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魔音使!」
一聲突兀的尖利的叫聲劃過半空,禮堂裡頓時亂了起來。比先前更加猛然的嘩然之聲和抽氣之聲大起,皮炎的身上頓時聚集了無數目光。
被一語叫破身份,皮炎微微愣了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今晚的偽裝可是小綠的傑作!那些人真是的,要下套也不找個好點兒的辦法!」
從看到花花的魔法失效開始,她就知道是什麼人在背後策劃這起訂婚儀式了。而剛才那絕不應該出現的一嗓子更讓她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是個陷阱,卻不單是為魔音使而設,更要以魔音使為餌來誘那些企圖抓她的人上鉤。
果然,嘩然過後,禮堂裡至少有十處地方陡然躥出人來,明晃晃的兵刃、紅彤彤的魔法光束和低得幾近默語的魔法頌文同時出現,惹得禮堂裡的客人們驚駭非常。
皮炎正眼都不瞧一下那些殺氣騰騰的人們。大陸第一殺手就在自己身邊,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唯一詫異的是,在她看來,這些激動的殺手們水平實在有限。難道那當眾叫出她身份的人,就是為了釣這幾條小蝦米?
猛撲過來的殺手們可不這麼想。自從弒神家族許諾重賞以後,「魔音使」這三個字可是代表著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幣!眼見遍尋不著的大元寶突然出現,管她是真是假,殺了再說!
然而……就在這些滿腦子錢財的殺手們一躍而起的當口,幾十根潔白的羽箭呼嘯而起,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準確無比的將他們擊殺在躍起的一瞬。魔法師們命運更是悲慘,咒語都沒念完就統統被釘死在座位上面,扎得像刺蝟球似的。奇異的,觀禮的來賓們雖已開始你推我攘亂作一團,卻沒有一支羽箭落到他們身上。
皮炎眼皮一跳,這種乾淨利落幾近完美的箭術不該是人類的手筆!她抬眼望去,原先空無一人的二樓包廂窗口多出了十來個喬妝的精靈,每個精靈手中都拉弓搭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禮堂中的各人。在那後面,那位來歷不明的綠發嬌美少女正笑吟吟的望著她,眼中滿是關切。
皮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總覺得那少女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近似淡漠的狂熱,令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就在這時候,一道灰色的煙霧自人群中瀰散開來,眨眼間就讓禮堂變成暗沉沉的一團。恐懼的尖叫響起,倒霉的來賓們像沒頭蒼蠅般推擠更甚。
「是亡靈法師還是……」皮炎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強光亮起。緊接著,數道盈著綠絲的金色波紋以準新郎新娘站立的檯子為中心擴散開去,蕩漾在整個禮堂之中。方纔那濃郁的灰色就像遇上烈陽的冰雪,頃刻間消融一空,彷彿它們從未在此地出現過一般。
人群中,幾個偽裝混入的高級亡靈法師扼著自己的咽喉,如破麻袋一般頹然倒地,瞬間失去了生命氣息。再加上方才被射殺的那些貪財者,從皮炎站起說話到現在,時間僅僅過去半分鐘,禮堂之中卻多出了上百具屍體!
