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倒了六月,正是多雨的季節,整個裸蘭大陸成了一個**的世界。到處都是清新的感覺,空氣裡瀰漫著濕潤的潮氣,從雨霧中走過,心情會慢慢的沈靜,進而帶一點傷感──雨天本來就是憂鬱的日子,「分手總是在雨天嘛!」
奉勸世人,下雨天千萬別和自己的愛人爭吵,容易導致一系列不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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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和神族在東線進行了幾次小的交鋒,由於是下雨天,戰場上泥濘不堪,上百萬的軍隊在這骯髒的平原上踏來踏去,有好多勇猛的戰士都是因為不小心滑了一跤,結果自己把腦袋撞到了敵人的刀口上,就此報銷!
看著壁壘下面的泥人們浴血奮戰,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滿了整個平原,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清影林殿下立即下令,把那些分不清敵友的軍隊一股腦兒的撤了回來。有幾個神族士兵暈頭轉向的跟了回來,馬上被無情的斬殺,而人類也失蹤了一些頭腦不清醒的「健兒!」
等到神族大隊士兵追蹤而至的時候,城樓上一陣箭雨射下。神族士兵們也習慣了,自從上次那五十萬騎兵被殲之後,人類不再進行這樣大規模的交鋒。雖然也會派出大隊士兵,但總是淺嘗則止,一看到神族要發動總攻,馬上撤退。
有人向清影林殿下提出過見議:既然我們不用同敵人交鋒,何不老老實實的躲在壁壘裡,也不要每天這樣派幾十萬人去打游擊,每天還有不小的傷亡!
「山人自有妙計!」靈動的眸子裡閃出一股睿智的神色,「戰神候補人」清影林殿下拿著一張地圖,滔滔不絕的向著手下們講出了他整個「全殲神族三百萬軍隊於黃湖壁壘」的戰略方案,按照殿下的部署,實在說的上是萬無一失,將領們聽得點頭連連,連一向保守的守城派們也覺得此計可行。於是,城外的幾百萬神族士兵在大家眼裡就全成了屍體,參與軍事會議的人臉上無不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當天晚上,一萬大軍各拿鐵鍬土鎬,向著壁壘外面的黃湖奔去,趁著夜色掩護,把幾十里的黃湖堤岸掘開,又到黃湖的上游把裸蘭河的河道加寬,使它能快速大量的為黃湖蓄水。然後,一萬大軍悄悄躲到黃湖山腳下,潛伏起來。
黎明時分,天公作美,大雨傾盆,衝開了最後一道堤壩,黃湖水如脫籠猛獸般瘋狂的衝向黃湖平原,淹向神族大營,哭爹喊娘人呼馬亂的聲音立即傳來,神族大營陷於一片汪洋之中,立時亂了套,到處都是水,士兵們還沒看清往哪裡跑,洪水已經把他們沖走了!
洪水整整肆虐了一天一夜,到那一萬士兵冒著大雨挖土添湖、堵上堤壩缺口的時候,戰場上整齊的神族大營已經不在了。水面上到處都是倒塌的營帳、旗旛、武器、糧草……當然了,最多的是人和馬的屍體。
偉大英明料敵先機的清影林殿下站在城樓上,看著黃湖平原上自己運用智慧的產物,心裡一陣得意,簡直就要放聲大笑了──先不斷的派兵與敵人交戰,麻痺敵人的戰意,然後偷偷給他來一個「水淹神兵」,果然旗開得勝──腦海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回去邀功,怎樣說些風涼話氣氣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老家夥!想到這裡,他甚至皺起了眉頭,「怎麼樣才算風光呢?身披紅花騎著高頭大馬進城,然後無視清純少女的獻花,到清影遠征的面前說一聲:怎麼樣,叔父,沒有你才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啊!」
「哈哈哈∼∼!」清影林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旁邊一個副統領卻憂心忡忡的看著戰場,總感覺哪裡不對,「三百萬的軍隊,怎麼一下子就被沖掉了呢?似乎太容易了些,他們難道會不知道夏季的黃湖是很危險的?如果說此刻神族們有一部分正在撤退過程中,那樣才算合理,因為他們一定會有預防措施,至少也應該保護住自己的主將啊!當初自己覺得這是一個好計,只是認為它能殺傷一部分敵人,打消敵人的銳氣。可此時,這種結果,太異常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正開懷大笑的殿下說了,沒想到運籌帷幄的「候補戰神」只是輕輕一笑:「我就料到了,他們肯定還有殘餘,也有不少死裡逃生的散兵游勇,等到戰場乾淨後,我們就直接殺向靈光城,趕走神族,奪回七大陸,重現人類輝煌昨天,那時候,歷史將因為一個叫清影林的賢者而改變,仰天長歎道:我太偉大了──!
