又歎了口氣:「如果沒有得得失失和功名利祿,我們一定還是好朋友!」
捂著大腿上被迪斯番刺了一劍的傷口,封遠點頭道:「他有這個資格,我們應該尊重死去的人!」
很容易,蘭若雲接管了這只正處於崩潰邊緣的軍隊──很多人知道他是蘭家的人!更重要的是,作為帝國護衛軍副統領的封遠,在這個時候出現,立即讓這支隊伍有見到了親人的感覺,在迪斯番已經「駕鶴西去」的事實下,他們只好聽從「帝國總軍師」的命令,當夜上船回航。
回程中,蘭若雲自不能讓他們再行搶劫,乾脆把所有的馬都殺掉了。蘭若雲又命令小白帶領三山五嶽的怪物們山裡去海裡鑽的捕獲獵物,那一段時間勞森山脈附近的兔子山雞野豬什麼的可糟了糕,海裡的各種魚類海龜也是在劫難逃。飢餓的大部隊猛然間連日裡山珍海味的吃,雖然還是不飽,但卻解了饞兒,加之帝國護衛軍本就是不容易發動兵變的隊伍,這一路也沒什麼大事,每天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鳥兒從空中往下扔東西,更有陰風一過,諾大的野豬屍體便出現在眼前,讓士兵們驚歎不已,對蘭若雲驚為天人,更沒有人敢找他麻煩。
軍隊終於趕到逢澤島,停船靠岸,獸族看來真是無意於此「雞肋」之島,竟然放棄了北部,省卻了蘭若雲不少擔心。
當晚,蘭若雲騎上小白,偷偷趕回勞森,請求支援糧食到逢澤島──他心裡忽然有了一個計劃,決定把這十幾萬大軍暫且留在逢澤島。
而當第二天來臨,蘭若雲趕回逢澤,立即決定單槍匹馬再探荒蕪大陸,並且給封遠下了死命令,一個月內必須拿下逢澤全島。
然後,不理封遠的愁眉苦臉和幾百黑衣人的想要跟從的意願,駕著小船向荒蕪大陸駛去。船到海中,就看見堂瀟笑呵呵的從船倉裡鑽出來:「真是個好天氣呀,蘭大哥!」
「哎,陰魂不散的瀟瀟……!」蘭若雲歎了口氣,低聲道。
「你說什麼,蘭大哥?」堂瀟嘟著嘴說道。
「啊哈,是啊,多麼好的天氣啊,還有我的好妹子瀟瀟──!」蘭若雲仰頭倒在甲板上,天空中,一朵白雲悠然飄過,他心裡在思考:「獸族究竟為什麼突然撤軍呢?沒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