皮炎暗自歎了一口氣,看也不看慌亂的人群,而是扭頭望向許久不見的好友。真是許久未見了,她情不自禁的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小心翼翼越過身邊驚恐推攮的人們,逕直走到嗩吶、花花與毛毛球的身邊。巨龍費爾斯載著劉盈飄浮在諸人頭頂,油腔滑調的向皮炎打了個招呼。
這時,禮堂側門轟然而開,重重湧出無數裝備齊整的武士,後面跟著全副武裝的魔法師們。黑暗魔法的閃光有如節日裡的煙花辟里啪啦亮個不停,前來觀禮的來賓們只覺腦中一麻,隨即失去知覺,直挺挺的摔了下去。原本鬧哄哄的禮堂裡頃刻平靜下來,只有科隆伯爵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在屋中迴響。
可是,在賓客之中,卻有著幾十個人依然站立著。看那模樣,多半是大陸上諸強國派出的潛伏者,憑著自身高出常人的魔抗能力而沒有中方纔的催眠魔法。但如此一來,他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觀禮台邊,嗩吶向著眾人悄聲道:「自從上個月同你們失去聯繫,可把我急死了!也忙壞了!幸好這次出了宋槐的事情,才讓我放心一些。先前你們躲到哪裡去了?」
「這個以後再說。」皮炎低低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宋槐在這裡的?」
「宋槐要訂婚的事情,一周前便傳遍大陸各國,惟獨沒有通知炎雍的宋家。地下世界一直在流傳宋槐是魔音使的同伴,他訂婚現身,各國會派人來是肯定的。要不是我們情報部從其他國家探聽到消息,這大陸上唯一一個不知道宋槐下落的就是我國了!一聽說他要訂婚,我就知道其中有問題!我們的豬豬小姐怎麼會把意中人拱手讓人呢?所以我就來……」
「那劉盈幹嗎也跟著來?」毛毛球插了一句,「她現在可是公主,身份不一般。若是她出事了,炎雍怎麼辦?」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的脾氣,固執得像頭牛!」嗩吶一點兒不忌諱劉盈的身份,大咧咧說道,「她一定要來,還不肯帶衛兵,我有什麼辦法?」
「哼!」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哼,嗩吶一吐舌頭,用更輕的聲音說:「她說她有預感,非來不可。於是我們就偷偷摸摸作賊似的溜出來了……」
這群久別重逢的傢伙們嘀嘀咕咕聊天的時候,城主府的士兵已經和混入賓客中的各國間諜交上了手。場面一時變得很混亂,台上的準新郎和新娘卻是動也未動,彷彿外間的紛亂完全與他們無關。豬豬擔憂的望了宋槐一眼,低聲問道:「現在到底什麼形勢?」
「不知道,插手的勢力比想像中要多。」皮炎也低聲回答,「不過我估計,這些都是小蝦米,很快就會有大魚出現。」
她話音剛落,打鬥中的士兵和間諜突然都慘叫著癱了下去。一縷極淡的、充滿死亡氣息的灰色無聲無息的將他們包圍起來,儘管身穿厚實盔甲,儘管有著魔法護盾,他們還是在短短幾秒內被灰色腐蝕,盡皆化為血水。科隆伯爵終於不再叫喚了,他看著那可怕的景象,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黑武士猛然抖動了一下身體,往皮炎身後挪了幾步,低啞著嗓子說道:「有巫妖……來了。」
皮炎右手一揮,妮妮從寵物空間中滾了出來。皮炎也不多話,朝著還在睡覺的小胖熊屁股上就是一腳,直接踢醒了它。雖然這一下她自己也會很痛,但總比叫醒那個懶鬼要省事很多。
「絕對防禦」的護罩圈起了皮炎和她的朋友們,連台上的宋槐和棠衣也包括了進去。費爾斯緩緩降落下來,向它那剛被召喚出來的老爸點點頭,警惕著注視著四周。
「是誰殺害了我的弟子?」氣急敗壞的巫妖逆天唯我衝進了禮堂,大喊道,「剛才是誰施放的光明系魔法?」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幾十枝閃著金光的羽箭帶著勁風呼嘯而至,瞬間來到逆天的面前。巫妖怒氣沖沖的拿手一劃,羽箭便軟軟落地。但那些金光卻去勢未減,直接擊到逆天的護臂之上。
「轟!」的一聲,巫妖被極大的衝擊力振盪開去,踉蹌著連連後退。站穩之後,他吃驚的發現,自己的護臂到護甲已經全都破碎了,連手骨也被炸壞了!