眾位將領看著躊躇滿志的清影林殿下,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那些水跑哪裡去了?
就是從黃湖裡放出來的那些水?雖然黃湖的堤壩堵上了,而草皮和土地也中和了一些水分,再加上蒸發。但是剩下的那些呢?別忘了可是一天一夜的大決堤啊!以黃湖的蓄水量和裸蘭河的流量……
其實此計的副作用也是極大的,奔流而出的洪水淹沒黃湖平原上數萬傾良田,而那些山民,也將被洪水引發的泥石流造成嚴重損失!不難想像,正是夏忙的季節,那些不顧戰爭威脅依然困守著自己土地的農民將是怎樣的一副悲慘狀況。
實際上,即使清影林殿下去世十幾年之後,依然有人拿著一個小布人,上面寫著「清影林」三個字,然後取出數十根鐵針,在布人上狠狠的插著,嘴裡還念叨著:「讓你放水,大壞蛋!」後來這種活動成了一項非常受民間歡迎的傳統節目,每到重大節日,人們都要舉辦這類「插布人」比賽,勝利者可以戴上清影林殿下的面具,在眾人當中跳舞,然後大家一起向他吐唾沫,祝賀他取得勝利!
兩天後,大雨停歇,戰場風乾。人類大軍開始開出黃湖壁壘,沿著神族士兵撤退的足跡追了下去。沿途中偶爾會有神族士兵倒下的屍體,也有扔得橫七豎的武器旗幟,甚至還有各種金銀財寶──相信在緊急撤退中他們連這些都顧不上拿了!
這更堅定了清影林殿下追擊的決心,率領僅餘的五十萬騎兵,曉行夜宿,只用了三天就到了靈光城下。城頭上看見神族士兵們的旗幟凌亂不堪,守城的士兵也盔甲不整,就連將領們也似乎狼狽異常。擊鼓的士兵簡直有氣無力,弓箭兵胡亂的分佈在城頭上,可能因為武器不足,有的人竟然手裡抱著石頭,讓城下的人類士兵大笑不止!
雖然是騎兵,但是清影林殿下一眼就看出了機會難得,神族人困馬乏,武器糧草奇缺,士氣低靡不振,用此疲弱之旅守此靈光孤城,殿下簡直就覺得這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因此,不待步兵和攻城輜重趕上來,馬上下令攻城,五十萬騎兵統統下馬,冒著石林箭雨,勇猛直前。
因為城上的士兵戰鬥力太弱,而靈光城的護城河又不深,騎兵們很快就衝到城門口,竟然沒有多少傷亡。來到城門處他們傻眼了,既沒有攻城錘,又沒有雲梯,而且穿著一身厚厚的鐵甲,即使並不太高的城牆他們也難以攀登上去,這可怎麼攻城呢!
騎兵們在城門口發起呆來,城牆上神族士兵大聲吆喝之聲也漸漸停息,在那裡奇怪的看著城牆底下一排排的騎兵,於是城牆底下的騎兵也抬起頭看他們,大家也不打了,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的較起勁兒來。
開創了用騎兵攻城先例的清影林殿下還覺得不過癮,看見騎兵們在城門前跟敵人對上了眼睛,他氣得暴跳如雷:「給我用刀砍,砍爛城門!」
騎兵們彷彿得到了某種提示,紛紛舉起長矛馬刀,開始用力撬起城門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剎時組成了一道動人的節奏,於是殿下又將長矛馬刀等殺人利器活用在了攻城上,創造了攻城史上的神話!