「咦,原來有厲害傢伙在這裡。」逆天索性拿去破損不堪的盔甲,抬頭看向二樓的精靈們,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咦,竟然是精靈?精靈族的魔法師不是都死絕了麼?怎麼還有這麼擅長光明系魔法的傢伙存在?哈哈,好,來和我打一場再說!」
「原來巫妖就是這副醜模樣!」嬌美的綠發少女嫌惡的看著露出白骨的逆天唯我,冷聲道,「和你打?我怕髒了自己的手。」
「小丫頭!」逆天火冒三丈,「別不知天高地厚!讓我先來教訓教訓你!」
「你要教訓我?」少女彷彿聽見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吃吃的嬌笑起來,「咯咯,就憑你?一個由光明系魔法學徒轉化而來的不死族?」
「你……」逆天呆住了。這個精靈怎麼會知道自己昔日的身份?在開始學習死靈魔法放棄肉身的那一刻,他的的確確只是個光明系魔法學徒!這個萬年前的身份,除了巫妖之間知曉,旁人是絕無可能知道的啊!除非她是冥王大人座下的人!可她的模樣是精靈啊……
「光明系魔法與死靈魔法是互斥的,你能放棄自己的光明信仰而投靠冥王,我真佩服你呀!」少女笑得更歡,「好,好。先前是光明神的奴僕,後來是冥王的走狗,你能落到我手上,真是夠運氣!」
她的笑意參雜了惡毒與怨恨,還有一絲情不自禁的報復快感。逆天卻是心頭一悸,彷彿想起什麼可怖的往事,全身的白骨都晃動起來。
「莫非,莫非……」他看著少女那絕俏的容顏和翡翠般的綠發,又想到方纔那些金光中似乎帶著充沛的生命綠意,腦中陡然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莫非你是……」
少女哪容他把猜測說出來,大團的金光直接轟擊到白骨之上,逆天的胸骨碎了一地。
「巫妖不會死亡,這倒是夠好,可以讓我多玩幾次。」少女嘴裡說著,手上的施法不停。一波接一波最犀利的打擊落在巫妖身上,他竟然連躲避都不敢。少女似乎把面前的巫妖當作打靶的練習對象,不停的用光球擊打、粉碎著他身體的每一寸。逆天除去頭部以後,身上大塊白骨漸漸變成小塊,再變成碎粒,最後竟然被轟擊成白色的細紗,鋪灑滿地。少女還不罷休,隨手一個火球將僅餘的頭骨鍛燒起來,接著又是一個冰球砸過去,激起一片白霧。
她玩得開心,旁邊觀戰的皮炎等人卻是遍體生寒。哪有這樣戰鬥的方式!看那精靈少女的模樣,根本是在虐待人!她在乎的不是戰果,而是過程中對於對手的凌虐過程。看見她臉上那副快意自得的表情,其他人全在心中暗罵:「變態!」
「住手!」尖利的女聲陡然響起,扭曲的空氣中,一張黑紅相間的面具顯現出來。黑武士渾身一個哆嗦,雙眼死死盯著來人——是巫妖王來了。
而在另一個房間裡,一直關注著禮堂內事情發展的兩人都霍然站立起來。
「這魚釣得太大了,我怕我們吃不下。」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我們立刻啟動魔法領域!」
「現在就啟動?」模樣方正的青年搖搖頭,否決了同伴的提議,「讓他們再鬥幾場,我們也好省事些。」
「別太貪心,莫要因小失大。」頭一個聲音堅持道,「伯爵找來的那些幫手看起來並不簡單,精靈一族何時會有這麼厲害的人物?那綠發女子一定有問題!若是拖延太久,被她發現我們的佈置,只怕我們很難束縛得了她。趁現在她和那些巫妖相鬥,用領域將他們全部限制住!」
「好,反正你排第三,你說了算!」青年一聳肩,極木訥的臉上露出一股無賴神氣,「事先說明喔,出了問題你扛!」說完,他閉目凝神,開始施法了。