撬了好長時間,步兵們終於趕了上來,正準備架起雲梯、開動投石機的時候,發現城樓上的神族士兵早就沒影兒了,而在這個時候,騎兵們歡呼一聲,終於將城門硬生生的撬開了。
靈光城已經是一座空城了,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老百姓們彷彿一夜之間消失,竟然沒有一個人留守下來。寂靜的城市中只有人類的幾十大軍的馬蹄聲和吵嚷聲,然而,即使是這樣喧囂的聲音,所有的人還是感覺似乎是缺了點什麼!漸漸的,聲音越來越低,每個人的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變得古怪無比。往日繁華的靈光城,此刻卻顯得鬼氣森森。
清影林手下的將領們臉色無比凝重,他們大部分都是身經百戰的良將,在西線的獸人戰場上也曾經歷練過,而且很多人都是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才生。雖然,清影林總是用很確定的口氣與他們討論戰略戰術,而他們也將自己對清影家族的無限信任不保留的交給了林殿下。可是,從他制定的幾近完美的「水淹神兵」策略,一直到毫不費力的奪得靈光城,局勢卻變得越來越詭異──怎麼可能一座城裡一個居民也沒有?這是多年戰爭經驗中所沒有的!
只有清影林還在自得意滿的高聲吹噓著:「打敗神族對我來說不過是翻掌之事,收復七大陸也只是時間問題,神族主力已滅,從此後我們要長驅直入,直奔望天城而去,人類的命運將在我的手中改變!」
清影林胸中熱血翻騰,只覺幾千年來無人完成的事業竟被自己輕而易舉的成功,難道還有誰能懷疑自己是一個戰爭天才嗎?
他站在靈光城的城牆上,望著遠方,一滴淚珠悄悄滑落眼角,好激動啊……!
「殿下,我看我們還是撤軍,守住黃湖才是最重要的啊!」一個副統領悄悄的提醒他道。
「撤軍?你怎麼說這種話,神族已經完了,不日起我大軍將直入神族腹地,收回河山,人類將吐氣揚眉,重歸七大陸,你卻在這個時候讓我回軍?」清影林輕蔑的看著眼前的手下,因為心裡高興,卻也沒怎麼怪他。
「可我總感覺不對頭……!」將領小聲的說道。
「你想多了,典型的心理障礙,被神族嚇怕了!」清影林對他嗤之以鼻。
將領們不敢再說,心裡也希望只是自己膽小多慮。
為了爭取時間,不給神族潰兵以喘息的時間,林殿下下令休息一晚,第二天馬上追擊。
依然是五十萬的騎兵,捲起一路風塵,向著神族腹地直插進去。天空中忽然變得陰霾不定,不一會兒就風起雲湧,雖然沒下雨,但那種「天怒」或者是「天悲」的感覺卻讓隊伍裡一些士兵和將領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林走之前,清影林殿下修書一封,其實也就是報捷的「請功表」,唾液橫飛的敘述了此次勝利的經過,而且將自己的雄心壯志和未來的戰略思想全都寫上了,快馬投向裸蘭。
他是個性急的人,不等裸蘭回信,也不帶步兵,本著「兵貴神速」的原則,一日間已遙遙望見前面的昌橋海峽。
連接神族的望天大陸和裸蘭大陸的昌橋海峽,神族縱慣東西的修築了一道城牆,這一道城牆把神人兩族分隔倆地。人類進了這道城牆,就像神族進了黃湖壁壘一樣,不僅是感受到了不同的世界,也將導致不同的戰略效果。
所以,當五十萬騎兵列甲城前的時候,清影林殿下排馬而出,看見昌橋城牆上疏疏落落的神族士兵,無精打采的守著城牆。看見自己大軍到來,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毫無戰意的士氣──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神族真的這麼不堪一擊嗎?
但是,急功近利的的衝動立即將這一點僅餘的理智衝散了。他故技重施,命令騎兵們下馬攻城,只不過這次將領們學聰明了,知道主將用兵變幻不定神鬼莫測,所以事先用戰車攜帶了一些攻城器械。
正如想像中的那樣,並不激烈的戰爭過後,神族士兵一窩蜂般的後撤了,人類士兵毫不費力的佔據了這座神族的重要門戶。
清影林殿下得意之餘卻沒有下令追趕,實際上,他心裡漸漸的有一點害怕了。當然,這種害怕只是那種潛意識當中的本能反應,他其實正意氣風發,所以這種害怕只化作一絲擔憂,表現在他臉上,讓他決定休息一晚,派出一些斥候兵出去打探敵人的蹤跡──想一想,自從神族撤退,他還真沒有正正經經的派出過探子去摸路,總是自己親自帶領大軍勇往直前。
夜很快黑了下來,天空中,點點寒光露出了滲人的清冷之氣:聽說,天上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如果那個人死了,他的那顆星星就會墜落……
林殿下派出的探子並沒有回來,當他們還在夢裡回味勝利的喜悅時,無數的神族士兵已經從四面方湧了上來,城裡城外,到處都是神族,人山人海的把昌橋城圍了起來。
披著長袍被鋪天蓋地的喊殺聲驚醒的清影林殿下,踉踉蹌蹌的跑上城樓,當他看見城牆底下的兵海時,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口如被重錘狠狠的擊了一下:哪裡來的這麼多敵軍?!
掙扎著站起來,回頭打量自己的手下時,大家都在冷冷的看著他,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恐懼、絕望與痛恨的表情──這是一場必死的戰役!
城前的敵軍還可以靠著昌橋城牆來抵擋,而後面,那是五十萬士兵的營帳,只要敵人的騎兵衝上來,將是一場慘烈的鏖戰,而最後勝利者,一定是對方。
兩面夾擊的死局,單兵種無配合的部隊,一日的口糧,低落的士氣……
林殿下頹然的再次跌坐在地上,雄心壯志一瞬間跨掉,眼神茫然的叫了一聲:完了!
※※
「我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將領,人類竟然派個白癡來統領整個東線的士兵,這場戰爭勝得……簡直就像排戲一樣!」軍師力文對身邊的神皇搖著頭,發出不敢相信的議論。
「就是,我怎麼也不明白,他怎麼就不派出一些先頭部隊偵察一下?或者至少也應該會合了步兵再追擊啊!騎兵輕進,快是快了,全完全忽略了戰術意義!」大將軍完克從戰術角之處了對方指揮的失誤。
「而且,他竟然用騎兵攻城,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兵書上也從來沒寫過啊!」力文感歎道。
「別提這個了,為了讓他們攻下城,我只好把士兵都撤下來,本來想和他們激烈的打一場,來增加他們追擊的信心。沒想到這樣輕易的攻城竟然沒有引起他們的疑心!」大將軍聳聳肩,撇著嘴說道。
「哈哈哈∼∼!」聽著他們兩個議論的神皇悠星塵仰天大笑起來,「我就說你們兩個太過小心,如果像你們先前那樣想,此刻我們還能把他們引入陷阱嗎?哼!」
「神皇英明!」兩人一起躬身說道。
「不過,虧得軍師算定了這小子肯定會去決了黃湖來淹咱們,所以後隊變前隊,趁黑連夜撤退,如果不是這樣,現在我們可都見龍王去了!」神皇感歎的說道。
「可笑他們淹了咱們那幾萬老弱病殘的留守軍還以為把整個三百萬軍隊都沖走了呢,竟然不到下游平原地帶去查點一下屍體!」完克笑道。
「對方將領年輕氣盛,只考慮到立功,哪有心情去作這些工作!我們在路上灑的那些武器輜重和金銀財寶可起了大作用!」力文微笑著說道。
將領們一起開心的大笑起來,望著前面已成孤軍的五十萬騎兵,他們就像喜歡捉弄老鼠的貓一樣,眼神中閃現出了混合著滿意的殘忍之光。
「不過,人族真的會派兵來援救這五十萬騎兵嗎?」一個將領有些擔心的問道。
「這五十萬騎兵,雖然單兵作戰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是配合步兵弓兵衝擊可是威力巨大的,是人類的頭號精兵。據我所知,除了上次我們殲滅的那五十萬騎兵,這另五十萬可能是人類在東線最後的騎兵了,他們來救援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力文分析道。
「那就要看人類當中有沒有優秀的將領了──」完克想起清影林的一系列舉動,又道:「如果都像這位清影林指揮的話,那我們馬上就可以勝利了,人類亡國已近在眼前!」
完克說完向著神皇看去,奇怪他今天為什麼會這樣沈默,卻詫異的發現悠星塵竟然淚流滿面。完克立即明白了,神皇太激動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來,他也無聲的轉過身來,做了一個早已經熟悉無比的手勢,發出了號令。於是上百萬的士兵們再次齊聲高呼起來:「神皇無敵,撤軍快速,不怕水淹,人類小丑,班門弄斧!」
「我皇謙虛,面目英俊,克敵攻城,無往不勝,即使撤軍,也是誘敵!」
「神皇高大,目光深遠,將士用命,踏平裸蘭!」
「神皇健康,從不起夜,百萬雄兵,信心大增,神皇一聲,赴湯蹈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